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僅僅是針對明溯,恐怕最後就算是口水官司打到洛陽,誰也奈何不了誰,問題是,諸人卻是忽略了一個現實:明溯是帝婿,而且,他娶的是長公主,也就是,他和劉宏是平輩!
想要冒充大尾巴狼,那也得看看是甚麼對象。若是明溯不過一黃口小兒,就算滿城之人皆是自稱老子,明溯最後也只能打斷了牙往肚子裡吞
。
可是,明溯卻不是一個任人揉捏的麪糰兒。姑且不論自己那便宜師父的地位,就是那個便宜大舅子,恐怕這個天下就沒幾個人膽敢站出來公然自稱是自己的長輩。
想做長輩是吧,那就要做好迎接本侯……啊不,是來自朝廷的怒火!
儘管這王朗的才華尚未得到體現,不過能夠讓陶謙看中,一下子提拔到州里擔任高級幕僚一般的角色,想必也不會是等閒之輩。
然而,今天遇上明溯心情不好,這王朗註定了只會是歷史上曇花一現的人物的。
明溯現在很生氣,先前忍了許久的怒氣終於迸發了出來。
毫無疑問,與陶謙這種僞君子打口水官司是沒有甚麼意義的。明溯要做的便是在聲勢上先壓倒對方,或者說,道義上佔據了主動的明溯壓根就不想和城中那幫老頑固講道理了。
要講道理是吧,那就是手下見個分章吧。
不待大驚失色的王朗回過神來,明溯口中已是大喝一聲:“殺!”話音未落,那王朗的首級已經挑在長刀上面,直至明溯策馬衝到下邳北門之下,身後王朗的屍體方纔重重的倒在地上。
有了主公的示範作用,餘下那些早就憋足了勁兒的護衛一個個都不甘示弱,潘浚畢竟是新加入明溯麾下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小隊騎卒猝不及防之間已經全部被那些護衛取去了腦袋,一個個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地上。
恨恨的踹了王朗的屍體一腳之後,潘浚不悅的對着那些猶自怔在當場,似乎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的劉熙等人怒喝道:“還不跟上!”
這時候,劉熙已經是欲哭無淚了。本來還指望有明溯的出面說項,最終自己可以免除失去國土的罪責。然而,讓他意外的是,明溯壓根就不像是來做說客的。
可想而知,即便那陶謙原來不打算對自己下黑手,現如今連他看重的親信手下都已經死在自己一行手中,即便是自己沒有動手,可一旦明溯離開了徐州,陶謙能饒得了自己這個幫兇,他那幫窮兇極惡的手下也不甘心撒!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就算劉熙再是追悔莫及,也只得忐忑不安的號令陰德諸人護衛着車隊慢慢往前行去。
先前潘浚等人怒呼的時候,城牆上面的守卒早就心生警惕,然而,同樣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幫來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區區數十人就敢跑到下邳城外殺人,而且,看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似乎還想憑藉這幾個毛人,將下邳城給攻打了下來。
在守將眼中,明溯這可不是殺人立威,而是赤果果的自尋死路了。
“卑鄙小人,留下命來!”
“來人通報姓名!”
就在明溯與那怒髮沖天,拍馬衝出城門的守將一問一答之間,一顆斗大的首級轉眼間便帶起一抹滾燙的熱血沖天而起
。
見自家將領一個照面便喪身於對方刀下,那些本來還看着好戲的守卒徹底慌了神去。問題是,吊橋放下來的速度快,輪盤絞上去的速度卻沒那麼快了。
“快快快,收吊橋!”
“快關門啊……張將軍被賊人殺害了!”
“賊人上吊橋了,快逃命啊!”
“哎呀,我的腳……你們等等我啊!”
