艱難的攀越過一道山樑之後,神情沮喪的明溯不敢相信的又追問了宋揚一句:“先前那羌人果然說的是此地離‘陰’平還有三百餘里?”
之所以當初將宋揚二人拐了上路,明溯心中存的便是找個嚮導的想法。
。畢竟這一路上經過的大多是羌族部落的地盤,若是沒有語言相通的人在隊伍中,恐怕之前自己等人已經因爲誤會被圍攻了十數遭了。
儘管如此,明溯心中還是不甚滿意,蓋因那些嘰嘰喳喳講着些鳥語的人與宋揚溝通時,一個個皆試面‘露’恐懼之‘色’。
本來明溯還以爲他們是畏懼自己等人的勇武,不曾想等宋揚一翻譯過來,明溯頓時整個人, 都如墜冰窖。
“他們說祁山過去只有‘陰’平一條路可走……而且這條路是古路。”
“古路不是路麼?”
“其實還真不能算得上是路。據說那些路都是修在懸崖峭壁上面,僅僅以木樁相連……數十年前就經常有人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走人。”
“他們沒有人走過麼?”
“沒有。也只是族中記載說以前有‘陰’平的商賈從那邊過來,已經數十年沒有見到來人了……”
“這……”
“不若我們先回涼州,換個方向進去吧。”
“不成!都已經出來了,怎麼能半途而廢。既然有路,就肯定能走,說不準這些年又開闢了新路出來了呢……”明溯一邊爲宋揚等人鼓着氣,一邊心中忐忑的率先往前行去。
時間就在沒頭蒼蠅一般‘亂’轉之間過去了,天亮了又黑了,如此再反覆了三次之後,諸人終於見到了此行第一個界碑:滷城。
滷城……這個叫滷的城究竟在哪裡呢,‘迷’茫的轉頭在山谷之中找了半響之後,明溯終於徹底泄了氣:“宗建兄辛苦一下,再去找個樵夫甚麼的打探一下路吧。”
其實,不用明溯發話,宋揚這一路上一直都在左看右望,可山野僻處,一時半會又能從哪裡找出個有人煙的地方來呢。
又是一亮一暗過去了,這次諸人終於欣喜的發現前面有一座城池遠遠的聳立在山窪低處。
羌道?這又是甚麼地方?這邊明溯望着旁邊覆沒在藤蘿之中的界碑才嘀咕了一聲,那努力往前挪動腳步的宋揚、韓遂二人卻是不約而同的止住了腳步。.
二人相互對視一眼之後,十分不情願的轉向明溯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記憶:“這座縣城原先屬於隴西,安帝時期朝廷罷平樂道、嘉陵道、循成道三道,郡治移至下辨縣,又將羌道劃歸武都治下。”
“武都治下,那豈不是‘花’了這麼多天又走回了我的地盤?”雖然說在山中做了十數日的野人,好不容易見到了一處人煙鼎盛的地方,可一聽自己竟然兜了個大圈子僅僅尋找到了一條隴西進武都的僻靜小道,明溯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若是武都現在還沒有拿下,說不準明溯還會鄭重記下這個“重大發現”,可如今自己出境數日遊之後,卻是發現其實就在自家‘門’前兜圈子,這對於諸人積極‘性’的打擊之巨大可想而知。
“……要不,我們進城休整幾日再出發?”看着明溯鐵青的面孔,宋揚等人憋了半響,方纔鬥起膽子上前輕聲提醒了一句。
“還問甚麼問啊,進去唄……老子身上都快癢死了!”最後這句話典型的說到諸人心坎上去了。雖然此時距離那羌道縣城足足千餘步,可是諸人卻似乎那被大火燎了尾巴的兔子一般,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往城‘門’方向奔了過去。
武都郡當初是由趙雲統軍拿下的,不過後來的太守卻被明溯任命爲了夏侯淵,長史則是前任酒泉郡守黃衍。也不知道趙雲當初是不是攻城過於‘激’烈,還是羌道的守卒都被集中到了沮縣、故道一片抵禦來自益州與朝廷兩個方向的西征大軍,明溯領着衆人魚貫進城的時候,除了一些明顯異族打扮的當地居住驚疑不定的遠遠望着之外,便是連一個上前盤問的守卒沒有出現。
畢竟是新納入治下的地盤,明溯不能確認這羌道究竟有沒有被自己屬下佔領,索‘性’就沒有亮明身份,到官方設置的亭舍求宿,而是按照先前衆人商議的結果,以商賈的身份在城中尋了一處稍許乾淨些的客棧住了下來。
顧名思義,羌道就是羌人集中的地方。包括現在衆人落腳的客棧,其實也就是當地羌人利用簡陋的土屋臨時容納外來商賈的地方。
除了幾間屋檐漏出幾處破‘洞’的簡易住所之外,這個佔地面積極爲廣闊的院子中間便是一長溜的蓋石土臺。
