盔甲尚且如此,人肉之軀的下場可想而知。雙方方纔解除,本來牢牢佔據了人數優勢的荊州騎卒便倒下來一半。
好在荊州兵馬帶隊的將校也不是善善之輩,見事不可爲,便將諸人約束到一起,拒屋抱團暫且抵禦住了那大蛇的瘋狂襲擊,同時連續派出了百餘名士卒快馬突圍趕回漢壽求援。
蟒蛇在郊外可謂是行走如風,那些士卒儘管騎了快馬,可最終能夠順利逃回州府報信的也不過寥寥十數人而已。
兵情如火,儘管大家一聽到對手竟然是條身長十餘丈的大蛇,一個個驚嚇得魂飛魄散,面色煞白,奈何那先前帶隊的將校本是州尉的親侄兒,若是見死不救的話,恐怕日後這日子就難混了。
金鑼狂敲了大半天,終於慢慢的平歇了下去,足足過萬的精卒趕了出去與一條莫名其妙出現的大蛇廝殺的結果不甚完美。付出了將近三千人的性命的諸人終於合力將那條大殺四方的黃金蟒給拿了下來,然而,也不知道是現場太過於紛亂了,還是那妖人使了甚麼妖法,臨了打掃戰場時,除了一隻已經空空如也的圓筒之外,妖人的身影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
事後,州尉仗劍好生在漢壽城頭跳腳劈頭劈腦大罵了好一陣子。損失了這麼多士卒他倒不心疼,反正荊州富饒,大不了再向各地徵召便是。
州尉是在心疼其侄兒,這可是自家大哥去世之後遺留在世的唯一血脈。本來以爲跟在自己身後,混吃混喝,最終不談光宗耀祖,至少也能風光一輩子,不曾想這次出去拿幾個蟊賊,竟然斷了一條大腿被人擡了回來。
本來,州尉的侄兒已經沾上了那黑幽幽的液體,眼看就要性命不保,結果旁邊護衛的士卒腦中靈機一線,直接一刀便將那正在迅速蝕穿的大腿給斬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再有限,那也是對尋常百姓而言的。對於州尉來,只要侄兒還能留下一口氣,大不了拿刀架着全城的醫生去爲他診療。
斷條大腿並不是重,重是當時情況太危急了,那士卒揚刀劈了出去的時候,少許看歪了一,竟然連那兩條大腿中間的話兒也一起挑了下來。
這下,州尉徹底暴走了。僥倖活了回來的騎卒全部被砍了腦袋,那條碩大無比的巨蛇則是當場剝成白花花光溜溜的一長條,盤旋在南門上面示衆。若不是劉表及時出來安撫了一番,恐怕暴怒的州尉早就領着手下殺進了益州地界。
“你們州尉可是姓蔡?”端坐在酒樓,聽了半天熱鬧之後,明溯悠悠的問了那饒舌的二一句。
“客官好見識!”聞言,那二一邊喜滋滋的將一錠足足三四兩的賞銀揣進了袖中,一邊伸出個大拇指示意了一下,方纔言道:“我們那州尉大人正是姓蔡,他本是襄陽大族,世代富貴,近來姐又續與了牧守大人爲妻,生了個兒子。現如今州尉大人在荊州可謂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文功武略,但凡在官府討口飯吃的,都要拜入其門下才能求得安穩……”
“果然是蔡瑁。”二得起勁,明溯亦是聽得開心,便順手又拋出了一錠銀子。
那二眉開眼笑的雙手接了下來,卻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客官初來乍到,若是沒甚麼要緊的,還是避讓那官府的人一二,州尉大人正在震怒之中,萬一衝撞了……”
“衝撞了又怎麼樣,我還正要上門拜訪一下呢。”
“是是是,客官你英俊瀟灑,風流倜讜,人見人愛,花見花戴,加上又是年少多金,想必那州尉大人定會高看一眼的。”正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那二賣弄了城中情況一番就連續得了將近十兩銀子,都足夠自己拼死拼活三五年了,此時見明溯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儘管心中在冷笑不已,口中卻是舌綻蓮花,恨不能將明溯捧上天去。
這個時候,旁邊正在暗自神傷聖獸遇難的張玉蘭卻是雙眼迷濛,忿忿的擡頭瞪了那二一眼道:“我們要那兇手……那人高看甚麼?”