就在一片哭天搶地的叫喊聲中,明溯已經帶着一衆護衛如狼似虎的殺入了城門洞中。那潘浚先前因爲下手較晚,到現在都被堵在後面,沒機會刀尖開葷,只得狠狠然回手一刀斬在那粗若兒臂的繩索上面。
連續幾刀下去,諸人只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本來被絞起尺半有餘的吊橋伴隨着騰起的巨大煙霧,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對岸。這下,城牆上面的人徹底傻了眼去。
應該說,張闓算得上是徐州一大猛將,雖然武勇程度不如陶謙新招攬的臧霸、孫觀二人,可也不是等閒十數名軍漢能夠近得了身的。不曾想,直到張闓的首級與身體分離開來,他都沒有機會向來人通報一下自己的姓名。
王朗死得很冤,不過,好歹他臨死前還與明溯對上了幾句話。張闓這死得就十分不值當了,畢竟先前明溯有意發威的時候,吊橋已經被扯起了一大半。若是張闓稍許聰明一些,據城而守的話,恐怕最終就算明溯等人天生三頭六臂,倉促之間也不定能夠僥倖拿下城門。
然而,張闓死就死在自己太託大了。
或許說,他死在自己的貪心之下。
王朗死在來人刀下,按照張闓的想法,只要自己將對方拿下,無論生死,在陶謙面前這總歸算是一件天大的功勞。立功心切的他甚至於連明溯是如何下手的都沒有看清楚,就這麼喝令手下士卒開了城門,一馬當先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
在明溯面前,等閒三流將領跑出來耀武揚威逞威風,這是典型的送死。
明溯壓根沒有想到,他這一刀下去,算是徹底爲曹操報了殺父之仇。
如果沒有明溯這隻蝴蝶的出現,歷史上,曹操之父、前任太尉曹嵩在琅邪躲避戰亂,曹操命令泰山太守應劭迎接曹嵩到兗州。一說陶謙素來怨恨曹操攻打徐州,派遣張闓率騎兵掩殺曹嵩;一說當時曹嵩攜帶輜重一百餘車,陶謙的一個部將張闓駐守在陰平縣,其士兵貪圖曹嵩的財產,於是在華縣與費縣的交界處發動襲擊,殺死曹嵩和他的小兒子曹德。儘管對於此事,《三國志》、《後漢書》、《世語》、《吳書》諸書中記載不一,不過曹操的父親及幼弟死於張闓之手,這個事實總歸是沒有人去質疑的。
初平四年秋,曹操以報父仇爲由起兵伐陶,當時袁紹亦派部將朱靈督三營軍相助。曹操大軍先後攻拔十餘城,曹將於禁攻克廣威,沿泗水直至彭城
。另前鋒曹仁別攻陶謙部將呂由,破敵之後還與曹操合兵。陶謙引軍迎擊遭遇大敗,只得逃離彭城,退保東海郯城,曹操乘機又破彭城、傅陽。當初各地流民依附陶謙,多在彭城間,此次遇曹操大軍,皆遭殺戮,數十萬人被驅趕到泗水河中淹死,屍體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動。
其後曹操向東北攻費、華、即墨、開陽,陶謙於郯城一面遣別將救援被曹軍圍攻諸縣,一面告急於青州刺史田楷。曹操圍攻郯縣,未能攻下,便轉而攻取慮、睢陵、夏丘三縣,所過之處全都遭到屠戮,雞犬不留,舊城廢址不再有行人。恰逢田楷、劉備率軍來救,曹操亦是兵糧告盡,終得退兵。爲了感謝救命之恩,陶謙表劉備爲豫州刺史,屯小沛,相互守望。
明溯這一刀下去,不僅超越歷史的進程,“提前”爲曹操報了殺父之仇,更主要的是,死去的張闓還有機會再去劫殺曹操的家人麼?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說不準徐州數十萬人都會因爲明溯的這一刀而逃過一劫。
明溯可不知道自己這一刀簡直是神來之刀,不僅活人無數,而且可能也能讓徐州避免了一場生靈塗炭的刀兵之災。若是清楚此事來龍去脈,說不準明溯現在面上還能浮現出一絲慈悲之意。
然而,明溯並不清楚死在自己刀下的張闓在後世徐州地方史上曾經留下重重的一筆,所以現在他的心思全在於城內。
佛曰,以殺止殺乃是大慈悲之爲。如果從這層意義去分析明溯臉上早已凝結成了實質性殺氣的寒霜的話,恐怕那匆匆趕來解釋誤會的陶謙就不會如此的大驚失色了。
本來,陶謙也不是對明溯心存小覷之意,只不過當年在帝都的時候,自己一直仰望着明溯的鼻息過日子。如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好不容易自己大權在握,成了一方諸侯之後,陶謙那是意得志滿,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
問題是,他實在是流年不利,找錯了抖擻的對象。
明溯若是那麼好忽悠的話,恐怕當初在帝都之中,老袁家也不會恨不能生啖其肉,最終也只能牙癢癢的拿他無可奈何。
陶謙註定是一個跳樑小醜,尤其是在親眼目睹了明溯已經殺入城中的情景時,陶謙心頭不由得跳過其當初在帝都之中的惡名。想當年,就是其區區三名名不見經傳的手下堵在桑府門外,不僅整得帝都家家招魂,處處哀嚎,最終亦是全身而退,充其量就是養了數月的皮外傷而已。
俗話說,將是軍的魂,有這樣窮兇極惡的手下,那明溯又豈能弱到哪裡去。所以後來血屠軍進京的時候,一方面文武百官懾於其滔天的殺氣,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爲之前記憶實在太慘痛了一些,沒人願意再去品嚐一次而已。
血屠不過三,過三不可敵!遠遠望見明溯身後虎狼一般的十餘士卒,不知怎的,陶謙心中突然浮起了一句當初千餘血屠軍士卒在北軍數萬校尉的環視之中赳赳開進洛陽城時坊間的傳言。
儘管周圍還簇擁着數千士卒,然而望着那大踏步前行的明溯,一股強烈的無力感驟然從陶謙心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