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東西少給一點?”顧瑞河登時有些口吃。
“顧董事長,雖然咱們兩人彼此之間就從從來沒有看對方順眼過,可好歹大家也認識了好幾年了,多多少少的都挺了解,就沒有必要裝這個糊塗了吧?”林鴻飛的耐心終於被顧瑞河給消磨的不多了,這也可以理解,任誰被人指着鼻子罵了好一通,心情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他是真的沒有多少耐心繼續陪着這傢伙演戲了。
“中央首長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就是要將交給紅旗轎車交給我們來管理,同時也肯定了你們這些年來在發展紅旗轎車方面的功勞和苦勞。怎麼?一汽好將紅旗轎車看成了自家的自留地了不成,在這裡對中央首長的命令陰奉陽違,拒不執行中央首長的命令,顧瑞河,我倒是想要問問你,你這是打算幹什麼?還打算和中央對着幹不成?你膽子挺大啊。”
顧瑞河的頭頂上頓時隱隱冒汗。
他沒想到,林鴻飛這個這麼沒有政治情商的傢伙居然也這麼會扣帽子,可問題在於,這傢伙扣的帽子還真像是那麼回事:連中央的命令你們都打算討價還價,拒不執行,怎麼?你們一汽難道成了獨立小王國了不成?
在沒有人點出這一點的情況下,顧瑞河還可以裝着不知道繼續和林鴻飛玩拖延戰略,但既然林鴻飛已經明確點出了這一點,那他還能說什麼?真的打算將一汽經營成自己的獨立小王國?再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
“好吧。林鴻飛,你贏了……”怔了片刻。顧瑞河終於低頭了,這頂大帽子他帶不起,苦笑着點點頭,這一刻,在心中悵然若失的同時,他心裡忽然隱隱有種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的感覺:紅旗轎車是一汽的榮耀和驕傲,但同時,有何嘗不是一汽人的一個巨大的負擔和包袱?
咬了咬牙。當顧瑞河再次擡起頭來時,取而代之的已經是一臉的堅毅,“林鴻飛,工廠的那些工人,你打算怎麼辦?”
按照中央的規定,將會將最開始生產紅旗轎車的老廠、也就是現在的第一分工廠,作爲紅旗轎車的“嫁妝”、同時也算是一汽集團的股份。與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進行合作,但他很清楚,以林鴻飛的性子,絕無可能全盤接受這些工人的……話說,現在一汽也沒有專門生產紅旗轎車的車間和工人,當有任務需要的時候。都是從相關部門當中抽調人手。
“很簡單,給他們一個機會,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接手第一分廠之後將會給大家提供爲期三個月的技能培訓,在這爲期三個月的培訓中,第一分廠的工人將會和我們公司話給紅旗轎車的工人一起進行培訓。屆時我們會劃定一條線,只要不是混日子的。態度夠端正,我保證三個月的培訓結束之後的都能夠保住自己的飯碗,那些沒保住自己飯碗的,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林鴻飛道。
他這麼做也是沒辦法,這批工人當中的老油條不少,林鴻飛掌握的信息中,甚至有幾位大神是好幾年沒去過工廠的奇葩,對林鴻飛來說,這樣的工人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但按照規定,爲了給一汽集團足夠多的補償,這批接手的工人,林鴻飛不得無故開除……這些傢伙還是國企職工身份,換句話說,他們手裡端的還是鐵飯碗。
只要能夠過線的就能夠保住自己的飯碗,林鴻飛的這個承諾讓顧瑞河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來,他倒是好給全集團的老少爺們們交代了:將紅旗轎車劃給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是中央的決定,作爲國企的我們只能夠執行命令,我顧瑞河能夠做到的就是儘量爲大家爭取一個比較好的待遇和條件,現在好了,我給大家爭取到了,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的待遇很多人都知道,不知道的稍稍打聽一下也能夠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我顧瑞河也算是對得起大家了。
“好,林董事長,你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希望你說話算話。”顧瑞河咬着牙,重重的點點頭,天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心裡簡直割肉一般的疼。
“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過?”只是林鴻飛顯然沒有同情這貨的意思:一汽集團落到了今天和後來的那步田地,你顧瑞河難辭其咎!別跟我說時代侷限、我們沒有民營企業那麼靈活、我們國家工業基礎不行之類的話,羈絆在你們身上的繩索不少的同時,可你們享受到的特權卻也更多。
顧瑞河頓時就放心了,雖然他看林鴻飛這貨幾百個不順眼,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句戶比拍着胸脯承諾管用多了。
“對了,我有個戰友的小孩也在一分廠,現在是銷售處處長,他老子當年是犧牲在反擊戰戰場上的,也是爲了國家立過功留過血的,希望你能夠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
說到這,顧瑞河沒有繼續往下說,他相信林鴻飛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鴻飛確實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希望自己能夠照顧照顧這傢伙,但是……
此時此刻,林鴻飛心裡很想苦笑:這個銷售處處長本就是新公司成立之後擬定的指定頭號清洗對象,倒不是林鴻飛一定要那這傢伙立威,實在是這傢伙有些事情做的太過分了。
“這傢伙幹了些什麼事,顧董事長你不知道嗎?”苦笑了一聲,林鴻飛反問道。
“知道,”出乎林鴻飛意料的,顧瑞河竟然是一點都沒有推脫,面對林鴻飛的質問,坦然的點點頭,“可當年他老子是爲了幫我擋子彈犧牲的,既然他死了。我就有責任和義務幫他將小孩照顧好。”
“你這哪裡是將他小孩照顧好,你這是把你戰友的小孩往死裡坑啊……”林鴻飛除了苦笑還是苦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點兒什麼好,“這麼屁大的一個小孩,你給他那麼大的權利,面對手裡這麼大的權利,一個只有三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怎麼可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手?”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林某人完全忘記了他比某個“三十出頭的毛頭小子”還要年輕六七歲這個事實了。
“……”顧瑞河什麼也沒說,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卻是依舊一臉懇求的望着林鴻飛,執着的爲這個混蛋求情。
顧瑞河這傢伙雖然混蛋了點兒,在重情義這一點上卻多少有些出乎林鴻飛的意料。
也是,若顧瑞河一無是處,又怎麼可能成爲第一汽車集團的董事長?因爲他會拍馬屁?別逗了!能夠成爲領導的,哪一個不是人精?能夠成爲中央首長的,更一個個都是千年老妖級別的妖精。把一個沒有什麼本事的馬屁精放在第一汽車集團董事長的位子上?別逗了,這是赤&裸&裸的嘲笑這個羣體的智商。
林鴻飛很想要一口拒絕掉,但不知道爲什麼,拒絕的話,他竟然是說不出口。
“好吧,”林鴻飛嘆了口氣。面對這麼一個完全不爲自己私利着想的傢伙,自己還能說什麼?老實說,林鴻飛對此刻的顧瑞河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佩服的,終於點了點頭,“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他是否能夠抓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顧瑞河端着的臉頓時一鬆。從未有過的,這傢伙竟然主動向林鴻飛道了聲謝,“林鴻飛,謝謝你。”
卻不料林鴻飛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不用謝。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做是好事還是壞事,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說不定這會兒這混賬小子正在罵你?”
