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手機,一樣的鈴聲,一樣標註着“媽媽”,程琳斐聽見電話裡的哭喊聲,聽見一個女人在喊“蔣誠”,她看了看桌上的手機,不知幾時搞錯了,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遞給蔣誠,很自然地拿回了自己的。
蔣誠愣了愣,隱約聽見媽媽的聲音,把手機湊在耳邊,就聽見電話裡哭天搶地的:“兒子,你快來救救媽媽。”
他臉色煞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總不可能丟下親媽不管,尷尬地對上司和客戶的大老闆說:“不好意思,家裡有點事,我要先走了。”
上司臉色顯然不大好看,不想邊上程大小姐卻說:“正好我也要走了,你開車了嗎,送送我吧。”
氣氛一下子緩和了,程老闆樂呵呵地關照蔣誠:“麻煩你了。”
蔣誠心裡很尷尬,剛纔程琳斐一定聽見了他媽媽的哭聲,不知手機是怎麼搞錯的,現在追究已經沒意義,總之自己在客戶的面前丟盡顏面,設計方案的事,怕是真沒得談了。
但人家好像並不在意,也不在乎蔣誠是否領情自己爲他解圍,走到餐廳外,程琳斐就說:“你走吧,我另外有安排。”
她轉身朝外面走去,一身雪白的羊毛大衣,長到腳踝的那種,換個人來穿可能就會像頭北極熊,這個女人穿着,說不出來的高貴大氣。
剛纔在飯店裡,她裡面穿着緊身的黑色連衣裙,身材凹凸有致,長得雖不是令人驚豔的那種漂亮,可說着公司裡的事,目光銳利氣場十足。蔣誠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就是學建築的,今年才二十五歲。
當然,現在他可沒心思管這些事,再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聽說她在一然爸媽家的小區裡,腦袋都要炸了,立刻驅車趕往浦東。
這種事不至於驚動警察,但是王梅要死要活地在小區裡嚷嚷,也不是個辦法。居委會的阿姨盡力調解,可陸大海堅持不讓她進家門,保安只能把王梅帶到門房裡,而她說她兒子就要來接她了。
王梅又哭又笑,跟保安說、跟居委會的人說、跟來看熱鬧的鄰居說,說陸一然在外面軋姘頭搞男人,鬧得和她兒子離婚,還冤枉她兒子在外面有女人。
陸大海怒氣沖天要抽她,她倒是不怕死地說:“你有本事就打啊,我不把你們全家弄死,我跟你姓,你女兒這些年花了我們家多少錢,離婚了還拿錢,她怎麼這麼不要臉?”
一然靠在白紀川懷裡,兩人站在外面,門房間裡的人怒火沖天,隨時又要打起來似的,居委會阿姨和保安師傅盡力調解,陸大海從裡面怒氣衝衝地出來,對白紀川說:“你帶然然走,那瘋女人的兒子就要來了,我不想讓然然看見他。”
白紀川低頭看一然,一然搖頭。
陸大海生氣地說:“你跟小白走,留在這裡幹什麼,你和蔣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白紀川不想父女倆吵起來,對一然說:“我們先去把行李箱放進車裡。”
他一手拉着一然,交給她一隻行李箱,自己又拖了一個,緩緩走出了小區大門,把行李箱放進車裡後,他對一然說:“我們坐在車上等,你什麼時候想走我們再走,你不想走,就不走。”
一然答應了,坐進車裡,呆呆地看着門房裡的燈光和人影,好像又吵起來了。她知道王梅那張嘴巴不縫起來,是不會消停的,她這麼一鬧,爸媽往後在小區裡該多尷尬。
看見一然左邊臉上的手指印,那一巴掌該有多重,白紀川撕碎王梅的心都有,剛纔他推搡王梅一點沒有留情,那女人現在還激動着,估摸着等她冷靜下來,身上的傷就要跑出來了。
他不該對女人動手,更何況還是個老人,可眼睜睜看着一然捱打,他完全無法冷靜,想起之前在醫院碰面的經歷,想起一然曾經在辦公室裡流露的悲傷難過,蔣誠過去很愛一然,應該不會輕易傷害她,那麼總讓她煩心難過的,就是這個惡婆婆了。
原本一然若是要和蔣誠複合,只要她幸福,白紀川願意放手。到這一刻,這種念頭徹底消失,陸一然哪兒都不許去,只能在他身邊待着,哪怕她一輩子只愛着蔣誠不愛他,他也絕不會放手。
兩人都沉默着,誰都沒說話,半個小時後,蔣誠的車出現了,他急匆匆地跑下來,完全沒發現對面的車,徑直奔向門房間。
“我很快就回來。”一然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你等我。”
白紀川頷首:“過馬路看車。”
一然下了車,利落堅決的身影漸漸遠去,白紀川並不知道她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可他相信一然。
門房間裡,王梅看到兒子,大哭道:“兒子你看,他們打我,把我弄成這樣了。”
蔣誠心裡是明白的,親媽不來這裡鬧,怎麼會有人打她,他不是來給媽媽撐腰,是來帶她走的。
他四處看,並沒有見到一然,只聽見一貫溫柔的岳母大聲說:“蔣誠,是你媽先動手打然然,把然然的臉都打腫了。蔣誠我跟你說,你媽媽再來鬧,我不會客氣的,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話音才落,一然從門口走進來,陸大海生氣地說:“你怎麼還沒走?”
