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旭輝陷入思潮的時候,任萬山又何嘗不是被往昔的回憶一幕幕淹沒?!
當年,他和妻子方小芬鬧了點矛盾便一個人出去旅行散散心。哪知道會遇上譚旭輝的媽媽,譚佳佳。
當時的譚佳佳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社會新新人,也是這次帶團的導遊。開朗活潑的她很得團員們的喜歡,同時她美麗的倩影也走入他空虛的心裡。
一個人的旅行總是伴隨着寂寞和孤獨,但有了譚佳佳的相伴,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任萬山承認,當時他並沒有向譚佳佳表明自己已婚的身份。他只沉浸於她青春裡的熱情裡,兩人在浪漫的泰國曼谷,度過了一段短暫而甜蜜的時光。
旅行結束了,曲終人散,到了該分開的時候了。這時任萬山接到了方小芬的電話說,公司出了點麻煩,要他儘快回來主持。
任氏在當時還只是剛剛起步的小公司,經不起太多的風浪。於是,任萬山很快回到了香港,全身心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將那段意外的浪漫邂逅拋諸於腦後。
哪知,男女之間的情不自禁使譚佳佳意外懷孕。而任萬山並沒有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在掙扎又掙扎後,譚佳佳還是捨不得肚子裡的孩子,決定生下他。
在那樣的年代,那樣的環境裡,未婚生子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而譚佳佳的一時衝動,也註定了她後來落魄的窘境。
家人一聽說,她生了一個父不詳的兒子,馬上將她趕出家門。譚佳佳只好一個人邊工作邊照顧小旭輝,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全壓在她的肩膀上。
譚佳佳性情大變,心情好的時候,她將譚旭輝當寶貝一樣,心情不好的時候,對他又打又罵,將自己現在的處境都怪罪在小小年紀的他身上。
就這樣,譚旭輝在外人的嘲笑和譏諷聲中,一天天慢慢長大。他比一般孩子來得懂事,他從不吵,從不鬧。
因爲自有記憶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是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他不能要求太多,他要儘量減輕媽媽的負擔,他將來要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撐起這個家,保護媽媽,不讓別的小孩再欺負他。
然而,命運總是一次又一次給予人希望,再剝奪。
在譚旭輝十五歲那年,譚佳佳終因勞累過度一病不起,沒幾個月的時間便病死了。
這時的譚旭輝才十五歲,他還不到法定獨立的年紀。
隨着事業的穩步發展,一天天壯大。任萬山偶爾靜下來的時候會想起那個愛笑的女孩,譚佳佳。
於是,他找了一家徵信社想了解一下譚佳佳生活得好嗎?是不是嫁了一個疼她愛她的好男人。
那雖是一場意外的邂逅,可譚佳佳卻真真實實在任萬山的生命中劃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哪知道,得到的竟會是譚佳佳已經去世的消息。更教任萬山感到意外的是,譚佳佳居然有了一個十五歲的兒子,算一算時間,那應該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年生的。
當任萬山匆匆趕到的時候,孤兒院的人正要接走譚旭輝,一見到譚旭輝,任萬山再也沒有任何懷疑。
因爲譚旭輝和他長得實在是太像了,那眉,那眼,那神態……不管誰看了都不會懷疑。
許是血濃於水的感情吧,任萬山一見到譚旭輝便毫不猶豫地認養了他。任萬山讓譚旭輝叫他叔叔,因爲他無法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一回到了任家,言小芬就和他大吵一架。甚至搬回孃家,當時任氏已經在香港的商場上嶄露頭角,即將成爲一家前途光明的上市公司。
他的形象直接影響了公司今後的發展,任萬山軟下姿態,親自上門去請言小芬回來。
他和言小芬有一個外人不知道協議,就是一輩子都不能對外承認譚旭輝是他的兒子,而他也不可以對譚旭輝太好。
他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就是那任傑聖和任曉曉。
在那種情況下,任萬山只能選擇答應。因爲公司即將上市,他的形象經不起任何損壞。
任萬山又何嘗看不出譚旭輝的努力呢?可是,他沒有辦法迴應,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只能以冷漠嚴厲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心虛和愧疚。
面具戴久了,就真的成了臉上的表情,心情的寫照,是摘不下來,還是不想摘下,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直到那一天,譚旭輝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終於想起了自己從未幫兒子過過一次生日,甚至沒有參加過他的一次家長會。
任萬山越想越覺得內疚,他終於鼓起勇氣,上了樓,來到這間三年來他從來沒有到過的房間。
推開門,裡面的東西少得可憐,簡單的傢俱,傢俱的生活用口,卻沒有一般男孩子房間的零亂,收拾得十分整潔。
桌子上一個白色的信封攫住了任萬山的注意力,情不自禁走過去,拿起來一看。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今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我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監護人,我走了,謝謝你照顧了我三年。
很平靜的一行話,沒有怨,沒有恨,但它給任萬山的震撼是無法用筆墨來描述的。
自責加上羞愧,任萬山總覺得沒有臉面面對這個像極了他,他卻不能承認的兒子。
後來,他一直暗中關注着他的一切。他知道他邊工邊讀,拿到了碩士學位。並在一家有名的跨國公司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這時他懸着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他第一次站在學校外看着戴博士帽與同學合影留念的兒子,那一刻他的心是既愧疚又驕傲。
然而,他卻只能在透過圍欄的縫隙,注意着裡面的一舉一動,他無法光明正大地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像其他人宣告他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兒子。
那一刻,任萬山才明白,其實,他很愛譚旭輝,只是他的太膚淺,也發現得太晚。
這些年來,他一直飽受着內心的折磨。他一直在找尋找希望譚旭輝能原諒他。
可是,老天似乎也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他的病一天天加重,而他渴望見譚旭輝的心情也日益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