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紀川回到辦公室,恰好周子俊打來電話,說他下午去銀河交資料,晚上要不要見一面。他想了想,說不想去外面,要周子俊去家裡,“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掛掉電話,一然從茶水間回來了,帶着很努力的微笑從外面一路走來,坐下後呆了片刻,從糖盒裡拿了一顆糖慢慢剝了吃,然後身體靠在椅背上,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太疲倦了沒力氣。
歡喜也好,悲傷也罷,再過一陣子,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這些情景,他該從一然的生活裡消失了,他不該給一然帶去任何困擾。
下午,周老師帶着資料來銀河,幾次之後,終於變得熟門熟路,電梯緩緩上行,在十幾層時停下,一個漂亮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進來,講着電話,可是門一關,信號就弱了。她不耐煩地餵了幾聲,掛掉電話後四處看看電梯,像是很不滿意。
周子俊已經認出來,是韓大小姐,不過他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當然就被忽略了。
電梯上的人一層層下去,銀河的辦公室在最上面,人越來越少,那麼巧,到最後只剩下他們倆人。韓可欣就很自然地看了眼身邊的人,這才發現:“周教授?”
周子俊笑道:“韓總你好。”
韓可欣奇怪地問:“你沒看見我?”
周子俊尷尬地說:“看見了。”
“那你怎麼不打招呼呢?真奇怪,好歹我們也一起吃過飯了吧?”韓可欣心想,真是個書呆子,不過他也太沒有存在感了,自己進電梯愣是沒瞧見。
“不好意思啊,我……”
周子俊話未完,眼看着電梯就要到達,哐當一下停了下來,兩人呆了呆,緊跟着又很大地震動了一下,電梯迅速下墜,慣性使然,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小心啊。”周子俊下意識地衝上去抱住了韓可欣,所幸電梯沒有直接墜落,不知下到了第幾層後又飛速上升,再突然猛地停下來,重重地一下震盪,周子俊抱着韓可欣被甩到了角落裡。
電梯似乎停了,不再動了,驚魂未定的兩個人都稍稍鬆了口氣,韓可欣這才發現自己被個男人緊緊抱着,因爲被摔了好幾次,她的連衣裙領子連着胸罩都被拉下去,酥胸半露的……
“放開我。”韓可欣大怒,推開周子俊,竟是順手就一巴掌,一邊扯着自己的領子,一邊毫無感謝之意地說,“動手動腳的幹什麼,誰讓你抱我了?”
不等周老師解釋,電梯裡的電話響了,有人在大聲地說:“你們沒事吧?電梯控制住了,但是卡在了層中間,爲了以防萬一,請你們現在站起來,扶着扶手靠牆,把頭和背部都貼在牆上,膝蓋彎曲。有包的話,把包墊在腳下。”
應急雖然挺快的,可韓大小姐還是火大得不行,爬起來對着監控攝像頭和電梯電話大聲罵道:“你們怎麼搞的,有沒有做日常維修,知不知道我是誰?銀河的大樓裡出這種事故,你們擔當得起責任嗎,你們明天都不用來上班了,都給我滾。”
她正火大,突然被拽了過去,周子俊已經把他的包擺在了地上,對韓可欣說着:“快站上去,把身體貼在牆上,照人家說的做,萬一真的摔下去了,還能撿條命。”
韓可欣犟頭倔腦火氣沖天的,周老師厲聲說:“你想死是不是,不想死就照人家說的做,快站上去。”
周子俊一面說着,自己貼着牆站好了,雙手緊緊抓着欄杆,臉色難看的不得了,很顯然,他是怕死的。
不知道爲什麼,韓可欣竟然真的站在了他的包上,和他做一樣的動作,周子俊看見了,衝她一笑,閉上了眼睛緊張地等待救援。
這樣僵持了近十分鐘,終於開始有人撬電梯門,電話裡也在告訴他們已經不用擔心,電梯門打開後,上方有一截是在樓層上,有消防員跳下來,分別把他們託舉上去,從那個小小的口子裡爬出去。
這是韓可欣此生最丟臉的時刻,物業的人得知她就是銀河總裁,沒在電梯裡都被嚇得魂飛魄散,秘書和其他人很快得到消息來接韓可欣,她狼狽極了,不肯回樓上去,要直接回家。
“消防員同志,那個包能幫我拿一下嗎。”電梯口,周老師趴在那兒,麻煩消防員幫他把包撿起來,他拿到後,就表示身體沒事,他還要繼續去銀河交資料。
看見韓可欣,韓可欣也看着他,周老師撿回一條無比喜悅,可是韓可欣滿肚子的火氣,帶着人扭頭就走了。
驚心動魄的遭遇,周子俊晚上見到白紀川,說起來手還有點發抖,讓他叫了好多外賣送到家裡,大吃特吃,說着:“今天要是真的死了,我午飯都沒吃,差點就是餓死鬼。”
白紀川無奈地看着他:“現在的電梯底部都是有彈簧的,就算墜下去也不是實打實地落在地上,肯能會受傷,但不至於會死。”
周老師塞了滿嘴的食物,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咀嚼着,突然眉開眼笑:“我就知道,我死不了,再說了,我這命值多少錢,人家韓大小姐死了,那得好幾個億了是不是?”
