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溯等人幾乎是與千餘漢壽精銳擦身而過。
如雷般的馬蹄聲轟然而至時,明溯掩在草叢之中,認真的將那些騎卒掃過一遍,直到如願以償的發現幾張有些熟悉的面孔之後,方纔略帶滿意的讚賞道:“劉表老兒治理地方還是有一套的,昨晚我們才宰了他幾個飛揚跋扈的亭卒,現在城中都已經整肅好兵馬趕了過去了。”
其實那幾張面孔明溯也不太記得了,只不過衣着打扮比較像昨晚倒在地上死去的幾名亭卒,面上又是同樣一副驕橫的模樣,明溯便立刻意識到這千餘精騎定然是奔着斷港頭亭方向而去的。
張玉蘭不知道明溯的個性,那些久隨其身邊的護衛士卒可是十分清楚自家主公反話正說這嘲諷別人的本事的,當下一個個強忍着心中的笑意,小聲的議論了起來:“這劉表也太無用了,人都死了大半夜纔派人過去,難道兇手還會等在原地不成?”
“荊州官府的效率太低下了,如此素質,只要我西山一營兵馬,想必就能迎風而降。”
“你這話有些誇張了,荊州再不濟,也是泱泱大州,一營兵馬哪裡夠,依我看,只要咱們青龍戰隊全部開過來,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就是就是……”
聽着手下有一搭沒一搭的笑話着劉表的手下,明溯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手下求站意識強烈是件好事情,可卻也不能如此的小覷對手。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這些士卒儘管效率十分低下,可那並不是他們自己的原因。
爲卒者將令當先,沒有上頭的明確指示,就算是這些士卒再悍勇,再是好戰,都只能無奈的守在兵營之中。心中思忖了片刻之後,待那大隊騎卒走遠,明溯方纔立起身來,淡淡的言道:“現在評價荊州士卒的戰力爲時尚早,不若我們換個方向進城,好吃好喝之後靜待那些士卒還能剩下幾個回來再做定論?”
本來昨晚許多人就沒有吃飽,後來又被那黃金蟒整了一回,早晨趕了這麼久的路之後,大家都覺得有些飢腸滾滾,口中乏味得很。聽了明溯這話,大家便轟然一笑,齊聲應了下來,各自轉回身後茂盛的樹林之中,將那先前掩藏起來的戰馬都牽了出來。
這個時候,張玉蘭突然意識到了明溯話中有話,瞪大了眼珠納悶的問道:“這些士卒是奔那斷港頭亭方向,如此說來,小黃的娃兒們豈不是有難了?”
“小黃的娃兒?”微微怔了一下之後,明溯方纔明白其所指的是那些蛇卵,便輕笑着言道:“也不一定,說不定這些士卒一個都回不來呢,當然了,也可能是兩敗俱傷。”
聞言,張玉蘭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胸口氣喘吁吁起伏了數下之後,方纔鼓起勇氣結結巴巴的追問道:“你,你……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後果……先前纔沒有……留下來用過早飯再上路的?”
“是也不是。”明溯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主要是天亮了,若是那些逃走的亭卒不趕到州府報案,委實有些說不過去——當然了,就算是那些騎卒來了,我倒也不怕,只不過我生性厭惡羊騷味,那院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這話明溯倒沒有誆騙張玉蘭。事實上,不過就殺了幾名不知趣的亭卒而已,哪怕那劉表親自過來問罪,憑着明溯在朝廷的老面子,想必最終也不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昨晚,因爲遭遇意外危險,明溯緊張之下倒是忽略了那股騷味,等清晨天色泛亮,氣溫逐漸的回升上去,那院子中間的味道亦是濃郁了起來,這也是明溯急於離開的一個原因。
當然了,這些都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緣由卻是明溯對動物的習性還是比較瞭解的。就像那後世,哪怕自己幼時頑皮的將小貓小狗給藏得嚴嚴實實,最終都會被護犢子的母貓母狗給翻箱倒籠尋了出來。從這一點來看,那些蛇卵一時之間被遺忘在屋子中間,等那黃金蟒半路上回過神來,未必不會趕回來尋找。
“可……可,可是……”
“可是甚麼?你想說那些蛇卵會不會有危險麼?”張玉蘭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轉,明溯卻是輕描淡寫的將其心中的憂慮給點破了:“不用擔心,若是那些婦人不知道是何物,或許還真有些危險,可是我臨行之前卻是點撥了一句——你也知道,人性都是貪婪的,既然知道是珍寶,那些人還不一個個當做寶貝似的供養起來。”
在張玉蘭眼中,明溯就是無所不能的定心丸。既然他都說了蛇卵沒事,那就應該沒事情了。想到這裡,張玉蘭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擰着眉頭低聲問道:“我可不可以回去看看小黃的娃兒?”
