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璐璐又來了個波西米亞結合丐幫的着裝風。顧子瑜眼看着她裡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狀若五彩蛋糕,由遠及近蹦躂而飄來,帶着一陣香風在她面前站定,然後,眨巴眨巴眼睛,雀躍地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顧子瑜還能說什麼?“好看!比小喬還好看!”
璐璐聞言,一個七傷拳就下來了。“顧子瑜,偶恨你啊!”垂首頓足一陣,又開始以牙還牙,“雖說是‘女要俏,一身孝’,可你未免也穿得太素了一點。顏色倒還豐富,可這剪裁也實在是太太太簡約主義了一點吧?出家呢?蔣慎言也是的,不管管你!”順勢在她身上拉拉扯扯,嘴裡嘖嘖地響。
顧子瑜頓生一種被深深嫌棄的感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斜她一眼,一本正經道:“小姐,我已經25歲,早不是裝可愛的年紀,至於裝嫩也還稍嫌早一些。試問,我幹什麼作踐自己,日日擠壓腦髓,每天費神琢磨:穿什麼,又要搭什麼墜子,陪哪副耳環,哪雙鞋增色,哪個包包添彩……那麼辛苦,何必?有那閒工夫,我不如思考晚上吃些什麼。何況,到了一定的時候,是人撐衣服,不是衣服襯人。”
璐璐被她說得一愣一愣,末了才發現某人這是在隱晦地損她呢,不禁暗歎,怎麼就忘了,顧子瑜素來毒舌,尤其善用暗諷。但她說得滴水不漏,璐璐實在無從辯駁起,遂恨恨作罷。
見了蔣慎言又是不免一陣嘮叨,奈何顧子瑜在蔣某人眼裡根本是塊無敵珍寶,她就算披一塊窗簾,在他眼裡也是最最藝術的時尚和美麗。誰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在蔣慎言看來,西施哪比得上顧子瑜的一分一毫?
時間就像拉鍊一樣發出“呲啦”一聲在身體滑過。轉眼竟已是九月底,在上海安定下來也已經一個多月。顧子瑜積極說服蔣慎言,終於得到允許,靠自己的能力出去找工作。她費心製作了幾份很精彩的簡歷,懷着憧憬和好奇的心投入了各類面試,甚至去參加八萬人體育場內的某次大型招聘會,也不無意外地收穫了好幾個offer,可其中並無她特別感興趣的,加上蔣慎言也不止一次地反覆強調,不着急,咱不缺錢花,於是她回絕得心安理得。
一日上午,陽光正好,恰好蔣慎言也在家,於是兩人坐在露臺的鞦韆式藤椅上曬太陽。顧子瑜正講兒時的搗蛋史,蔣慎言含笑聽着。
“我跟你說,我自小就有做採花大盜的潛質。我們那片兒遠近馳名的辣手摧花就是指我了,養花的人家都對我提防得緊,但我顧子瑜是什麼段數的呀?那也是隨便防防就能防得住的?”吹了一陣,突然又跑去揪下兩朵開得正盛的紅色美人蕉,遞一朵給蔣慎言,“告訴你,這花屬我彼時最愛,底部是蜜糖,你吸一下,很甜的!”說罷還親自做了示範。
蔣慎言覺得新奇,毫不猶豫地照着做了,果然是甜的。他想,顧子瑜也的確是像這陽光燦爛的天氣和開得爛醉的花朵,快樂簡單,仿若兒歌。
下午,兩人去逛超市。味全的蘆薈酸奶,芒果布丁,鮮奶泡芙,品客酸酪洋蔥味薯片,喜之郎CiCi,話梅,瓜子,當然還有好時kisses,嘩嘩拉拉裝滿了一整個購物車。蔣慎言看得搖頭,她總像孩子,嘴巴閒不下來,視零食爲生命,用她自己的話來說,赴湯蹈火也要吃。
兩人又選購了一隻清理好的雞,香菇,蔥,一盒排骨,雞蛋,零零碎碎一大堆,終於將購物車裝到飽和。
“子瑜,我有些後悔,早知應該投資一家超市。”結完帳,蔣慎言拎着購物袋不無懊悔地說道。
“沒事兒,說不定在自家的地盤上反而沒有這種酣暢淋漓的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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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次看你像只小螞蟻一樣將半個超市兢兢業業往家裡挪,我就覺得折騰。”說罷,又把她手裡的兩個塑料袋拎過來,埋怨道,“真是的,細胳膊細腿的小女子,偏偏又不曉得要量力而爲。你就不能少買點,寧願多來幾趟嗎?”
“哎呦,你比李商別還囉嗦。”顧子瑜吐吐舌頭,蹦到他前面。“我也想啊,可偏偏一進超市我就變成天下第一貪心鬼,等到要結賬的時候才曉得心驚膽戰,錢包流血之餘,再想到提着這滿滿幾大袋東西回家,頓生一股欲哭無淚的覺悟。”她輕鬆轉了個圈,笑道,“不過,現在不是有你了麼?救兵啊救兵,苦力啊苦力,你的人生價值就體現在這兒了。”
蔣慎言笑了,手上四個沉甸甸的購物袋頓時變得如空氣一般輕盈。“如果痛苦是浮雲,如果快樂似星辰,那我的生活真是萬里無雲,漫天繁星。子瑜,以後我天天陪你逛超市,做你的免費苦力!”
