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慎言是一路尾隨着李帛盈而來的。他不是經常和這個所謂的未婚妻接觸,雖然應蔣老夫人的要求,李帛盈已經正式搬進了蔣宅。同住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也是常有的事,但畢竟感情生疏,他仍是秉承能不見面就儘量不見面的原則。
可偏偏就是這麼不打交道的情況下,蔣慎言還是在無意間覺察出了李帛盈的形跡可疑,因爲他連續兩次看見一個眼熟的私家偵探進出她的書房。說來也巧,有一陣子他碰巧幫一哥們兒處理過豔照事件,經手人也是這位。於是他起了疑,私下找到那位姓黃的私家偵探,給了一筆錢,終於被他得知李帛盈交給他的任務是24小時盯緊沈司墨,包括和一個叫蘇眉的女人之間的動態。
蔣慎言對於李帛盈和沈司墨的舊事也是有一定耳聞的,因爲根本不在意,所以一直也沒真正放在心上。可這次他隱隱覺出一些不對勁,似乎最近發生的幾件事之間,內裡隱約有一條無形的線牽着。他想到顧子瑜的失蹤,心裡頓時不安起來。看似沒有太大聯繫的事情在他腦海裡隱約地串接起來,似乎有什麼正緩緩浮出水面,但細推,又不得其精準脈絡。
這樣猜測疑惑,又緊盯了李帛盈幾天,始終未得到再多的有用線索,正在蔣慎言想要放棄的時候,他看到了她書桌上的機票。正是7月26日中午,目的地爲瀋陽的航班。這個時候她要回老家?蔣慎言似乎觸到了真相的邊角。
果然,餐桌上他狀似無意地問起她近日的行程,她隨口扯了個謊,說要去上海出趟差。蔣慎言的疑心正式落實,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前方會有怎樣的謎團等着他去揭開,總之,他訂了同一班的機票,一路尾隨她到了瀋陽,進了李宅。
當然,他沒有第一時間跟進去。先是掛了一個電話給李老爺子,就說出差途徑瀋陽,順道過來拜訪一下他老人家。李老爺子偏巧從部隊回來,車子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於是熱情招呼準女婿先去李宅坐會兒。
蔣慎言進了李宅,管家已經接到李老爺子的電話指示,自然是熱情地迎了出來,又主動交代了大小姐剛剛回來的消息。蔣慎言也不動聲色,只一個勁地說好巧,然後提出要過去給她個驚喜。老管家不明就裡,自然是欣然帶路,於是就有了方纔的那一幕。
“李帛盈,果然是你綁架了子瑜!”蔣慎言一見屋裡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顧子瑜,頓時怒從心起,也顧不上戰略理智冷靜,直直大步上前,大聲質問李帛盈。
李帛盈也果然不愧軍校出身,見此情景,本能地閃身,站到顧子瑜身後,不離身的匕首從靴子裡拔出,直指她的咽喉處。“你別過來!”
“住手!你別亂來!”蔣慎言生生止住腳步,大聲吼道。眼睛還一瞬不眨地鎖住匕首所在處,手握成拳,微微顫抖。
“師兄……”顧子瑜慢半拍地喊了一聲,緊接着就意識到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於是她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說道:“李帛盈,你非得把事情搞得這麼狗血嗎?綁架已經夠無稽的了,現在幹嘛?這是拍**警匪片還是無良泡沫劇?不用了吧,趁師兄也在,不如大家把事情攤開來擺上檯面說說清楚。”邊說邊還向對面的蔣慎言拼命猛眨眼睛,希望他看得懂自己的摩斯密碼纔好!“師兄,你未婚妻懷疑我跟你有一腿,你快給她解釋解釋。”
蔣慎言現在全副心思都在那把匕首上,哪還有那多餘的腦細胞來破譯她丟出來的摩斯密碼。“是是是,李帛盈,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別亂來,把匕首放下,不要傷害子瑜!”
偏偏就是這樣的緊張表情,這樣的關切語調,徹底地激起了李帛盈滿腔的恨意。很好,這種時候他還心心念念滿眼只有顧子瑜一個。他不是緊張、在意她的安危麼?好!她偏要讓她吃點皮肉苦。這麼想着,手不自覺使上了勁。
那把匕首是李老爺子的收藏品,素來以削鐵如泥的鋒利勁出名,所以,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沉入了顧子瑜薄薄的脖頸皮肉之中,切口雖不深,血還是不由分說飈了出來,順着脖子流進她領口。顧子瑜痛得忍不住悶哼一聲,隨即感到涼涼的、又黏稠的液體順着脖子滑進來。KAO,那感覺真是噁心透了。
“子瑜!”蔣慎言失控地大呼。天哪,那血幾乎灼傷他的眼,他感覺整顆心臟都瞬時緊縮在了一起,錐心地痛。看着顧子瑜皺起的眉頭和隱忍的痛苦,他恨不得那傷口是割在他身上,十倍、二十倍都沒有關係。
“心疼吧?蔣慎言,既然你愛的人是她,爲什麼要跟我訂婚?爲什麼!”李帛盈情緒激動,眼神狠毒地射向他,大聲質問道。
“對不起,李帛盈,是我對不起你。你有什麼火儘管向我發,要報仇還是泄憤你只管向我來就是了,我保證不反抗。但子瑜是無辜的,你別傷害她。”蔣慎言上前一步,儘量將語氣放到最誠懇。“把匕首放下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是真想傷害哪個人。”
“別過來!退後!”李帛盈尖叫。待看到蔣慎言忌憚地退回了原位,她纔再開口道,“蔣慎言,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這樣。你爲什麼要跟來?爲什麼只會在乎這個女人的生死?你何時關心過我這個未婚妻!”
“帛盈,你別這樣。有話坐下來好好說,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好不好?你這樣子,我們都沒法說話。你把匕首放下,我保證不輕舉妄動!”蔣慎言溫言相勸。
“帛盈?”她冷笑道,“沒想到你第一次不連名帶姓地叫我,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蔣慎言,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那你想怎樣?你說一個方案出來,我儘量配合,好不好?”蔣慎言無力地垂下手,退後一步坐到桌邊的椅子上。“要麼我跟她換個位置,你那匕首乾脆之間刺我身上不是更好?李帛盈,你恨的不過是我。”
“恨你?哼!是,我的確恨你!恨你們所有人!我究竟有哪裡比不上她?你們一個個都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爲什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李帛盈似被踩中痛處,突然大聲尖叫起來,連帶着,手上的匕首又刺進顧子瑜的脖子更深。
幾乎是本能地,蔣慎言迅猛地竄起來,奔過去欲奪下那把匕首。李帛盈閃身,隨即與他糾纏在一起。顧子瑜被反作用力一震,加上本來由於飢餓,血糖就低,這麼一來順勢就倒在了地上,頭腦發昏,幾乎沒立刻暈倒。
電光火石之間,也不知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只聽砰地一聲,似有什麼重物墜地,顧子瑜費力地擡起眼,發現就在離她不遠處,蔣慎言也已經倒下,腹部還硬生生地插着一把匕首,整截沒了進去。而李帛盈,似乎不敢置信,驚恐地盯着自己的雙手,臉色紙一般地白。
“師兄!”顧子瑜只能喊出這麼一句,隨即,黑暗來襲,她就真的暈了過去。思維喪失前的最後一刻,她只能想到一句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怎樣,在最關鍵的一刻最是纖毫畢現,這是本能反應,最最真實,摻不了假。她想,她欠蔣慎言的終於再也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