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冰冷如水。
村子裡,大霧瀰漫,冷冷的月光猶如流水般傾瀉而下,將霧氣照的一片迷濛。
我揹着夏雨欣慢慢走着,衛生所不遠,但我卻走了足足十多分鐘,還沒有到地方。
不是我走不快,背不動她,相反,是我故意放慢了腳步。
我不知道自己爲何要這麼做,我只知道,走在這鄉間的小路上,揹着這個堅強的女人,我忽然生出了一種念頭。
如果,能揹着她,就這麼一直走下去該有多好啊!
不過下一刻我便搖頭苦笑,我們才只接觸了一天兩夜,可以說只是有幾面之緣,彼此間都還不熟,我竟然生出了這麼古怪的想法?
也許是前女友劈腿的原因,導致我的內心特別空虛吧!
而且,就算我真的被這個性子堅韌的女人吸引了,那我們也是不可能的,人家是公家的人,看其遇事冷靜的態度,還有爲人的親和,我想,她肯定不會是一般家庭的女孩。而我呢,只是一個農村人,還是一個前途未卜的大學生,就算我喜歡上了人家,人家,也肯定不會看上我吧!
我自嘲一笑,不再胡思亂想,隨即加快了腳步向衛生所走去。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黎明馬上就要降臨,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一天內最爲黑暗的時刻。此時,衛生所內一片漆黑,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我揹着夏雨欣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電燈的開關,無奈,便摸着黑,將夏雨欣放在了牀上。
夏雨欣睡的很沉,直到我將她放在牀上,蓋上被子都沒有醒,我笑了笑,隨即轉身便準備離開。
只是,當我經過黎大夫的房間時,卻忍不住頓住了腳步。
黎大夫的房間和夏雨欣的房間是連着的,夏雨欣住着的是外屋,黎大夫住着的是裡屋,倆個屋子,是走一扇大門的。
而此時,黎大夫的房間內一片漆黑,出奇的安靜,我不禁疑惑,按理說,我揹着夏雨欣回來,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黎大夫怎麼說也得起來看看啊,怎麼會睡的這麼死?
因爲之前黎大夫就出過一次事,導致我現在特別的敏感,當下就想,黎大夫,不會又出什麼事了吧?
正猶豫着要不要敲門問問呢,卻忽然聽到屋子內傳出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很輕,起初我只以爲是傢俱因爲老舊發出的聲響,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連串的聲音,我當下心頭一緊,仔細一聽,就發現,那,似乎是腳步聲?
這三更半夜的,黎大夫的房間內怎麼會有腳步聲,難道,是黎大夫起來了?
不過又不對,如果是黎大夫,她不可能不開燈。
我忽然心頭一顫,莫不是,黎大夫的房間內,還有別人?
想到這裡我便定了定神,順手拿起了一個葡萄糖的瓶子,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門把手。
我的心裡緊張極了,因爲我不知道,當我打開門之後會看到什麼景象,這段時間村子裡出了太多的怪事,黎大夫之前還離奇的出現在了大棺材裡,如果此時黎大夫的屋子內真的有人,我想,肯定和之前黎大夫的事有關。
因爲緊張,我握着門把手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顫抖,但我依然硬着頭皮,擰了一下。
‘咔嚓’一聲脆響傳出,隨即我輕輕的向外一拽,房門立馬便發出了‘吱呀’的老舊聲,被我慢慢拽開了。
房門竟然沒鎖?
我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探着腦袋,向黎大夫的房間看去。
黎大夫的房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適應了老半天,才勉強能看清一絲輪廓。
只是,當我看清屋子內的景象之後,卻瞬間怔在了原地,隨後,頭髮酥的一下就炸了起來,一顆心,瞬間就提溜在了嗓子眼。
黎大夫,竟然瞪大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此時門一被我打開,我們兩個,幾乎就那麼面對面的站着。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隨即才驚魂未定的問:“黎,黎大夫?”
