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亞知道許浩安不會輕易放手,可是她不想再這麼糾纏不清。
許多事情,總是在經歷以後纔會懂得,一如感情:錯過了,遺憾了,才知道其實生活並不需要這麼多無謂的執着。
“浩安,和蘇亦的這段婚姻是我選擇的,我會自己面對。但是有些話不想說,因爲會勾起舊事;有些路不願走,因爲難免重遇過去。”她看着他,臉上是嚴肅的認真,“對於我來說,你是我愛過的人,但是愛過了,就結束了。”
“心心,過去我傷害過你。如今我再解釋什麼都像是藉口,我也不想做任何解釋。但是現在,我會一直守護着你,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他一直覺得不解釋的人生,纔是強大的人生。
他這麼執着,讓童心亞覺得頭疼,但是她必須讓他明白她的決心,她忽而一笑,“你就這麼自信我還會轉身走向你?你憑什麼自己自信!”
“你覺得我給不了你想要的?鐦”
她點頭,“對,你們,誰都給不了我想要的。你知道什麼叫多餘嗎?就是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還有等我已經心冷後你的殷勤。”
當然,這話是一位女作家說的,但是很能表達她的心聲。
“不是你所有遇到的人都是對的人,但是所經歷的事卻都是註定了的。不受點傷,怎麼能知道自己內心有多強大?我媽走後,你也離開了我,我消沉過一段時間,後來漸漸明白人如果依賴心重,就會一直往後看,盯着過去那些已經發生的、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長吁短嘆。好幾年前,我就已經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做個勇敢的人,學着去承受命運給我的每一個耳光。曾經,你也狠狠給過我一個耳光,狠到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童心亞,你可以不相信愛情,但是不可以不相信我對你的愛。”許浩安突然將她摟進懷裡,“對於我來說,你存在,整個世界才存在。”
童心亞心裡顫了一下。
她不是鐵石心腸,自己愛過的男人活生生站在跟前,抱她在懷裡,跟她說她是他的整個世界,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可是,時間是往前走的,鐘不可能倒着轉。
“愛嗎?”她在他懷裡笑起來,帶着諷刺的語調,“你以爲我還是當年那個聽了你幾句甜言蜜語都能樂呵上好幾天的小女孩嗎?生命太短,生活又那麼殘酷,我早已經學會去愛對我好的人,忘掉不懂珍惜我的人。所以我選擇嫁給蘇亦,忘掉你。”
“蘇亦是對你好的人?”許浩安將她從懷裡撈出來,捉住她受傷的右手放到她眼前,“他就是這麼對你好的?”
童心亞點頭,“我需要的不是一個整天粘着我的男人,而是一個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和金錢***的男人。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會選擇嫁給他卻瞞着世人?”
“童心亞,你不要騙我了。”許浩安笑得很勉強,“你從來都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你騙不了我。”
童心亞笑,一臉坦蕩,“我以前確實不是。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賜嗎?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拋棄我,我也找不到蘇亦這麼好的金主。”
“你把你自己當成了什麼?”聽到她連“金主”這樣的字眼都說了出來,許浩安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
童心亞淡笑,“其實我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說我已經嫁入豪門了,但是好好想想,我一個在這座城市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能夠憑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一個那麼有錢的男人而且還嫁給了他,說明我並不比別的女人差不是嗎?相信不少女人都盼望着嫁入豪門,管它是否深似海,也想試一下自己的水性。當然了,我有權利享受豪門的榮華富貴,也有義務去承擔豪門的辛酸,所以你問我和蘇亦的婚姻有沒有靈魂,我可以回答你的是:我們各取所需。”
她說得坦坦蕩蕩,沒有隱藏,也不覺得難堪,甚至理直氣壯。
許浩安聽了臉色大變,雙拳握緊,“童心亞,說了這麼多,你不就是爲了錢嗎?我也可以給你。”
童心亞一臉無辜地看着他,“你生什麼氣,當年可是你拋棄我的。我纔是應該生氣的人吧。我相信在你跟蘇亦之間做選擇的話,任何人都會選擇蘇亦。”
“如果你們的關係一輩子不能公開,如果他一直對你這麼壞……”
“對,我還是會選擇他。”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管怎樣,我都會選擇他。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長久,人活一輩子開心最重要。唯有錢才能讓我快樂。”
一聲悶響,許浩安一拳就砸在了高大的枇杷樹幹上……
童心亞轉過身,不再去看他。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別哭泣,別嘆息……
“你們兩怎麼了?”彭佳樂過來,看着氣沖沖出去的許浩安,又見童心亞一臉隱忍的表情。
“我告訴他,我已經嫁人了,叫他不要再癡心妄想。”童心亞抹了一把臉,一臉的倦容。
“他知道你嫁的人是蘇亦了?”
