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好笑,前陣子鴻飛他媽和小玲他媽一起逛街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夥子流氓。”林衛國這個時候也開口了,笑着對王鎮長和孫書記說道,完全一副家常聊天的架勢。
可王鎮長和孫書記哪裡會真的以爲林衛國是在同他們聊天?這分明就是在爲自己兒子剛纔說的那番胡做備書。
作爲一個政府官員,自己這片地面上的“一府至尊”的消息,那是一定要知道的:東方正,共和國古齊省北郡市市委書記,夫人萬秀梅,乃是北郡市計生局主任,有一女名東方小玲。
這就是東方書記家中的基本情況,這些情況,王鎮長和孫書記那是倒背如流的,林衛國也是堂堂部隊的高級軍官,自然知道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是個多麼嚴重的事件。
意識到這一點,若說王鎮長和孫書記之前對林鴻飛還只是保持着“同事家裡一個還算有出息的孩子”這麼一個想法的話,那麼此刻,兩人望向林鴻飛的目光中便充滿了佩服和敬畏:佩服的是林鴻飛如此年紀,卻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一家半死不活的企業起死回生、扭虧爲盈,無論宣傳方面怎麼說,可大家都是體制內的人,怎麼會不明白,什麼領導支持和重視都是假的,根本原因還是這小子自己的本事大?;
敬畏的,則是老林家的關係之深:不只不覺間,老林這傢伙竟然都和市委書記搭上線了?老天爺!虧得自己這麼些年來沒得罪過老林……對於林衛民換邀請自己到他家裡來吃飯的原因,王鎮長和孫書記頓時就“明白”了,這位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向自己兩人“透底”啊:現在老子有了這麼深的關係,以後該怎麼辦。您兩位心裡就有數了吧?
被人這麼威脅了,王鎮長和孫書記心裡當然不能開心了。可心裡不開心,臉上卻不能有絲毫的表示,反而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一臉驚喜的往林衛國問道,“哎呀,這是大好事啊!衛國老弟,鴻飛和……嗯,什麼時候辦喜事?”
“這個不着急,”一說起這個,林衛國的臉上也是高興的合不攏嘴。能和市委書記家結親。女孩還是自己從小看大的,從小知根知底,知道東方小玲那丫頭是個好女孩,這樣的兒媳婦對象,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努力裝作鎮定的擺擺手。“這些兒女的事,讓鴻飛他媽操心去就是,咱們大老爺們不管這些。”
王鎮長和孫書記便連連應聲着,心裡卻狂撇嘴:你不關心?你不關心的晚上睡不着覺纔怪!那可是市委東方書記家的閨女啊,擱誰身上誰不關心?!
這說話的功夫,林鴻飛的大媽卻眼睛紅紅的走了進來,望着衆人,臉上強撐出一絲笑容,首先對林富貴說道。“爸,飯菜都準備好了,您看?”
“問我幹啥?”林富貴正如同一個剛剛得到了心儀的玩具的孩子一般,熱切的擺弄着自己的助聽器,聽到大兒媳婦的話,擺擺手。“衛民媳婦啊,今天來吃飯的可是領導,問問領導們的意思。”
若說在知道林鴻飛的這個“秘密”之前,王鎮長和孫書記或許還要擺一擺鎮長和鎮黨委書記的架子,可在知道了林鴻飛居然不進能夠“直達天聽”,甚至能夠成爲“天家”的一員之後……對於下面的鄉鎮領導們來說,市委書記已經是他們無法想象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了……王鎮長和孫書記兩人哪裡還敢在林鴻飛面前擺架子?竟然如同面對上級領導一般,齊刷刷的望向林鴻飛,等着林鴻飛做決定。
可是自己大伯和自己父親都在跟前,這種時候哪有自己說話的地方?倒是望着大娘有些紅腫、明顯是剛纔哭過的眼睛,林鴻飛心中就是頓時一動。
因爲林衛國剛成年邊去當兵,之後一直留在部隊上,所以林富貴並沒有如同其他農村裡的父母一樣,給自己成年的兒子蓋一套房子,而是由林衛民在原來的宅基地上直接推到老房子重新蓋了一棟大的新房子。
林衛民夫妻一直都在和老父母住在一起,這麼些年來也都習慣了。
大伯大娘與爺爺奶奶住在一起這當然不是什麼問題,相反的,現在老人的年齡大了,住在一起更方面照顧老人,可按照農村院子裡的習慣,除非是冬天或者家裡沒人,否則白天堂屋的門是不會關的,在堂屋裡說話的人,哪怕聲音不大,也很容易被在外面廂房裡做飯的人聽進去,甚至根本不耽誤在廂房裡做飯的人同在正堂屋裡的人說話聊天。
剛纔關於自己的那番話,大娘肯定是聽到了……與自己相比,自己那位堂哥確實是不成器了些,可無論如何,那是大娘的親兒子。
“幾位領導,包括我爸和我大伯,你們都是領導,就算是拋開這層身份來說,你們也都是我的長輩,在這個地方,哪有我說話的地兒?”林鴻飛笑着站起身,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大娘走了出去,“有點餓了,看看我大娘做了些什麼好吃的。”
屋內的幾人,便迅速對視了一眼。
大家都不是傻子,剛纔林衛民媳婦進來的時候儘管在強顏歡笑,可那紅腫的眼睛和略帶哽咽的聲音大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聽在耳朵裡的,林衛民那個兒子,大家也是知根知底,既然都這樣了,原因還用說嗎?
