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也知道這件事,那日楊縣令夫人說的。書瑤確實很心動,是準備去聽靜玄大師講經,已經跟柳媽媽和書傑說好了。
書傑和柳媽媽都以爲書瑤是小孩子喜歡湊熱鬧,一個九歲的小姑娘有誰喜歡聽佛經的?甄子柔在世的時候又不是誠心禮佛的那種,至多也是一年去燒一次香,也說不上耳濡目染讓書瑤受了影響。不過聽高僧講經沒有壞處,也是一種佛緣,何況還是名滿大周、難得一見真身的靜玄大師?
書瑤的飛燕踏蓮不說多麼高段,至少已經很純熟了,與進出紅木箱的結合也練習得爐火純青、亦真亦幻,書傑相信,只要書瑤有心要躲,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能夠抓到書瑤。
現在書瑤即使不用紅木箱,書傑、書文、小乖、火火兩人兩獸合追包抄都近不了書瑤的身,何況書瑤那一手繡花針也是用得讓書傑驚歎。
吳震子教書瑤練手勁、準頭只是爲了撒撒藥粉、把藥丸突然準確投進人家嘴裡之類,後來書傑見書瑤繡花,突發奇想,讓她用繡花針來練習,三兄妹加上柳媽媽還琢磨出一個特製的裝繡花針的裝飾手帶系在書瑤手腕,這樣就多了一個暗器,更加保險。沒想到書瑤對繡花針特別有手感,能玩得如此順溜。
前幾日,書傑將一張標着人體穴位的大圖紙貼在樹上,讓書瑤在三丈之外用繡花針刺他指定的穴位,書瑤讓他一次說了十個,然後眨眼之間連續發了十針出去,沒有一針虛發的,針針精準。讓書傑眼睛都直了,妹妹的手法已經夠快,現在還需要的是繼續練氣、練內力。以保證繡花針的勁道。
書傑要備考,書瑤是不會讓他陪着去玉泉寺的,書文也要上學堂。但是書瑤有“飛燕踏蓮”和繡花針護身,還有師伯吳震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藥,藍錦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般小丫鬟,書傑還真不用太擔心。
而且玉泉寺是近千年的古剎,從來就沒有聽說那裡出過什麼出格的事,讓書瑤去聽一場講經書傑還是可以放心的。
這會兒書晴提出來,書瑤當即笑道:“柳媽媽已經跟楊夫人約好了,我們那日一同去玉泉寺。如果晴兒姐姐一個人,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啊。”
書晴本來是要同周氏、書琳一起去的,聽到書瑤這麼說。趕緊回道:“那感情好,我娘那日正好有事,大姐(庶姐書琳)不喜歡聽佛經,三嬸和婉兒姐姐她們又分出去了,我正愁一個人去不方便呢。”能讓外人都知道她和書瑤三兄妹走得近一直是書晴這幾年努力做的事。何況還能跟楊夫人交好。
母親周氏自詡大家閨秀出身,又曾經是永平侯世子夫人,處處拿着架子,奈何現在夏府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加上週氏自身越來越沒格調,楊夫人那些當地的富貴夫人、太太雖然因爲不想得罪夏若雪而保持一份不冷不熱的面子情。卻是都不願意和夏府女眷多往來。
書瑤道:“嗯,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三家就在縣衙左面的那個主街路口匯合。”書瑤不相信一向把書晴捧在手心裡的周氏會讓她一個人去玉泉寺。不過書瑤也知道書晴一直在努力跟他們兄妹交好,而且書晴這兩年的表現讓書傑、書文、梅姨、甚至柳媽媽都挺有好感,都說書晴是夏府唯一聰明講理的主子。
連書瑤自己都暗自奇怪,雖然前世她跟這個年齡的書晴沒有接觸,不過今世的書晴表現出來的氣度和圓滑溫和的處事姿態比前世總去威遠侯府“探望”她的那個成年以後的書晴還要完美大氣很多。這兩年。書晴應該沒對他們三兄妹耍過什麼小手段,即使柳媽媽對她態度轉好。她也從來沒有順竿子往上爬,提出跟柳媽媽學習之類。
除了送九連環那些新奇的玩意兒給書瑤書文玩,因爲知道書瑤喜繡善繡,書晴還教了她一種特別的繡法“立體繡”,針法多變且富立體感。書瑤看得出,書晴只是會“立體繡”的一些基礎技巧,並不熟練,繡得也不好。書晴很不好意思地表示,這是之前府裡的一個老媽子教她的,教了沒多久老媽子就死了,所以只是學了個大概。