“嗯。”
“那他什麼反應?”
“他完全沒覺得意外。我想,也許他早就知道了吧。”
“那他知道你打算跟蘇亦離婚了嗎?”
童心亞瞪她一眼,“當然不知道,我沒告訴他。我離婚又不是因爲他。”
是誰說過:兩個人之間,合適的,就是互相修繕對方的人生。不合適的,就是互相打劫對方的人生。
她和蘇亦的婚姻,不是互相打劫彼此的人生,而是他打劫了她的人生。
也許每個人活着,都需要一場霧,把生活模糊下去,把簡單到殘酷的吃喝拉撒睡的生活模糊下去,好對未來有一些期許,一些好奇。
曾經她以爲,這段婚姻就是那場霧,能給予她希望。
她抱着彭佳樂,“其實,心最累的不是堅持什麼,而是放棄什麼。”
“我懂。”彭佳樂拍拍她。
“佳樂,我告訴他,我嫁給蘇亦完全是爲了錢,我告訴他我現在心裡眼裡只有錢。”
彭佳樂似乎是懂了,“你這一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估計是能讓他死心一陣子了。”
但願吧。她想。
回去收拾東西的路上,經過南城最大的廣場。巨大的led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則最新拍攝的珠寶廣告。珠寶對於女人來說充滿了永恆的誘惑力,流光溢彩珠光寶氣是種奢華享受。代言的人氣場很強,笑容很燦爛。
彭佳樂在旁邊說:“她真人挺漂亮的,就是看上去好冷,不大搭理周圍的人,可能大明星都這麼傲嬌冷豔吧,保持神秘感總是好的。”
“是挺漂亮。”童心亞看着廣告畫面上那個性*感又冷豔的女星。
彭佳樂細心觀察着她的表情,“最近的傳聞你都知道吧?”
最近都在盛傳,蘇亦棄周娜之後,搭上了性*感女神aimee,並有意力捧她。
和蘇亦沾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天生麗質的***。除了她。
“嗯。”童心亞點頭,“最近也稍微關注了一下他。”
因爲離婚,總得做些準備。
想起這事,她問彭佳樂,“周生應該認識些厲害的律師的吧?我想請他幫個忙。”
彭佳樂:“嗯,我回頭問問他。可是你真的想好要離婚了嗎?”
其實她想說,別人離婚或許不會太複雜。可是蘇亦會那麼容易對付嗎?就算她說了不要他一分錢,可他昨天晚上說,不會輕易放她走。
童心亞又看了一眼大屏,點頭,“想好了。”
掌心的痛,隱隱約約。
打開門,跟上一次離開時一樣,什麼都沒變,又似乎有什麼不一樣。裡裡外外轉了一圈,發現其實沒有多少是要帶走的。這屋裡生活設施很完備,她幾乎沒買過什麼東西,除了一些必須的生活日常用品和衣服。對了,還有一些書。她將飄窗上的書都歸置到一個紙箱裡,封好條子。簡單收好了衣服,行李箱都沒裝滿。原來這些年,她的生活如此簡單。
陽臺上,花臺裡擺着整齊的花盆,裡面的小肉肉居然長了出來。那天被樓下的記者圍困在家,她明明只種了一半,後來再沒想起過這事。可是現在發現花盆裡都被種上了,而且擺放有序。旁邊還有一個灑水壺。她拿起來,發現裡面還有三分之一的水。
誰來過?又是誰在照顧這些小肉肉?