她沒有吭聲,就那麼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恰在此時,也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陰風,黎大夫的一頭捲髮一下就被吹飛了起來。
此時的黎大夫頭髮蓬亂,身上穿着的白色絲質睡衣,也在陰風的鼓動下來回擺動,而她,就那麼呆呆的站在原地,那雙瞪的老大,呆滯無神的雙眼,就那麼死死的盯着我。
我被嚇得鬚髮皆張,冷汗淋漓,渾身都開始顫抖了起來。而下一刻,黎大夫,竟然邁動了腳步,直勾勾的向我走來。
黎大夫走路的姿勢太古怪了,她的雙臂僵直的垂落在兩旁,走路時,渾身上下只有雙腿再動,其餘的部位,就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步,兩步,三步……
近了,更近了……
因爲強烈的恐懼,我的呼吸開始越來越急促,這一刻,我竟然忘記了逃跑,甚至忘記了尖叫,就那麼瞪大着眼睛,一臉驚恐的看着黎大夫慢慢向我走來。
黎大夫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才停住腳步,此時此刻,我們兩個就那麼面對面站在一起,她邪異的眼神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我,下一刻,她對着我悽慘一笑。
這一笑,讓我渾身肌肉瞬間緊繃,腎上腺急速攀升,驚恐的叫聲,幾乎脫口而出。
我一把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而黎大夫在此時竟然忽然轉身,面向了房門,隨後,猶如木偶一般,身體僵直,直勾勾的向房門走去。
‘咣’的一聲,黎大夫的身體撞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葡萄糖瓶子瞬間滾落,‘啪’的摔成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而黎大夫卻不理不會,就那麼踩着玻璃碴子,向門走去。
劇烈的聲響驚醒了夏雨欣,她迷迷糊糊的睜眼,當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後立馬一聲驚呼,隨即指着黎大夫說:“黎……”
我緊忙衝過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隨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夏雨欣起初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還在我懷裡劇烈掙扎,但當她看到黎大夫的古怪之後,便冷靜了下來。
我們兩個一聲不吭,就那麼瞪大着眼睛,看着黎大夫赤腳走過了玻璃碴子,推開了門,走入了濃霧之中。
直到黎大夫的身影徹底被濃霧淹沒,我還有點沒緩過神來,而這時,就聽夏雨欣‘嗚嗚’的叫了兩聲,我低頭一看,就見我還緊緊的捂着夏雨欣的臉呢,急忙一把鬆開。
“你要悶死我啊!”夏雨欣咳嗽了兩聲,隨即說:“還有,你摟夠沒有?”
我聞言一怔,隨即才發現,我的左手一直環抱在夏雨欣的胸口,當下老臉一紅,一下從牀上跳了起來。
正尷尬的有些不知所措呢,但夏雨欣卻反而不怎麼在意,反而問我:“剛纔怎麼回事?”
我將之前的事說了一遍,夏雨欣聞言皺眉,喃喃說:“難道,黎大夫真的有夢遊症?”
我聞言沒有說話,而是轉頭,向地上看去。
地上的血腳印仍然讓我有些心有餘悸,剛纔的黎大夫太過恐怖,雖然症狀和夢遊相似,但我卻覺得,那不是夢遊。
而,更像是中邪!
“中邪?”夏雨欣皺眉,說:“一凡,你也是大學生,千萬不能相信這些神神鬼鬼,如果被影響了世界觀,那對你以後的發展沒好處!”
我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和夏雨欣對視了一眼,皆悶着頭走出了衛生所。
地上的血腳印一直延伸向濃霧深處,看其方向,似乎是朝工地的方向去了?
想到這裡我瞬間心頭一顫,與此同時,一個不好的念頭瞬間升騰而起,我和夏雨欣,幾乎同時向工地狂奔而去。
到了工地之後,我和夏雨欣都跑的氣喘吁吁,我擦了一把冷汗,隨即擡頭向工地看去。
工地裡霧氣瀰漫,幾乎什麼都看不清,那霧氣被燈光照的黃燦燦的,氣氛,很是詭異。
“黎大夫呢?”我喃喃的說。
“看,腳印!”夏雨欣驚呼了一聲,我急忙看去,就見地上有一連串的血腳印。
“跟着腳印走!”我說完之後便和夏雨欣順着血腳印向前追去,只是,當我和夏雨欣追到腳印盡頭之後,卻全都怔住了,恐懼感,猶如潮水一般,瞬間將我們兩人淹沒。
血腳印停留在了大棺材前,便再無蹤跡,我甚至,在棺材的邊緣,看到了一絲血跡。
我和夏雨欣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的神色,雖然我們沒有說破,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黎大夫,似乎再一次,進入了這口大棺材裡!
空曠的工地內,是一片寂靜無聲,安靜的嚇人,唯有破舊的燈頭被吹的來回擺動,發出的‘吱呀’聲在夜空中迴盪着。恰在此時,狂風乍起,也不知在哪個枝頭棲息的烏鴉也撲棱着翅膀飛了起來,發出了一連串‘嘎嘎嘎’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