不過林鴻飛這小子,倒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林鴻飛臨出門的時候將他大娘拉出去的這個小細節,讓大家心中不由得暗自稱讚……以這下子現在的本事和能力,拉他堂哥一把,還就是一句話的事?
…………
當做廚房的廂房裡,林鴻飛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的向自己大娘問道,“大娘,我聽說,我哥他們的火電廠效益不是很好?”
林鴻飛內這話是委婉了,偌大的一個沂州縣怎麼可能不用電?既然用電,縣火電廠怎麼可能效益不好?
林鴻飛的大娘自然能聽得出來,只是這話卻不好接,只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心情很是沉重。
“大娘,我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您可別生氣啊。”林鴻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覺得吧,我哥不是那種能夠在一個地方老老實實蹲着上班的人,說不定讓他出來闖蕩一下,他還能創出一片自己的事業來。”
“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有什麼生氣不生氣的?不過你說的也是,鴻威這孩子性子從小就安穩不住,看他這個班上的,跟蹲監牢似的……”大娘勉強笑了一聲。
不過,林鴻飛的大媽也是個及有心計的,能夠成爲副鎮長的夫人,沒點兒心機怎麼成?林鴻飛拉着自己出來,大娘便知道這是自己這個侄子想要拉自己兒子一把。
這讓大娘心裡有些難爲情,自己家那個當哥哥的,非但不能拉他弟弟一把,反而還要當弟弟的拉當哥哥的一把?這說出其還不會被人給笑話死?可剛纔聽到的林鴻飛的背景,還是讓大娘心裡迅速下定了決心:既然鴻飛這孩子也有這個心思……被人笑話就笑話吧,總比現在被人在後面指指點點的說風涼話好得多吧?
一念及此,在關係到自己兒子的前途的大事上,大娘也不猶豫了,“鴻飛啊,大娘知道你哥哥不是那種能穩穩當當上班的人,可現在這個工作,畢竟是個鐵飯碗啊。”
林鴻飛頓時恍然:原來原因在這裡。
90年代初,大家對於能夠捧上鐵飯碗這一點,還是看得很重的,你若是捧着鐵飯碗的工人,媳婦隨你挑隨你撿,可你若是個個體戶什麼的,在人家姑娘家裡看來,其實就和街上沒工作的二流子差不多。
“大娘,我是這麼想的,”林鴻飛想了想,開口對大娘說道,“我們公司,最近打算新建一家工廠,您大概聽我大伯說了,我們公司是一家中德西合資的公司,有西班牙和德國人以及咱們自己聯合投資的,您如果願意,讓我堂哥到我們單位來上班也沒有問題,只要我堂哥好好幹,工資待遇肯定比現在的單位高得多,多了不敢說,一個月四百多還是沒有問題。”
“一個月四百多?”大娘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一個工人的工資就有這麼多?那豈不是比自己家男人的工資高多了?自己家男人,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300塊呢?頓時就是連連點頭,“成啊成啊,鴻飛,你大哥的這事兒,大娘就託給你了。”
“大娘,您聽我說完啊,”林鴻飛苦笑了一聲,“不過我的先給您說,我們公司是合資工資,要求肯定比火電廠嚴格,像我哥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行的,您如果一定要強壓着他老老實實的上班,估計他自己都覺得受罪,您說是不是?”
林鴻飛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大娘也認同,可如果這樣的話……
“那怎麼辦?”林鴻飛的大娘,聲音很是有些迷茫。
“要不這樣,您讓我哥辭職,給我們單位跑運輸?”林鴻飛終於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大娘,多了我不敢說,一年保證我大哥掙個萬元戶出來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