“啊……”聞言,二微微怔了一下,卻是緊忙迴轉了口風,繼續大拍特拍道:“瞧這位夫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端得一副鳳姿國色,若是願意去見那州……蔡大人,那是給足了蔡大人面子了。”
“你這話得我開心,不過倒是不能再賞了。”明溯好笑的看了那二一眼,淡淡的言道:“其實這次我們過來就是想拜訪一番蔡瑁……起來,他還算是我一個長輩呢。”
“蔡大人是……客官的長……長輩?”一聽這話,二頓時就愣了神,結結巴巴的問了一聲之後,便再也不敢亂話了。先前爲了騙取賞銀,他可是旁敲側擊的了不少蔡瑁的驕橫跋扈,不曾想卻是看走了眼,竟然撞上了其親戚。這下,二心中是追悔莫及,恨不能立即逃離現場,打起包裹趕緊先離開這漢壽城再了。
“是啊,他是我一個岳丈大人的舅子。”明溯這話得一都沒錯。當初自己在黃家村被當代墨門鉅子黃承彥強架着指腹爲婚,儘管現在那蘿莉尚未過門,畢竟黃承彥娶的可是蔡瑁的大姐,這關係攀起來,自己倒的確是人家的晚輩了。
“岳丈大人的舅子……”二是越聽越糊塗。蔡瑁是眼前這個少年岳丈大人的舅子,酒樓迎來送往,人丁沸騰,二也不是消息閉塞之人,不用,這少年定然是本州赫赫有名的大儒黃承彥的女婿了。
畢竟蔡瑁只有兩個姐姐,姐嫁給劉表作爲續絃,剛生了個兒子,剩下便只有那嫁在襄陽當地的大姐了。不過這少年儘管話得很清楚,旁邊那挺着個大肚子又是怎麼一回事情?
按理,這少年既然是蔡瑁的外甥女婿,這位夫人理應尊稱蔡瑁一聲舅父,怎麼現在卻是橫眉豎眼,一副見了仇人的模樣?
見二抓耳撓腮,完全沒有想通的模樣,明溯又是輕輕一笑,重複了一下方纔的話中意思:“我那個岳丈大人其實只是其中之一。”
這下,二算是徹底聽明白了。難怪人家是“一個岳丈大人”,原來娶了不止一個啊。既然如此,這位大肚子的夫人有些情緒便好理解了。
看來富貴人家也不是事事如意撒,就像現在,這多金的少年要去拜訪……一位岳丈的舅子,陪同過來的又是另一位岳丈大人的女兒,這其中的醋味可想而知。想到這裡,二便緊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心領神會的言道:“客官好福氣,只是……不知道這位夫人要不要先在店住下?”
“嗯,夫人你……你身子不便,就暫且先住了下來吧。”見二一口一個夫人,旁邊張玉蘭是又氣又惱,早已漲得滿臉通紅,明溯便好笑的加重語氣重複了一聲。
“嗯……”不曾想,那張玉蘭聽了這話,卻是聲若蚊蠅的低低應了一聲,面上紅雲立馬順着脖子一路往下躥了過去。
這個時期在荊州諸多豪強世族之中,以蔡氏諸家最爲鼎盛。蔡瑁之父蔡諷的妹子嫁給了太尉張溫;蔡諷的長女爲本地大儒黃承彥之妻;女爲劉表後妻。至於蔡氏其他旁支子弟之中,與蔡瑁同輩的堂弟蔡瓚蔡茂珪在郿國擔任國相一職;堂兄蔡琰蔡文珪曾經是巴郡太守,後來因爲偶感風疾,在任中去世,遺留下一個侄兒,也就是那個帶隊緝捕蟊賊最終卻連命根子都傷在當場的統兵將校。
作爲荊州豪強蔡家當代的家主,蔡瑁手下也是人才濟濟。先前那妖人逃離的時候已經被士卒發覺了肩背上所繡的奇怪花紋,這事情傳回漢壽之後,蔡瑁立馬便召集手下謀士議論了一番。
毫無疑問,五斗米道也不是甚麼名不見經傳的教,益州與荊州離得如此近,蔡瑁手下更是有幾人當初就追隨其堂兄蔡琰在巴蜀任過職,這一問之下,事情頓時便被揭穿了出來。
“張修兒!”明溯登門拜訪的時候,蔡瑁正在堂中咬牙切齒的跳腳大罵。儘管張魯是五斗米道創始人張陵的嫡親後人,可如今在巴蜀一代聲名最爲顯赫的還是其父張衡的一個弟子張修。
起這個張修,明溯之前在益州大宴羣賢時也曾見過。儘管張修僅僅是個別部司馬,可因爲其出道比較早,又與太平道的創始人張角三兄弟有些私底下的勾結,所以張角在大河南北傳授太平道時,張修亦是在益州大肆宣揚五斗米道的學,廣收門徒,一時之間勢力無二。
按照蔡瑁驕豪自喜的脾氣,這次若不是劉表得知消息之後匆匆趕了過來勸阻,恐怕早就傾全城之兵,在益、荊邊界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了。
蔡瑁的姐,也就是妹子雖然嫁進了州府,可畢竟劉表前妻過世前還留下了一個快要成年的大兒子劉琦。這個時候,蔡氏所生的劉琮不過一剛滿週歲的娃兒而已,日後的秉性未定,兩相權衡之下,劉表還是喜愛孝順忠厚、知書達理的劉琦多上一些。
之所以劉表會趕過來勸阻蔡瑁,一方面是自己初掌荊州,根基不穩,不宜擅動刀兵,另一方面卻還是因爲荊州另外一股豪強勢力在後面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