彭佳樂在裡屋喊她去幫忙搬東西。來不及細想,她丟下了壺。
這個位於市中心的小區寸土寸金,規劃得很好。樓下的路很寬敞,兩邊種滿了香樟樹,夏天正是長勢茂盛的時候。一整條排列開去,流動的綠色在陽光的映射下變得蓬蓬勃勃,蜿蜒向看不到盡頭的地方。
樹蔭裡,有一個穿着飄逸白裙的女子藏在樹幹後,一隻手扶着遮住了大半張小臉的墨鏡,擡頭看着陽臺上拿着灑水壺發愣的人。當那個人放下壺進了屋,樹幹後的女人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趙記者,我這裡有你想要的***,想要爭到頭條的話就速速過來。地址稍後會以短信的形式發到你手機上。”
掛斷之後,她又繼續播了好多通記者的電話,通話內容完全一致。
最後一通電話,她撥打的是小區的保衛室,“門衛叔叔,等一下我有些朋友會進來小區裡找我,麻煩您給放行,辛苦費我稍後奉上,辛苦了,謝謝。”
不多時,不遠處的一樓出現兩個女人的身影,忙出忙進在搬運行李。
另一邊,數輛車子急速停下,拿着話筒、扛着攝影機的八卦記者在慢慢靠近她們。
香樟樹下的女子脣角終於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眼神裡露出兇狠的目光。
童心亞和彭佳樂一人拎着一隻行李箱下樓。臨近中午,外面太陽很大,稍微動一動就一身汗。樓上還有兩隻行李箱,彭佳樂怕童心亞拎完行李鎖門會傷懷,便勸她在樓下等着,她上去搬。
童心亞蹲在地上,悠悠的喘着氣。心情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
發現有人靠近的時候,她沒有多想。以爲是樓裡的住戶回來,她還往邊上挪了挪位置。當燈光隨着“咔嚓咔嚓”聲閃起,她才茫然擡起頭,發現眼前圍着十幾個人對着她一陣猛拍,她頓時有些懵。
條件反射站起來的時候,她還在想:這都什麼情況?
“你就是童心亞?”有人問。
“對啊,我是童心亞。”她點點頭,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你們有什麼事?”
她一說完,所有人頓時往前擠,話筒齊刷刷遞到了她跟前。
——“許浩安之前在公開場合高調曝光你們的戀情,是你的意思嗎?”
——“之前有傳聞說你和蘇氏集團的總裁蘇亦先生在施工現場親密摟抱,你還現場採訪了他,爲什麼後來沒有播出?”
——“你和周娜之前鬧得沸沸揚揚,你們之間是情敵關係嗎?”
——“民族樂團的古箏表演者顧若水聽說是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可是昨天晚上的訪談節目裡,她突然聲淚俱下控訴你搶走了她最愛的男朋友,對此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最近關於你的緋聞炒作太多,這是你即將轉行進軍娛樂影視的熱身和信號嗎?”
——“你是不是不甘心做一個出鏡記者?請問你的企圖心到底是什麼?”
——“請問背後有炒作團隊在幫你出謀劃策嗎?”
……
一時間,各種問題像是驟降的暴雨噼裡啪啦砸過來,不容她有任何反應的時間,人已經被團團包圍。她低着頭用手扶着額想要衝出去,可是左衝右撞完全行不通。因爲她目前在這些記者眼裡只是個靠炒作博眼球的小記者,所以對她的態度很蠻橫。人圍過來也就算了,還推推拉拉的,讓她很不爽。她吼了幾句,卻都淹沒在嘈雜聲裡,完全沒有震懾力。
彭佳樂在電梯裡就聽到了喧譁聲,心生不妙。當電梯門一打開,看着眼前亂成一鍋粥的人,她突然明白這些人都是衝着童心亞來的八卦記者,於是一時間緊張起來。童心亞被圍困在最中間,根本擠不進去救她。
情急之下,她兩隻手拎着行李箱,朝着眼前的人砸過去,一砸一個準,動作跟她此刻的焦急一樣,又猛又迅速。於是很快她便砸開了一條道。
“心亞快跑!”她衝着還在茫然無助的童心亞大喊了一嗓子,雙手抓着行李箱的拉桿,用力甩出去,砸到的人嘰裡呱啦一陣怪叫,都退開了去。
“快跑啊!”彭佳樂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行李箱在她手裡飛快旋轉,力道幾乎要將她的人給帶倒。
童心亞這纔想起趁亂往外鑽。
有人試圖攔住她,彭佳樂在身後一甩,砸中一干人。再一甩,大家又都往後退開了去。童心亞就是在彭佳樂如此英勇的救援中,快速地逃了出去。
沒跑出多遠,路邊一輛停着的車子裡有人走下來,並且打開了後車座的門,像是特意爲她打開的。她一時沒來得及多想,直接跨進了車裡,同時氣喘吁吁地喝了一聲:“快走!”