“不止幾個億吧。”白紀川笑笑,起身去拿啤酒,一面道,“我有事跟你說,我還沒做決定。”
周老師問:“什麼事?”
這會兒,一然從爸媽家吃了飯,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手機時不時就響,都是蔣誠發來的消息。
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告訴一然他在做什麼,甚至還帶照片。若是從前,一然一定會開心地表揚老公真乖,可是現在,毫無疑問,是蔣誠害怕自己不相信他。
這種單向的信任,是會磨光耐心的,當你無條件地信任對方,可對方卻不信任你信任他,時間已久,誰都會累的。自己累,對方也累。
一然要的,不是蔣誠向他報備他在做什麼,他要的是老公幹脆利落地對她說,和鄭莉音再無瓜葛,哪怕那個女人再糾纏他也不怕,他會堂堂正正地面對,甚至不惜撕破臉皮用法律來解決。
可他現在是豐達的招牌,是行業裡響噹噹的名字,人們羨慕他的才華,羨慕他的運氣,甚至羨慕他有漂亮的妻子,而羨慕和嫉妒就差一口氣,多喘一下,就完全不同了。
除非鄭莉音自動離開,不然任何在一然看來正大光明坦坦蕩蕩的解決辦法,都會給蔣誠的聲譽蒙上陰影。
這個世界,有多少人會真心盼着別人好,甚至是親朋好友,看到別人倒黴時,會在心中暗暗竊喜:終於,我過得比你好了。
只不過有的人說出來,有的人不說出來,人性是善還是惡,誰知道。那競爭激烈的世界裡,一個個都自負才華的人們,會不趁機踩一腳嗎,蔣誠的壓力有多大,一然完全明白。
回到家,她給蔣誠發了消息,故意說:我到家了,剛剛把香水摔碎了,你回國在機場給我看看有沒有買。
蔣誠立刻發消息過來:知道了,我給你帶回來。撿碎玻璃,小心割破手指。
一然看着手機,輕輕一嘆。她愛蔣誠,不論如何,總要有一個人讓步,他們的感情和生活,終究是兩個人的事,遇到任何困難只要還有心,都能努力去修補互相依靠。可職場上,就是無數人的事,一旦出了問題,只會牆倒衆人推。
新加坡這邊,因爲心理上的排斥,沒有再住之前的酒店,可即便換了地方,也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現在然然在慢慢恢復,是對蔣誠最大的安慰,接下來,就該是如何對付鄭莉音。
此刻,鄭莉音正在收拾衣服,她真的打算立刻飛新加坡去找蔣誠,幾張裸照訛詐陳凡,得到了很大一筆錢,足夠她豐足地過上大半年。她在多年前就知道,用身體來錢,真的很快很快。
手機響了,竟然是蔣誠,鄭莉音笑容飛揚,跳到牀上接電話,開口就是:“親愛的。”
蔣誠一陣惡寒,說道:“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慢慢聽我說完,不要打斷我行不行?”
鄭莉音能猜到是什麼話,無非是讓她別再糾纏,無非是從此別再見面,她聽了無數遍了,當然真變成這樣的話,她也絕不會給蔣誠退路,連帶着陸一然都要一起下地獄。
可是意外的,蔣誠卻說:“我是結了婚的人,不可能給你將來,你心裡應該很明白。我會幫你重新回到行業內,繼續你的設計師生涯,我們做普通的朋友,可以交流工作交流設計,你不要胡思亂想,大家平平淡淡的,還能常常見面,你非要怎麼樣的話,我只能躲着你,那有什麼意思?”
“所以,你願意再見到我,不會拉黑我,不會躲着我?”鄭莉音癡癡地問,“那能不能,比普通朋友多那麼一點點,我不會妨礙你的婚姻,我保證,絕不會騷擾你的家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蔣誠,我愛你。”
蔣誠胃裡的食物都要吐出來了,握着手機顫抖着,努力壓抑怒火和噁心,他沒得選擇,激怒了鄭莉音,這個瘋女人真的會毀了他,不僅僅是工作,他真擔心她會接着去騷擾一然。
“等我回國,我們見一面,見面說更清楚。”
“我等你回來,我等你啊。”
18:00更新,不見不散隱約覺得會有讀者想揍我的(吃一口蛋糕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