“啊,我一直以爲人不犯賤枉少年,沒想到有些人,早過了少年期卻仍未康復過來。”顧子瑜斜睨他一眼,嘴上雖不饒人,心底卻暗暗泛起一股暖流。
後來,蔣慎言果然不食言,每次都陪着顧子瑜逛超市。顧子瑜也很有良心,特地買了一隻大型拖拉式購物袋給這位免費苦力。於是,常常可以看見這樣一副畫面:蔣慎言左手拖着格子紋路的滑輪購物袋,右手牽着顧子瑜,兩人手拉手踩着一地金色餘暉,伴着梧桐樹葉的沙沙伴奏聲而來。
從超市到他們那棟小樓有將近十分鐘的路程。途徑一株飄香的桂花樹,剛好一陣微風拂過,暮色中,細細碎碎的花瓣輕輕落在了顧子瑜的頭髮上、肩頭,蔣慎言微笑着替她撣落,突然就很想在她臉上親一口。他也的確這樣做了,出乎意料地,顧子瑜並沒有躲開。於是,輕輕的吻落在她額頭、鼻尖和臉頰。他很知足,適可而止,並沒有再進一步,但這樣的親吻已令他滿心止不住地歡喜,似乎可以聽見心內花朵綻放的吟唱,就連空氣也滿是濃得化不開的醇香。
這一刻,顧子瑜不是不快樂的。蔣慎言待她的好,她都細細銘記心內。剛開始也覺得沉重和愧疚吧,畢竟,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但是,漸漸的,她竟也感覺不到幾分愧意了。也許,是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清楚看到自己帶給他的快樂和滿足,也許,在不知不覺中,她自己也因這份回報而快樂。這段時間裡,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真的可以做到控制自己越來越少地想起那個人。
顧子瑜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路燈不知什麼時候全數亮起來了,於是她的身影也鑲上了一圈橘黃的輪廓。
蔣慎言走在她的影子裡,無需思考,滿心已被幸福充塞。如果可以,就這樣走上一世他也是願意的。
到了家,顧子瑜指揮蔣慎言將零食歸位,自己則提上食材進了廚房。所謂的零食歸位,其實就是搬進她的房間,全數堆在牀頭櫃上即可。蔣慎言很快就回到廚房。
當初買這幢房子,蔣慎言根本沒仔細看過廚房,跟以往一樣,他不在乎。但,誰能料到顧子瑜是廚房高手呢?認識她這麼多年,始終未有吃過她煮的菜。也是,在L.A的四年多,顧子瑜是不曾入過廚房的。
第一次吃她做的菜是入住第三天。蔣慎言回到家,屋裡飄出濃郁的飯菜香。躡手躡腳走到廚房門口,顧子瑜正在煮紅燒魚。蔣慎言環視一圈,發現廚房竟是樣樣俱全,瓷磚牆面鋥明瓦亮,兩臺式燃氣竈,微波爐,切削刀具一應俱全。這……簡直是家!
漸漸的,見怪不怪了。也許是本能地認定顧子瑜身上“impossible is nothing”,再發現多少新大陸他也只是一瞬間的驚奇而已了。他擁有的,是一個大活寶呢!
冰箱裡還有些蔬菜和肉類,顧子瑜拿出紫砂罐先處理排骨湯。插上電以後,又去煮香菇燉雞粥。然後挑了幾樣蔬菜炒一下,最後拌一個涼菜。
顧子瑜在裡面認真地忙碌着,蔣慎言斜靠在門邊看她。“顧大廚,要不要小的給您打打下手?”
顧子瑜回頭,俏皮一笑。“大少爺,您少給我添亂我就阿彌陀佛了。看電視去吧,我很快就出來。要不,你先把這些拿去喂‘大俠’?”
蔣慎言轉身出去,很快又拿了一件圍裙過來,走到她身後幫她仔細地穿好,繫緊帶子,又順勢抱了她一會兒,這才肯乖乖出去喂“大蝦”。
沒過多久,顧子瑜收拾好廚房,又把湯,菜和粥一樣一樣擺上餐桌,招呼蔣慎言吃晚飯。顧大廚擅家常,做的菜說不上頂級美味,但勝在溫馨可口。尤其像現在這樣,兩人相對而坐,背景音樂是鋼琴版的《夢中的婚禮》,蔣慎言吃一口,擡頭望向對面的顧子瑜,頓生一種人生的極致。尤其伴着這樣的音樂,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單膝下跪浪漫求婚,但是心裡又十分明白,不可操之過急,否則輕易便可把她嚇跑。
飯後,咖啡時間,然後固定地巴巴跑去被“大俠”溜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