其實所謂“立體繡”是書晴前世在大清朝學的,清代中期以後,刺繡深受西畫影響,講求立體感,技藝精湛的繡娘們琢磨出各種讓繡品更有西洋浮雕感覺的刺繡技巧和針法。書晴教書瑤的時候就將它們籠統稱爲“立體繡”。
書晴前世並不擅長刺繡,也不想費功夫學,一心只想跟嫡姐比拼才華言辭和着裝打扮,白白浪費了精於刺繡的姨娘苦心教導。不過作詩作詞對對聯書晴還是很優秀的。
雖然書晴只是將自己會的“立體繡”的皮毛和西洋畫的基礎理論教給書瑤,卻是讓喜歡繪畫和刺繡的書瑤“撿到寶”,解開了書瑤之前鑽研怎麼讓繪畫和刺繡更加真實生動時產生的疑惑和思維死角。書瑤經過幾年的琢磨,自己完善出一套高超的“立體繡”技巧,在她十四歲那年以一副刺繡重挫了番邦的挑釁,爲大周贏回尊嚴和一系列鉅額利益,也爲自己贏得了一份意外的及笄大禮。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讓書瑤奇怪的就是,書晴繡藝雖然不是很精湛,但還算不錯,何況還有這讓人驚異的“立體繡”(雖然只是皮毛),但前世書瑤卻是聽巧荷說過書晴自小最厭惡刺繡,總是拿貼身丫鬟繡的東西充作自己繡的送給祖母和姑姑、以及後來的夫家衆人。
有時書瑤甚至會想,書晴不會也是重生的吧,所以跟自己一樣改了性子?可是想想又不對,如果書晴是重生的,就應該知道她的未婚夫郭晉南以後是有出息的,就不會由着她父母對郭家母子那麼冷淡。呃,再看看吧,看看兩年後夏書琳會不會再次落入湖裡並嫁給郭晉南。
書晴又跟書瑤聊了一會兒纔回府去,出了夏宅。阿黛高興地說:“姑娘,這次可是瑤姑娘第一次主動邀請你呢。”
書晴淡淡笑道:“人心都是肉長的,瑤兒妹妹只是戒備心重了一些。我沒有存了害她的心思,日子久了,她總是知道的。”
回到夏府,聽說要跟書瑤還有楊夫人一起去玉泉寺的事,周氏還很開心,可是聽到女兒讓自己不要去,立馬蔫了。夏霖宇倒是很贊同,認爲周氏跟去只會破壞書晴跟縣令夫人還有書瑤搞好關係。在夏霖宇眼裡。自己這個越來越沒形象的妻子可比自家妹妹一手調教出來的嫡女差多了。
對自己的兩個兒子,夏霖宇越來越沒信心。再過兩個月,夏書羿和夏書耀都會參加舉人試。然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參加開年三月的春試。大兒子書羿這次都是第二次考舉人了。
夏霖宇現在倒是把希望寄託在聰明、有心計有耐力的書晴身上,希望書晴能早日跟那落魄的郭家退了親,然後再找一個“大貴”或者“大富”的人家,以後也好幫襯夏府和兩個兒子。
周氏雖然鬱悶,甚至有些難過。可是夏霖宇和書晴都堅持,她也就只好放棄跟書晴一路去的想法。不過她還是想去玉泉寺的,這麼大的盛會她怎麼能不去?在這個小縣城十年也碰不到一次。府裡的馬車給書晴用,她就去蹭三房俞氏的馬車好了。至於婆婆夏老夫人,最近身體不舒服也去不了。夏書琳?就算了,一架馬車擠不了那麼多人。庶女而已,本來就是方便就帶去,不方便就拉倒。
三日後。天剛矇矇亮,書瑤如約同楊夫人、書晴匯合,三輛馬車緊跟着向玉泉寺所在的白猴山駛去。白猴山佔地很大,除了三座主峰外,其它還有不少不很高的側峰。夏霖軒、甄子柔就埋在一座離主峰較遠的側峰。那座山頭不高且寬,不少人在那圈買了整片的墳地。
馬車行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山腳下。這裡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很多來聽講經的夫人小姐們都到了,不少還是從周邊府城、縣城趕來的。
玉泉寺在峰頂,爬上去還要一個時辰左右。當然,這一個時辰是指一般女子的腳程。比如現在書瑤和藍錦還只是臉不紅氣不喘地“悠哉慢行”,已經把楊夫人、柳媽媽、書晴一夥人落下好遠。
看見書瑤主僕倆站在高處欣賞風景等着她們,楊夫人喘着粗氣跟柳媽媽說道:“小孩子就是能跑啊,看瑤兒跟走平路似的。”不止書瑤和那小丫鬟,怎麼連柳媽媽的精神都這麼好,幾乎沒怎麼喘,哪裡像她這樣上氣不接下氣?
