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許久沒有人添加柴火了,微微黯淡的火堆噼裡啪啦的努力將生命的火花寄託到了幾乎已經成爲灰燼的木炭上面。
本來這應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刻,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卻是隱約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沙沙聲。
明溯的瞳孔猛然一陣收縮,想也不想的便一個躍身,腳底拼命蹬了一下,整個人如同貼地而行的白虹,飛快的掠向了屋內。
“那羊血……”明溯顧不得疑惑那抱膝坐於地上的女子,匆匆提醒了半聲,發現水瓢還放在原處,便放心的緊忙回身又躥回了門後,將那插在地上的長刀拔了出來。
此時,外面的沙沙聲已經到了門邊,明溯想也不想的將那依然懵懵懂懂的女子一把抱在懷中,長身便順着細長的樑柱爬了上去,這纔敢回身去看地面。
“啊……”幾乎就在明溯往下望的同時,懷中的女子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明溯微微嘆了口氣,卻是小心的將那女子橫放在房樑上,身形則是猛然往下一落。
就在一聲憤怒的嘶鳴之中,明溯已經連續掠出去七八步,將案前的一鍾濁酒抱在懷中,腳尖卻是輕輕一點,那瓢已經開始凝固成糊狀的羊血帶着一路灑漏,如同拋物線般飛出大門,落入了院中。
“喝兩口壓壓驚!”女子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明溯已經回到了樑上,隨手將懷中的酒鍾扯掉封蓋,遞了過去。
從小處於養尊處優的環境之中,女子倒也不是沒有品嚐過酒水是甚麼味道,只不過像現在一般,面對極其厭惡的惡物,無論哪酒水是好是差,恐怕都喝不出甚麼好意境來。
不過酒的確是壯膽的好東西,偷眼再往下面望了一眼之後,女子緊忙將眼睛又閉了起來,艱難的嚥了口唾沫,強忍住噁心,仰頭抱着酒鍾就灌了下去。
斷港頭亭不僅是所官亭,而且地處漢壽縣,是荊州的州治所在最大的一處官亭,可謂是投宿皆鴻儒,往來無白丁,這裡所儲備的酒水自然不是等閒的劣質酒水。
兩漢時期的酒水向來度數極低,所謂的好酒,其實也不過就是提純的程序多了一道,口感少許烈上幾分而已。女子這一灌,頓時一股刺骨的火氣從腹部直奔腦門,刺激得喉嚨發癢,連聲咳嗽了起來。
“少喝點——壓壓腥味就可以了。”二人都在樑上,雖然說女子也不是個羸弱之輩,可明溯還是一直在關注着她的情況。見那酒水順着女子單薄的衣物淌成了幾路小溪,明溯心中不由的又嘆息了一聲: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在,即便那地上的惡物再是厲害,只要自己想走,估摸着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現在帶上了這個拖油瓶,外面幾名屬下又生死不明,說甚麼自己總得留下鬥上一回,看看有沒有甚麼甚麼轉機。
其實,這個時候明溯的腹中也是翻江倒海。他本來就喜歡聞羊肉的羶味,先前護衛將羊血端進來的時候,他之所以嫌棄屋裡悶,就是實在忍受不了那股燻人的氣味。
也好在出去了,若是先前一直呆在屋中,甚至是色令智昏的對面前的女子有些甚麼企圖,猝不及防之下恐怕今天就真的栽在這裡了。可是,即便是此時提前感覺到危險的來臨,現在此情此景,自己到底能不能平安無事,明溯心中還是沒底得很。
一邊無聊的想着心思,明溯一邊側頭望了一眼那呆若木雞般保持着張口姿勢的女子,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還想喝啊?這酒水我可還有點用途,等過了這一關哪怕你想喝上三天三夜,我都陪着你。”
明溯這也是爲了緩和女子緊張的情緒,隨口開了句玩笑,不曾想那女子聽了這話,卻是當了真,似乎不敢相信將那生硬的眼球艱難的轉了一轉,問道:“真……真的?”
“只要最後能活下來。”明溯咧嘴嘿嘿一笑,示意了一下下面又從外面蜿蜒進入屋中的惡物道:“你現在不怕了?”
“有你在身邊,甚麼樣的危險我都不怕。”女子依然一副花癡的模樣。
目光突然凝在了女子那溼漉漉的胸前,明溯不由的閃了一下神。還別說,這女子的本錢也真豐厚,本來因爲季節的因素,女子渾身上下被包得嚴嚴實實,除了那微隆的腹部格外的引人注目之外,尋常人倒也不會注意到她身上其他部位。此時被女子的話一逗,明溯的心中頓時起了一絲漣漪。
溼一塊幹一塊的衣物掩蓋在女子胸前,似露未露,似遮非遮,看起來倒是的確具有強烈的誘惑力。
眨巴着眼睛望着面前那忽閃忽現的隆起,明溯嬉笑着將空着的那隻手才探了出去,卻是突然被腦後掠起得急促風聲給驚嚇得險些便從樑上摔了下去。
我勒了個去,還真是好色不要命!明溯惱羞的自責了一句,也不轉頭,橫刀便往肋下斜劈了下去。如果是尋常惡物,看到兩個活生生的誘餌就這麼擺在面前,鐵定不會注意到明溯那冷不丁回手的一刀。然而,令明溯失望的是,轉瞬自己身後便失去了那陣腥風。
“你……嘆甚麼氣?”本來瞪大了驚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明溯身後的女子見危險暫時消除了,心頭不由的一鬆,便詫異的問那喟然嘆氣的明溯。若是女子沒有看錯的話,明溯臉上的神色明顯就是一種失望……而不是脫離危險的慶幸!