所有人都看着一然,可她只看着蔣誠,霍然走上前,揚手給了前夫一巴掌,看見蔣誠愕然的神情,眼淚在她的眼睛裡打轉,可她再也不想爲這家人流淚了。
“小娘比,你敢打我兒子!”王梅瘋了,衝上來拉扯一然,可是卻被蔣誠硬生生擋住。
“王梅,我跟你家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上年紀了,我不會對你動手,今天這巴掌,你兒子替你還了。但是你記着,這是最後一次,你再來騷擾我,騷擾我爸媽,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一然猩紅着雙眼,身體微微顫抖着,轉而對蔣誠說:“你最好看住你媽,下次她就沒機會給你電話了,我是什麼脾氣,你知道的。”
“然然,對不起……”
看見一然臉上的傷痕,蔣誠的心是碎的。那一巴掌要多重到現在都沒能退下去,他媽爲什麼不殺了他,有這樣的媽,他到底該怎麼辦。
“爸爸,我走了。媽媽,你早點回去,別生氣了。”一然沒有理會他,去跟爸媽道別後,就不再管這裡的事,走出了門房間。
看着妻子離去,蔣誠的腦袋轟然炸響,放開親媽就追了出來。
一輛車呼嘯而過,正好給了他機會跟上來,可他剛剛抓住一然的手,她就抽開了,頭也不回地穿過馬路。
白紀川從車上下來,看着眼前的情景。
“然然!”蔣誠大聲喊,可是緊跟着開過的車子,阻擋了他的去路。
白紀川緊張地看着一然從車流間穿過來,接到她,一顆心才終於定下。
“然然!”馬路對面,蔣誠依舊大聲喊她。
一然頭也不回地坐上了車,白紀川也沒有猶豫,上車後立刻發動,當蔣誠終於找到空檔追過來,車子開走了。
“然然……”
車子遠去,蔣誠的呼喚也遠去,一然始終沒有回頭,靠在椅背上什麼話都沒說。
白紀川看見眼淚從她的面頰滑落,他專心致志地開車,不問。
到了家,停好車,兩口箱子連帶中午買的生活用品滿滿當當地搬進家門,家裡早早就開了地暖,還是白紀川下午特地提前回家來開的,光腳踩在大理石上暖融融的,從腳掌心直接暖到心裡。
白紀川拖着箱子要送去一然房間,一然喊住他:“別動,箱子在外面地上拖過了,多髒。”
他僵硬地靠牆站着,看着一然忙進忙出,怪不得白天去買了那麼都東西,她把行李箱上上下下連輪子都擦了一遍後,才問自己:“我住哪間?”
“主臥。”白紀川終於敢動手了,帶着一然到主臥,說,“裡面連着衛生間,馬桶淋浴浴缸都有,你用起來方便一點。”
“那你呢?”
“那邊。”白紀川指着隔開客廳對面的房間說。
“好,那晚安了。”一然說着,把白紀川推出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他愣了愣,敲響了門,裡面傳來一然的聲音:“我要睡覺了。”
白紀川說:“我就說一句話。”
房門開了,一然看起來有些煩躁。
他卻道:“以後不要亂穿馬路。”
聽見這句話,一然浮躁的氣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些,弱氣地說了聲知道,又把房門關上了。
那之後,白紀川沒再去管一然在屋子裡幹什麼,自行洗澡收拾東西,不去問她餓不餓渴不渴,廚房裡什麼都有,她可以自己去弄來吃。
他倒是很想讓周子俊來看一眼,看看他的廚房和冰箱,看看單身的日子,和兩個人過的日子有什麼不同,不過眼下,實在沒心情去欺負兄弟。
不去關心一然,是知道她想一個人靜一靜,其實最好的是,能把她抱在懷裡,親親她安撫她,想摸一摸她捱打的那邊臉,告訴她不要怕。
臨睡前,白紀川去上廁所,從衛生間回來,赫然看見穿着睡袍的一然坐在他的牀上,有一瞬白紀川以爲自己習慣性地走去了主臥,可仔細看,的確是小房間沒錯。
“這是我的房間。”
“我知道啊。”
明天10:30更新,不見不散謝謝大家喜歡,真心感謝,大瑣會繼續加油的(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