聞言,明溯不由的咧嘴笑了一下。本來現在將要發生的一切都是他早晨腦中靈機一線想出來的驅狼逐虎的計策,若是張玉蘭不識趣的再湊了回去,豈不破壞了自己的計劃。目光在張玉蘭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終落在其隆起的腹部,明溯同樣擰起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方纔狐疑的問道:“你挺着這麼大的肚子在外面跑來跑去,也不怕動了胎氣?”
“你……”張玉蘭本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蛇卵上面,突然被明溯這麼一問,當場便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明溯這話實在太氣人,說自己不是懷孕是他,現在說要驚動胎氣也是他,這擺明了不是欺負人嘛。
“好了好了,不就逗逗你的嘛,犯得着這麼小氣麼?”見張玉蘭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明溯一撇嘴,伸手揉了揉張玉蘭那鼓氣的雙腮,轉身便上了戰馬。
“你,你……氣死我了!”見明溯撥馬往官道上行了過去,張玉蘭口中氣呼呼的哼了幾聲,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最終還是無奈的爬上了馬車,就在外面牽着繮繩的士卒好笑的神情之中,佯佯然盤膝謝坐了下去。
其實,昨晚死了兩名弟兄,明溯心中對那條黃金蟒也是恨得牙根癢絲絲的,只不過那女子手中的奇怪圓筒,明溯把握不住其威力究竟如何,加上雙方鬧騰了小半宿,最終卻是意外的發現竟然和張玉蘭是一夥的,明溯也沒有辦法當場發作,便有心讓那荊州的士卒過去試試水。
若是那些士卒能夠將黃金蟒斬於當場,固然是件好事情。若是不成,至少自己也能在其中做做文章,反正這荊州距離益州比較近,此事經過之後,若是那張魯日後想要與荊州有甚麼關聯,恐怕劉表第一個就不會饒了他。
想要這裡,明溯便揮手召過那昨晚送羊血進去的護衛士卒:“讓你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吧?”
“主公吩咐的事情哪有做不好的。”那護衛異常慎重的回頭看了馬車一眼,放低聲音慢慢的回稟道:“屬下拿那廚房的牛角尖刀在每個卵上面都刺了一下……而且,正好有些多餘的羊雜污血,屬下便每個卵都灌了一點進去。”
我勒了個去,自己這幫手下到底是經過特訓的,就連搞個破壞都弄得這麼徹底。對於蛇卵破了那些小蛇能不能順利孵化明溯並不熟悉,可是,經過污染的蛇卵若是也能孵化的話,恐怕就算最終能夠存活下來,也是些體質先天有問題的黃金蟒了。明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你的手清洗過吧?”
倒不是明溯過於謹慎,而是那黃金蟒的嗅覺實在太厲害了。昨晚等那黃金蟒走了之後,明溯好生回憶了一番,再聯繫到不幸身亡的兩名屬下,這才意識到定然是自己隨身的弩箭出了問題。當然了,除了那些回收的弩箭,明溯自己的皮靴底下可能當時也沾染了虎血,這才惹來了殺身之禍。總之,跟這些天生異稟的畜生打交道,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聽了明溯的問話,那護衛不由的齜牙笑了起來:“那些荊州兵馬也不是蹭飯吃的,這麼多人還會收拾不下區區一條大蛇?”
“話雖如此說,可你想想那蛇總不會無緣無故就能產下卵吧?”明溯長嘆了口氣,言道:“西南毒物盛行,多有奇異之人,估摸着至少還有條同樣的公蛇,萬一正在左近……”
明溯話還沒說完,那護衛早已面色煞白,一溜小跑奔了上前,向同伴討要了備用的燒酒,好生的將雙方翻來覆去搓了十數遍,這才心情稍許平復了一些。
荊州註定了今天會雞飛狗跳一番。本來明溯還以爲進城會遇到嚴格的盤問,不曾想諸人繞到西門的時候,發現那些守卒一個個神情緊張,只顧着不住打量着百餘步外的茂盛草叢,這麼多大活人從面前魚貫而入,竟然都沒個人上來盤問一番。
進城之後,消息便很快就傳回了明溯耳中。
原來那隊緝捕兇徒的士卒果然遇到了大麻煩,正如明溯所料,畢竟母子情深,黃金蟒半路折轉回去尋找自己的娃兒,恰好與那些士卒撞到個正着。
也是那些士卒倒黴,本來聽婦人們說撿到了寶貝,正在哄搶之時,頭頂一條巨大的蟒蛇凌空撲了下來。若只是一條蟒蛇倒也罷了,問題是那驅蛇的妖人手中不知道拿了甚麼武器,一個噴射之下,無論是皮甲,還是鐵盔,只要沾上了一點那黑幽幽的液體,頓時如同夏日薄雪,轉瞬便被腐蝕出一個大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