車子快速啓動。
她趴在後座上,一陣一陣虛脫。
扭頭往後望出去,後面還有幾個扛着攝像機的人在大太陽下追着車子跑,直到車子速度越來越快地駛離,才停下追隨的腳步,在原地無奈地跺腳,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真不愧是八卦記者!
在後座趴了一會,童心亞才慢慢地直起腰來,後背黏糊糊的一片,伸手一摸,汗溼了整個背。
窗外,烈日當頭。整個世界悶熱得彷彿張開嘴巴便會燙傷舌
“童小姐,你還好嗎?”前座突然有人回過頭來問候。
童心亞剛剛緩過來的心又驚了一下:這人怎麼知道她姓童?
還好是張慈祥的大叔面孔。
他遞過來一瓶水,“天熱,喝點水解解暑,順便壓壓驚。”
童心亞看着他,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你,認識我?”
大叔笑笑,“童小姐忘了?我前段時間曾經跟着夫人去找過你。”
“你們夫人?”童心亞還是想不起來。
大叔說:“我們夫人就是宋沁。”
童心亞愣了一下,這纔想起宋沁是誰。她一時沒有說話,心裡不只是什麼滋味。這位大叔她記得當時是開車,後來追上來說宋沁身體不舒服求她幫幫忙送去醫院,人雖然呆愣了些,對主子倒是忠心不二。今天他沒有開車,坐在副駕上像是來辦事的人。她記得,當時一起陪宋沁去找她的人喊他啊福。
“你怎麼在這?”
啊福一臉和藹的笑容,“我們夫人叫我來看看你,沒想到碰到記者在****擾你。我應該早點到的,只是來的路上去了趟醫院,所以來晚了,不然那幫記者可能就碰不到你了。”
醫院……
童心亞心口一滯,刻意繞開不去想住在醫院裡的那人,也不想開口詢問任何情況。
“我不去醫院。”她語氣堅決,“出了小區勞煩你放我下車。謝謝。”
啊福回過頭來,“童小姐,我們不去醫院。”
見童心亞鬆了口氣的樣子,他又說:“今天回老宅。”
童心亞皺眉。
老宅……童家老宅嗎?
啊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老宅是童家祖上留下來的房子,童家幾代人都在那裡住過,老爺和太太這些年一直都住在老宅裡,很少跟外界聯繫,活得清閒自在。倒是少爺,不喜歡回老宅,每次回去都說那裡太清淨了,像是被世界遺棄的地方,所以他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住着,時不時纔回去一趟。不過少爺每次回去都是爲了陪老爺和太太,嘴上說不喜歡那個地方,可是心裡一有事他準往老宅跑,這些年啊,他慢慢的長大了……”
啊福還在絮絮叨叨着。
她知道啊福口中的少爺,應該是童安晨。只是在她看來童安晨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小魔王,可是啊福說起他的時候語氣中卻隱約透着些驕傲。
“爲什麼要回老宅?”她不想跟童家有什麼瓜葛。
“這是太太吩咐的。”啊福說,“太太說了,童小姐也是童家人,遲早有一天都要認祖歸宗的,多回去老宅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我不去。”童心亞很抗拒,她纔不要認祖歸宗,更不要去什麼老宅,“麻煩放我下車。”
“小姐,你現在還能去哪兒?你不是都已經收拾行李打算搬離這裡了嗎,你現在下車能去哪兒?這天兒熱成這樣,一時半會找不到房子,而且現在你不適合隨便走在大街上,被人認出來還會上演剛纔那一幕的。”啊福勸她。
看來這段時間關於她的緋聞,童家也都知道了。
“我說了,放我下車。”管我去哪,管我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不行的,小姐。”啊福還是一臉和藹,“夫人說了,必須接你去老宅。”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去我也不想去!”