“我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顧瑞河一臉的坦蕩。
見鬼了,這種表情竟然能夠在這種老官僚的臉上看到?林某人瞪大了眼睛,極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的見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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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顧瑞河拼了命要給求情的小子?這就是自己在資料上看到的各種混賬事做盡的、自己準備第一個下手清洗的那個混賬?當這傢伙站在林鴻飛面前的時候,林鴻飛多少有些難以置信。
嗯,之所以難以置信,並不是這小子長的多麼猥瑣和不堪入目,事實上,這傢伙長的很不錯,用濃眉大眼一表人才來形容這個“三十多歲的小子”並不算過分,硬件上來說,是個典型的東北漢子,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濃眉大眼,很有幾分朱時茂的風采,用老朱同志的話來說,如果這“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去演電影,那就是:“就我這模樣的,往那兒一站,怎麼看也是一地下工作者啊。”
在林鴻飛打量着這個“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的同時,站在林鴻飛面前的這個“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也在偷偷的打量着林鴻飛。
有一點必須要承認的是,在共和國汽車領域,林鴻飛林某人乃是一個傳奇性質的人物,這一點,哪怕是在第一汽車集團這個特殊的羣體中意不例外,儘管他們自己對自己“共和國長子”的身份引以爲傲,儘管他們格外看不起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這種才冒出來幾年的暴發戶,但對上林鴻飛,大傢俬下里都不得不承認,林鴻飛確實很有本事,但是……這小子真的好年輕啊。
雖然夠點身份的人都知道林鴻飛很年輕,非常非常年輕,但當此時此刻站在林鴻飛的面前的時候,“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仍然有種極度荒謬的錯覺:這就是帶着一羣快要破產的苦哈哈創下了偌大的古齊省工業製造有限公司“帝國”的林鴻飛,年輕!真是太年輕了!
“蘇紅軍是吧?”當“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在滿心不安的偷偷打量林鴻飛的時候,林鴻飛開口了,他一邊低頭翻看着一份資料……從“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的角度看來,林鴻飛看的一定是自己的個人檔案……一邊慢條斯理的對自己說道,但聲音中卻是充滿了威嚴。
這聲音中的威嚴讓蘇紅軍下意識的一挺身子,忙回答到,“是!報告董事長,我就是蘇紅軍。”
“嗯,”林鴻飛緩緩合上自己手裡的“三十多歲的混賬小子”的檔案,擡起頭望着他,目光犀利的彷彿一把能夠直射人心的刀子,話語更是簡單直接,犀利無比,“蘇紅軍,知道今天爲什麼將你叫過來嗎?”
“不……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直接的領導的蘇紅軍,一時間有些慌亂:領導們說話不都是含含糊糊、讓你從左邊琢磨琢磨也對,從右邊琢磨琢磨也對的麼?怎麼林鴻飛說話直接的跟大頭兵說話似的?
“坦白說吧,你原本是我計劃中第一輪重點清洗的對象,或者更直白一點的說,你就是我殺給雞看的那隻猴子,具體原因相信你自己心裡很清楚,絕不僅僅因爲你是一分廠銷售處處長的緣故。”
林鴻飛的話一出口,蘇紅軍額頭上的汗水刷的一下頓時就下來了,他毫不懷疑林鴻飛是說錯了話,殺猴子給雞看的威懾效果顯然比殺雞給猴子看的威懾效果要大得多,他好歹也是一個小領導,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是……”
硬着頭皮,蘇紅軍脖子僵硬無比的點點頭,後背上彷彿已經徹底溼透了,但他還有些不明白,既然林鴻飛都已經將自己做爲殺給雞們看的那隻猴子了,還將自己叫過來做什麼?
“不過在這之前,顧瑞河顧董事長曾經爲了你的事專門求過我,求我給你一個機會,這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顧董事長向人低頭,”林鴻飛的聲音不大,但聽在蘇紅軍的耳朵裡,卻彷彿有一種震撼無比的威懾力,讓他不敢有絲毫的造次,“雖然我和顧董事長在工作的看法上有些分歧,但這個面子,我必須要給,所以我決定給你個機會。”
“什麼?”蘇紅軍一下子愣住了,今天林鴻飛將自己叫過來,就是爲了和自己說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