“可不是?我們姐兒前幾年還小的時候總喜歡跟着大少爺去爬山,大少爺去九嶺山狩獵經常都帶着她,所以她爬山可輕鬆。”柳媽媽笑着應道,心裡卻得意地想:我家姑娘若是展開輕功,這會兒恐怕早已經“飛”到玉泉寺門口了。
書晴真是一臉羨慕啊,人比人氣死人,這書瑤年紀比她小四歲,怎麼連爬山都比她快數倍?當她香汗淋漓地趕到書瑤等待的地方,簡直鬱悶死了,看書瑤的氣色精神,誰也不會相信她是爬山上來的,被大風颳上來的還差不多,一點疲累的反應都沒有,小臉上也不見一絲汗。書瑤才九歲,沒有像她一樣要戴着帷帽。
隔着書晴帷帽上的娟紗,書瑤似乎看出書晴心裡的疑惑,似不經意地笑道:“這裡真涼快,風可通透,剛剛爬上來一臉汗,這會兒都讓風吹乾了。”
書晴一想,可不是?書瑤跑得那麼快,在這裡都等了一刻多鐘了,哪裡還有汗?還會急喘?早就“心平氣靜”了不是?這麼一想,心裡才舒服多了,本來嘛,都是人,還是小姑娘,又不是神仙,跑得快些有可能,登山如履平地怎麼可能?除非是江湖傳說裡那些會飛檐走壁的女俠士。
就這樣,書瑤輕輕鬆鬆地走一大段,再找個視野好的地方邊看風景邊等待,好不悠哉!如此閒逛似地到了峰頂玉泉寺門口,接過藍錦遞過來的皮囊喝了幾口增靈過的水。書瑤神清氣爽地找了一塊凌空橫出的巨大石頭,坐在上面開始俯瞰山峰四下的美景。
遍佈的峰壑,千姿百態的倉鬆,自然天成、造型各異、惟妙惟肖的山石,變幻莫測的雲海,構成了一副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巨幅畫卷。在雲霧的動靜之間,書瑤竟然看到一道絢麗的彩虹,如一座七色彩橋,架在遠遠的兩峰之間。
“藍錦,畫板!”書瑤欣喜地叫道。幸好她早有準備,讓藍錦帶上了畫板,不然錯過這樣的美景豈不可惜?她要畫下這美景,然後繡一副坑屏,蘭姨最喜歡彩虹,今年給威遠侯府的年禮可以加上一副坑屏。
藍錦幫書瑤支好畫板,站在一邊守護,書瑤則很快沉浸於作畫之中。
當然,她只是畫了整體輪廓和特別驚豔的元素,其它細節只能先存於腦海之中,回去再填補上。畢竟今日是來聽大師講經的,楊夫人、書晴她們很快就要到了。
書瑤專心於自己的世界,全然沒有想到不遠處一棵大樹後,一個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帷帽的人正在注意着她。
黑衣人身後,另一個穿着灰衣、帶着灰色帷帽的人不解地問道:“少主,你一路上盯着這丫頭做什麼?不過**歲的黃毛丫頭有什麼好看?”
黑衣人冷聲道:“你不覺得這小丫頭太活力了一些?這麼高的山,她如履平地,臉不紅氣不喘。可是看她的樣子又不像習武的。”
灰衣人“嗤”了一聲笑了:“習武?就那瘦兮兮的小豆芽身板?跳舞還差不多?小姑娘輕便,所以跑得比較快吧?哪裡如履平地了?”他用輕功跟着少主上來還喘了一陣,那小姑娘臉不紅氣不喘?少主太誇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