“小姐,太太說了,你不想去醫院看老爺絕不勉強你,接你去老宅,只是讓你去認認回家的路,沒別的意思。”啊福解釋。
“啊福,你何必爲難我!”她氣急了。
“小姐,你也別爲難我了。”啊福說:“老宅挺好的,你去了一定會喜歡。小李,開快點。”
果然是呆愣的人。
童心亞無語了。
想起被丟下的行李箱和掩護她逃脫的彭佳樂,她這纔想起打電話。
彭佳樂在那邊很快就接起了電話,只是聲音有點喘,“沒事,你逃掉就好。這邊我都搞定了,你的行李我還是放回去吧,改天再來拿好了。今天實在是沒力氣了。這幫狗仔太過分了,不過全都被我趕跑了。對了,你在哪?”
“我……”童心亞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她正在被迫回童家老宅的路上,只好簡單說:“我很好,沒事了,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她也不跟啊福再提下車的事。他那麼忠心,哪會聽她的。
車子由市中心一路向東邊去。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車子終於停下。
啊福下車替她拉開車門:“小姐,咱這就到了,下車吧。”
童心亞下車,發現眼前是一座典型的大四合院。在周圍一片洋氣的高樓中,這座馬頭牆、小青瓦、雕花窗的建築格外惹眼。全宅建於高臺之上,臺壁、檯面用紅磚和青磚鑲鋪,宅院居高臨下。宅子前有一大片竹林。風一吹過,颯颯直響。風不斷摩挲着樹葉,讓人的心直髮癢。那透過層層竹葉阻礙的陽光,仍舊撒下了無數的光圈,在地上聚集着。
“這片竹林是老爺和太太當年親手栽種的,如今已經長成一片了。”啊福見她盯着竹林看,跟她解釋,然後又指着門口一棵鬱鬱蔥蔥的樹,“這顆是皁角樹,據說已經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了,雖然它枝繁葉茂,花朵競放,但不長皁角。”
童心亞看過去,只見枝幹漫展的皁角樹粗壯的根像隻手一樣,緊緊摳住土地,枝葉向上高達至少25米,形成巨大的樹冠,籠罩着宅子大門。她走近樹下,仰頭細看,正值碩果累累時節,卻找不到一個皁角。
大門兩側各有一座巨大的青石獅子,大門上方高懸黑底金字“童府”巨匾。
啊福帶着她往裡走。
整個宅子分前、中、後三個院落,前院上房爲高大的客廳,相對爲臨街房,東西有廂房。規整的石子鋪就的小路通往裡面堂屋,庭院裡長滿了草,還有各式的盆景裝點。跨過一道道門檻,就能清楚地感受到時間留下的痕跡,這是一種外力無法掩飾的印痕。古樸的外表下,窗框門檐卻由精美的磚雕組成,讓人感覺很大的反差,也增加了它的神秘感。紅木傢俱配合了整座宅院的氛圍,毫無違和感。臨街房東首建高大的門樓,前有寬闊臺階通向外面。穿過後院是一片銀杏林,樹林裡有石碑和水井。觸摸着屋檐下磚雕的牡丹,房屋山牆上畫成的梅花鹿,似乎能感受到時光在身邊緩緩而過。
這座老宅如碎珠迸玉,拂了一身還滿,散落在一片暮色中,滾落在青石板上。這裡的一磚一瓦如櫻珞敲冰,講述着獨屬於它自己的歷史。它的每一道氣息,似乎都能鎖住流年的光影,投射在手中老照片上的黑白底色,搖曳着“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韻味。
整座宅子沉澱了歷史的厚重感與古樸美,因爲有人常年居住,便有了濃厚的市井生活氣息。
“小姐,祠堂建在杏樹林後邊,走過去得有一段路,我帶你過去吧。”啊福說。
童心亞站在原地沒動,問他,“你不是說是你們太太叫你來接我的?”
