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猶如震雷,震得葉楓耳鼓生疼,周身颶風竟應聲潰散,連帶着葉楓體內的地皇之氣都混亂不堪,化作一團團混亂能量在體內橫衝直撞。
葉楓極力收攝地皇之氣,可尚未平復之際,兩隻長萬丈,寬千里的碩大羽翼自雲中探出。
明亮的天色頓時如夜降臨,天地間朔風陣陣,觸面如刀!
一聲足以聲傳十萬裡的尖厲鶴鳴響徹九霄,天際的流雲竟被聲波震碎。
一個碩大無朋的寶藍色鶴頭從天空中探出,猛然一搖,烏鋼般閃着金屬光澤的鶴嘴驟然啄向半空中的葉楓。
葉楓欲躲,豈料動作居然變得格外緩慢,看上去就像在爲旁人示範武技一般遲緩。
剎那間,那比三老搬來的山峰加在一起還龐大的鶴嘴輕易穿透護山大陣,猛的啄在葉楓身上,葉楓一聲悶哼,隨着鶴嘴的猛啄之勢被擊入地底。
鶴嘴拔出,地面留下了一個猶如深淵般的空洞,俯身望去,深不見底,只看到嫋嫋青煙自洞口飛散。
那龐然巨鶴呼嘯而出,整座丞寰山都被黑暗和罡風籠罩,羽翼扇動間,山石破碎,樹木連根拔起,泰崆宗門外圍大陣居然呈現一副飄搖之狀。
好在那巨鶴盤旋數圈,身形越變越小,片刻間居然化作一隻竹簡玩偶,被雲中一隻大袖收入其中。
直到此刻,泰崆衆人這才清醒過來,紛紛跪地叩首:“恭迎祖師歸山!”
無數門人弟子的恭迎聲震盪山巒,羣山爲之迴應,雲中那人顯出身形,眨眼就飛臨丞寰山頂,此人方面大耳,頭戴雲冠,長髯及胸,身形魁偉,一身黑色鎏金紋錦袍,極具王者氣象。
“你等急傳警號就是爲了此人?”泰崆祖師的聲音震盪着每個人的耳膜,聞者心驚。
琮傑等人顧不得傷勢,跪着不動,臉幾乎貼到地上。
“看在你等有傷在身,且去冰谷面壁三年,滾吧!”
琮傑等人如蒙大赦,賣力的叩頭,直至皮破血流纔敢起身退去。
泰崆祖師冷哼一聲正要離去,忽然一個細微至極的呼吸聲由地底傳來,他猛回頭,一雙豹眼直視地面,目力穿透厚土直達地下。
深洞底部,葉楓的身體窩在兩塊岩石中間,呈現着詭異的凹字形,全身滲血,白森森的骨茬刺出肉外,格外滲人。
可即便如此,他的胸口還是隱隱起伏着,尚未氣絕。
然而這並不是令泰崆祖師驚奇之處,他驚奇的是,葉楓居然能自己死而復生,剛剛明明氣息已絕,如今卻活了過來,如此奇蹟就連他本人也做不到,卻發生在一個不堪一擊的神者身上,如何能讓他不驚?
更令他詫異的是,那神者身上居然伏着一頭毛茸茸的白色小獸,不斷吞吐氣息,似是給他療傷。乍看之下小獸並不起眼,可是稍稍留意就能看出,它竟然是一隻尚未成年的饕餮神獸!
泰崆祖師驚疑不定,踱至坑邊,手掌一伸,葉楓的身體連同神獸小白一起浮上地面,小白情知不妙,不顧一切的嘶吼一聲,飛撲向泰崆祖師,半途中身軀突然漲大,好似一座小山般赫然壓了過去。
泰崆祖師微微一笑:“小東西,在我面前還想逞兇?”說話間,舉手一握,小白那龐大的身軀居然被他抓住了一隻腳趾,隨即像泄了氣的魚泡般癟了下來。
小白雖然被抓,卻不肯干休,狠狠一口咬在泰崆祖師的手背上,泰崆祖師那隻手瞬間乾癟,被咬處好似黑洞,不見絲毫血肉。
泰崆祖師微微皺眉,他的身體等閒傷害不到,可他忘了這小東西是吞噬萬物的饕餮,被它咬上一口,誰都無可避免受傷!它口中陣法不但能吞噬任何物體,還能將所吞之物傳送到萬里之外!
“真當我奈何你不得嗎?不如我滅了你的主人怎麼樣?”
“我呸,你個老不死的,白爺早晚滅了你祖宗八代!”儘管身體被人所制,小白口中卻不肯吃虧。
泰崆祖師哈哈大笑:“好個饕餮,只要你順從我,我就饒你主人一命。”
小白那雙水靈靈的眼睛頓時瞪圓了:“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泰北何時說過假話!”
小白連忙不迭點頭,乖巧之態逗得泰北哈哈大笑,相對於這個闖山的神秘人而言,他真的更在乎小白,與這次宗門的損失比起來,一頭對他言聽計從的饕餮幼獸更加珍貴百倍!