“去打聽打聽城中的縣令是誰……順便讓店家送點熱水進來。”四下裡打量了一番佈置之後,明溯不由的嘆了口氣,卻是吩咐了一聲隨行的士卒。本來明溯也不想多管閒事的,可這裡的條件實在太簡陋了,就連那先前不冷不熱的將衆人引了進來的店家,也是隨意的指了幾處,收下三十個大錢之後便再也找不着人影了。
應聲的是一個護衛打扮的士卒,此人行了出去之後一直晃到衆人餓得前肚皮貼後肚皮的時候方纔匆匆忙忙奔了回來。
“主公,情況有些不對。”小心翼翼的轉頭看了幾眼,確認無人尾隨之後,此人壓低了聲音緊忙上前稟報道:“屬下找了半日,都沒找到那先前‘露’面的店家蹤影,還有……屬下在外面想要購買點食材,卻是連個市場都沒有發現……最爲奇怪的是,似乎這座城中沒有縣令……”
“沒有縣令?”聞言,明溯不禁大爲詫異。儘管城中居住的都是羌人,可畢竟是一座城池,怎麼連個縣令都沒有呢。本來明溯之前就被這個士卒的神神叨叨給‘弄’得全身緊張,再聽到這個情報,頓時渾身的肌‘肉’都崩緊了。
難不成這是一座被遺漏的城池?若真是這樣的話,自己等人或許已經陷入了危險之中。一想到這個,先前還一個個埋怨沒有熱水渾身瘙癢的衆人紛紛打起‘精’神,各自‘抽’出兵器,將院子小心的防衛了起來。
所幸的是,儘管院子外面圍攏了足足千餘人,老小相扶,男‘女’間隔,一個個或背或提着大竹簍站在外面指指點點,卻是沒有人衝了進來。儘管如此,衆人還是不敢大意,沒辦法,雖然不知道那些沉甸甸的竹簍裡裝得是甚麼東西,可這些本地人無論男‘女’老幼,一個個皆是腰挎彎刀,看看那破爛不堪的獸皮下面隱約‘露’出的寒光,任誰心中也難以放鬆得下來。
就在明溯準備吩咐手下將解下的行李從屋子裡搬出來,綁上馬背,衝去城去時,那先前因爲一路折騰早已疲憊不堪得隨便找了個地方歇息下來得宋揚卻是滿面愕然的從屋子裡行了出來,見衆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便小心的問了一下緣由。
這個時候,明溯才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了個原則‘性’的錯誤。
羌道是座城池不錯,可羌道更是一個羌人集聚的地方,羌人的生活習俗決定了他們的社會模式還處於自給自足狀態之中。當然了,這僅僅是指一些日常飲食,以及那些奇形怪狀的衣着裝飾。至於鹽巴、鐵器等緊俏物資,還得依靠外面的商賈販運進來。
其實,那些本地人匯聚在外面,倒不是想要聚衆打劫,或者準備有甚麼敵意的舉動。錢銀在羌人集聚地並不流行,除了那些慣常與商賈打‘交’道的人,比如說這家客棧的諸人之外,餘下絕大多數人習慣的還是以物易物。
按照宋揚的說法,那些竹簍裡面裝的都是些當地的山貨,如果明溯等人準備‘交’換了,只要將自己準備的貨物攤在院子中的石面土臺上,打開院‘門’之後自然有人進來挑選自己想要東西,然後拿出囤積的山貨作爲‘交’換的籌碼。
至於那些人個個都帶着彎刀,這同樣也是羌人的一個生活習慣。羌人不比漢人,平素生活的地方大多是窮鄉僻壤,猛獸時常出沒,佩戴兵器不過是個防身的手段而已。
“既然如此,爲何連個縣令都找不到?”儘管覺得宋揚所言還是比較合情合理的,可明溯依然不敢大意。
“羌人的首領都是主持信仰的釋比,這是先零羌的稱呼,其他一些,如同白馬羌甚麼的則是稱之爲許……這羌道如果還是完全由羌人自治的,城中就應該沒有縣令這個職位。”到底是羌人出身,無論明溯有甚麼疑問,宋揚都立馬能夠找出一個相對合理的理由出來解釋。
“既然如此,宗建出去溝通一下吧。”明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自己還是在按照老的觀念辦事。到了羌人的地盤,不讓宋揚這個地頭蛇出面,反而隨便派出個士卒出去,好在沒有因爲缺少見識鬧出甚麼笑話,要不然還真要引發***了。
“諾!”儘管明溯從來沒有將宋揚當下屬,可宋揚每次與明溯說話卻還是習慣於將姿態放得很低。
事情得結果果然如同宋揚所言,羌道因爲地處偏僻,一向少有大隊商賈路過,這次明溯等人‘陰’差陽錯的跑了過來,那些本地人頓時爭相傳說,趕緊跑過來準備‘交’換點生活必備品。好在明溯這邊有熟悉當地事務的宋揚在,這纔沒有鬧出甚麼誤會出來。
一切按照商賈的規矩的行事,三日之後,就在全城依依不捨的目光注視之下,明溯等人出了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