在女子的眼中,覺得明溯也真是奇怪,自己沒有被惡物吃了竟然也會露出那種失望的神情,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活得太滋潤了,想要感受一下死亡降臨的情形。
“這個東西通靈。”聽了女子的話,明溯卻又是幽幽一嘆,心情沉重的言道:“它竟然懂得躲我的刀。”
惡物再是厲害,也是神智未開的野物。然而,今天二人所遇到的這個惡物,卻似乎懂得廝殺的技巧一般,明溯長刀方方斜劈到側面,它便突然意識到了這銳利的刀鋒可不是自己肉體所能硬扛得下來的。不待明溯長刀近身,那惡物已是一個老樹盤根,直接盤成一團,順勢滾落了地面。
“那怎麼辦?”女子純屬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如果下面是個窮兇極惡的歹徒,說不準依仗着有明溯保護,她還不會如此害怕。
然而,女子天性之中便是對醜惡的野物具有一定的排斥,或者說是畏懼的意識,何況此時盤踞在地面上,一張血盆大口中絲絲有聲,幾道黏糊糊的唾液則是掛成了渾濁的長條絲線。一看到這滑溜溜的長蟲,女子頓時覺得腰痠膝軟,若不是那房樑足足娃兒合抱,恐怕此時已經摔落下去了。
說得沒錯,暗中來襲的正是一隻長蟲。女子不認識這是甚麼品種,可見多識廣的明溯卻是十分清楚。如果換了其他任何一條蟒蛇,他都不認識,不過這種特徵鮮明的黃金蟒,任是體型比前世所見到的要同比擴大上十數倍,明溯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眼前這條黃金蟒,通體大概十七八米長,通體金黃摻雜着一些白色的不規則紋路,滑順的鱗片匯聚到頭頂,一片大於一片,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
畢竟明溯知道黃金蟒性格溫順,平素很少會主動攻擊人,何況這是蛇類之中無毒的一種,除非運氣不好被其纏了起來,否則的話距離再近都無須去擔憂毒氣的侵襲。
見地上那黃金蟒只是仰首作威脅狀,暫時雙方處於僵持階段,明溯不由的仔細回憶了一番對於黃金蟒的記憶。這一想,明溯頓時神色大變。
按照道理說,這種蟒蛇屬於後天的白化而成的品種,性子又比較溫順,野外往往難以生存,通常被南方的一些人作爲圖騰神靈之類的東西加以崇拜。若是說其無主,打死明溯也不相信。
如此看來,今天這番遭遇不是偶然的了!反正暫時無憂,明溯便將身子換了個角度,仔細的去觀察了一番那黃金蟒的情況。二人所遇到的黃金蟒除了體型特別巨大之外,腹部下面更是隱約伸出幾支小腳模樣的東西。儘管那腳與巨大的身軀相比,顯得微不足道,可畢竟爪甲齊全,看起來甚爲奇異。
我勒了個去,竟然是個有腳的東西,看來不是尋常品種!明溯口中輕聲嘀咕了一下,卻是將身子再扭動了一下,便於腳下站穩,免得一會再與這黃金蟒拼鬥起來吃虧。
“嗯……”還沒等明溯感受到背後的那一絲溼潤柔膩的溫熱,耳邊已是傳來了一聲嚶嚀般的低呼。緊接着,三團滾燙一起貼緊了上來。
爲甚麼會是三團?明溯也不是初哥了,乍然遇到這種情況,那空着的手便趁着下撐的動作順帶往後擼了一把,這一擼卻是擼出了靈感出來。
貼在後背除了兩隻小白兔之外,便是張玉蘭那因爲腹脹微微隆起的小腹了。明溯摸了上去,張玉蘭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明溯不清楚,不過此時明溯卻是眼角猛然一陣劇烈的收縮——下面那畜生是隻雌蛇!
之所以會想到這一點,原因無它,蓋因此時地上那黃金蟒竟然一改先前的盛氣凌人,略顯痛苦的將粗碩無比的身軀在地面上翻來抽去,腹部一個個滾圓的凸起則慢慢的往下延伸過去。不一會兒,一團乳白色的鵝蛋一般的東西擠了出來……間歇了幾個呼吸間,又是一隻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