他左手抓着小白,右手屈指一彈,一道淡綠色氣息直撲昏迷不醒的葉楓鼻端,那氣息如同有生命一般,在葉楓鼻尖繞了三圈,一頭鑽進葉楓鼻孔之中。
葉楓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血跡倒流,衣衫彌合,斷骨回縮,轉眼間蒼白的臉上居然恢復了紅潤,沒過多久,他緩緩站了起來。
泰北對葉楓看也不看一眼,轉過臉看向小白:“我已履行了諾言,你當如何?”
泰北眼中竟露出一絲期待,似乎在等着小白叫他一聲主人。
孰料,小白眼巴巴的看着葉楓,好似在檢查他的傷勢是否完全復原一般。
雖然重傷不起,葉楓的神智卻十分清醒,剛剛發生的一切他十分清楚,他微微一笑,衝着小白擡了擡手,小白突然一口咬在泰北的手上,令他手指一鬆,小白歡呼一聲嗖的竄到了葉楓手上,三下兩下鑽入葉楓懷中不見了蹤影。
泰北抖了抖手,傷痕立刻恢復如初,轉頭看着淡然自若的葉楓,眼中兇光畢露:“把饕餮獻給我,我可以不計較你今天的所作所爲。”
葉楓翻了個白眼:“你以爲你是誰?”
泰北不怒反笑:“敢在我面前如此不敬的你不是第一個,既然你冒充夜殤,想必你已見到過他了吧?你的實力與他相比如何?若不想和他一般下場,交出你偷盜的東西,獻上饕餮,我可以饒你一命。”
葉楓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我猜,換了夜殤在此,他不會給你任何東西。既然我扮成他,就要扮得神似!”
泰北神色不變,內心卻怒火萬丈,身爲泰崆至尊,就算雷厲風行四帝也多少會給他留幾分面子,何曾被人這般羞辱過?若不是希望小白能甘心情願的侍奉他,他早就把葉楓碎屍萬段了,可沒想到葉楓竟如此不知好歹,一再違逆於他。
“很好,那你就去冥域冒充他吧!”
話一出口,泰北就要動手,孰料,頭頂虛空中,一個孤傲的聲音冷冷響起:“我的確不會給他任何東西,你扮得很像!”
泰北正欲擡起的手臂隨着聲音突然起火,彷彿從骨頭裡冒出了火焰,那青紫色的火苗狂涌而出,瞬間將他右臂包裹其中,長袖先被焚化,露出了那燒成焦炭狀的皮肉,一股烤肉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
泰北勃然色變:“怒火焚心!夜殤,你還是練成了這一招!”
“不然豈不辜負你囚我百年的一番好意?”帶着銀底黑紋面具的夜殤猶如天神降世,黑袍獵獵,腳踩熊熊烈火,渾身散發着如同恆星般令人窒息的火勁,凌空漫步,徐徐向二人走來。
泰北顧不上葉楓在側,轉身正視夜殤:“百年前一戰,今日就與你了斷!”
“當日你有金菊彌天大陣依仗,難道今天你還想故技重施嗎?”夜殤對泰北散發出的驚天殺機渾如不覺,仍舊一步步逼近。
泰北看似無恙,可他那漆黑的手臂卻出賣了他,若不是極度緊張,他怎會連處置傷勢的時間都沒有!
泰北心中清楚,怒火焚心造成的傷勢可不是輕易就能復原的,即便是自己,若耽擱上片刻,手臂可能就永遠也不能恢復如初。但儘管明知這一點,他也不得不暫時無視傷勢的存在。因爲面對夜殤,稍一疏忽,就不僅僅是一條手臂的問題了。
夜殤並沒出手,只是看了一眼葉楓:“我戰鬥的時候,不習慣有第三者在場,你可以走了。”
泰北出奇的沒有阻止。
葉楓自然明白這是夜殤給他製造機會,但他卻並沒有離開,反而微笑着道:“若是前輩允我觀戰,下次扮起你來或許會更加惟妙惟肖。”
夜殤也不勉強,心知葉楓敢當面羞辱泰北,必然早有所持。他不再與葉楓糾纏,轉頭看着泰北,面具後那一雙瞳孔中竟真真切切的燃燒着無邊無際的火海!
被他注視,泰北的每一根髮梢都憑空自燃,好似點亮了數不盡的燭火,迎風飄舞。
兩強對峙,僅僅是氣息的壓力就令方圓數裡形成真空,壓力所及,一切猶如摧枯拉朽般崩塌,就連泰崆那百層高樓也瞬間灰飛煙滅,泰崆弟子實力稍低的已經吐血倒地,劍尊級的也踉蹌飛逃,數裡之內頓成廢墟。
一日之間連番受挫,令泰北怒火中燒,顧不得身處下風,強先出手。
“山崩地裂!”泰北每吐一字,周遭山峰就爆碎一座!
漫天沙石飛起,居然凝空不散,在他手掌聚合之時,從四面八方,化作無數利刃,齊向夜殤周身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