來了這麼半天,也轉了個大概,都沒看見宋沁。
“太太去醫院陪老爺了,少爺一般都不來老宅的。”啊福說,“小姐如果不想去祠堂,我帶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在來的路上早已做好見到童家人的準備,可是此刻聽說都不在,她從心底裡鬆了口氣。
童心亞以爲他會帶自己去後院,卻沒想到他帶她穿過柱子,去了東廂房。按照老式中國家庭居住在四合院的規矩,長子才能住東廂,次子住西廂,而女兒只能住後院。她不清楚她的地位怎麼就上升到長子了。
房間收拾得很乾淨。雖然外面看着是古樸的四合院,可是房間裡的設施卻非常的現代化。除了有歐式的大牀、衣櫃、梳妝檯,還有牆壁軟包、高貴窗簾、大尺寸電視、蘋果電腦、沙發、地毯、照片牆……整體色系是粉紫色,看起來很溫馨、舒適。
啊福見她站在門口看了看,就是不進去,說:“小姐,這是太太吩咐專門爲您佈置的。您還滿意嗎?如果哪裡不滿意,我立刻叫人重新佈置。”
“不用了,很好。”童心亞搖頭,“童安晨的房間在哪裡?”
她倒是想去看看,特意把爲她準備的房間弄成這樣,那麼正牌太子爺的房間又是什麼樣的,好奇心理作祟。
“少爺的房間在西廂房。”啊福說完帶着她過去。
童安晨的房間裡也很現代化。只是除了一張超大的牀和一個衣櫃,再沒有別的多餘的傢俱。房間裡的灰色調使室內充滿沉靜的氣氛,看起來平和、閒適。
“小姐,廚房正在準備午餐,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地裡摘菜?”那天跟着啊福一起的老婦人走過來,邀請她一起去菜園。
童心亞突然想起記者說,顧若水控訴她搶走了她最愛的男朋友……
“不去。”她搖頭,自己往東廂房走去。開了電腦,她也不知道顧若水上的是哪個訪談節目,只能打開搜索瀏覽器,輸入“顧若水”三個字,看到“顧若水的最新相關信息”的最新新聞,點開,數條新聞跳出來:《顧若水情史大揭秘被童心亞第三者插足》、《顧若水童心亞爲愛而戰》、《童心亞公佈戀情了顧若水哭了》、《顧若水童心亞許浩安扯不清的三角戀》……
“正當許浩安和童心亞沉浸在甜蜜戀情的喜悅之中,哭泣的顧若水卻告訴人們另一個事實,不久前她還是那個男子的戀人,也被鑽石求婚,也曾山盟海誓。只可惜,在她去外地演出的日子裡,愛人就變心了。童心亞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在外人眼裡,她不僅是一個出色的記者,她還是一個靠炒作上位的‘明星’,喜歡她的人和討厭她的人總是很極端,但無論怎樣,她都是一個很有‘表演’天賦的女人,最近一段時間有關她的消息總是成爲焦點。樹大招風,自從顧若水在節目哭着控訴她插足以來,她瞬時成了一個罪人,有人痛罵她是第三者,有人說她是狐狸精。戀情公佈沒多久就傳出這麼不和諧的聲音,至少表明她和許浩安的戀情不被人看好……”
搜索視頻,發現顧若水確實參加了一檔訪談類節目的錄製,並且顯示播出時間是昨天,視頻長度是38分鐘。於是童心亞點開視頻,一點一點耐心看。前面都是正常的訪談內容,一直到第31分鐘,當主持人問到她目前的感情狀況,顧若水突然沉默,然後眼淚就開始掉下來,一邊流淚一邊說:“本來我男朋友是準備向我求婚的,可是前一段時間我跟隨樂團三下鄉慰問演出,我男朋友突然就“移情別戀”了,而且還高調宣告戀情。他們高調的愛情宣言讓我陷入了無法言語的痛苦中,受到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以及發燒的折磨。前幾日,我母親在網上看到他負心的報道後,氣得血壓急劇升高,因心臟病突發而住進了醫院。本來樂團及好友月初就開始爲我籌備一個隆重而快樂的生日party,可是當幸福與快樂即將來臨時,卻遭受了這樣的打擊。目前我的生日party已經取消,我只能在媽媽的病牀邊過一個難過的生日了……”
她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是說起高調宣佈戀情,最近就只有許浩安和童心亞。她這麼一說,大家都心知肚明。
主持人有意提及記者這一身粉,顧若水似乎有些激動:“我信佛,所以我相信緣分,我和他之間的那種愛是發自內心的,也是刻骨銘心的。在一起的這些年,身邊的朋友們能感受到我們的幸福,所以家人和朋友都很支持我們。可是現在……”
節目的最後,顧若水泣不成聲。
從此,童心亞又多了一個吐槽點:第三者插足。
看完視頻,童心亞的焦點卻聚集在:許浩安和顧若水這些年一直在一起?如果是這樣,許浩安爲什麼跳出來高調示愛當她的擋箭牌?
他的人品有這麼差麼……
猶豫間,電話撥了過去。
許浩安接起來,她問:“這些年你和顧若水是什麼關係?”
“……”大概沉默了十幾秒鐘,在她以爲他會掛掉電話的時候,他才說:“你和蘇亦的婚姻是你拒絕我的理由,我可以接受,可是若水怎麼也成了你的擋箭牌?”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電話就斷了。
原來他沒有和顧若水在一起……這一切,都是顧若水在撒謊。
當着電視機前那麼多人撒謊,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童心亞不知道時光爲什麼這麼殘忍,把當年單純善良的人變成了如今這樣。
“童心亞!”
門突然被推來。
童安晨走進來,大咧咧地從後面摟着她的肩,“你一個一個人盤腿坐在房間裡幹嘛?打坐呢?”
童心亞關了電腦,推開他的爪子,“我跟你很熟嗎?”
“喂,我們本來就是親姐弟,一家人,現在你和我一同站在童宅的屋檐下,你還要說不熟?”童安晨這人好像天生就熱情,不管對方怎麼冷漠拒絕,他都能黏上來,就算童心亞推開他走到一邊,他也跟上去,又摟着她的肩,笑得一臉無害。
“你剛纔在看顧若水誹謗你的新聞吧?”童安晨突然問。
“你看到了?”童心亞問,“你怎麼知道是誹謗,也許她說的都是真的呢。”
“得了吧,我猜想,這個顧若水欺負你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吧。要我說,你就是太傻了。不過沒事,現在你有童家人做後盾,什麼麻煩都不要怕,我們會無條件支持你。”
“童安晨,不要以爲我有多稀罕攀上你們。就算今天我來了這兒,也是被迫的,代表不了什麼。”童心亞有些生氣,她沒覺得童家有什麼了不起,這些年她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
童安晨突然一本正經,“我告訴你童心亞,原諒對方對你的一次傷害是包容,原諒對方多次同樣的傷害就是縱容。哪怕再愛,人都不能丟了尊嚴和智慧,對朋友,可以包容,但絕不能縱容。人都是賤脾氣,你縱容她越多,她就會傷害你越深作爲回報。”
童心亞不服氣地反駁他,“原諒是一種風度,是一種情懷!”
童安晨撇撇嘴,看着她,“童家人就沒你這麼慫的。”
童心亞丟了個枕頭就扔過去,“我纔不是童家人!”
童安晨笑嘻嘻的接住,“不是就不是吧,幹嘛這麼激動?”
啊福在外面敲門,說可以吃飯了。
童安晨卻說:“福叔,我們今天還有要緊事,我帶我姐去個好玩的地方,來不及吃飯了。”
說完,他一把拉起童心亞,不容她拒絕,風風火火地將她塞進了他那輛***包的lamborghini然後一路風馳電掣,趕着不知道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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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更的晚,一直沒有通過審覈直到昨天才顯示,斷更了一天,sorry啦,爲表歉意,今天萬字更新。
祝大家週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