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初步確定了兵工廠進展緩慢的原因,但是,爲了穩妥起見,孫百里決定還是要親自去看看,順便也視察一下鋼鐵廠、鎢砂礦等企業,掌握第一手資料。鋼鐵廠和兵工廠在龍巖,而鎢砂礦卻在清流和贛南,三個地方之間的距離都有幾百公里,全部視察一遍的話,至少要七八天的時間。決定行程後,孫百里立刻抓緊之間處理手頭的事情,希望能儘快成行。
這天上午,孫百里正在辦公室裡忙得不可開交,忽然衛兵報告有位姓蔡的先生來訪,還說和孫百里適交。孫百里感到非常納悶,自己雖然在福建已經待了幾年,但是隻認識蔡廷鍇一個姓蔡的,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又認識一個姓蔡的!不過,一貫做事謹慎的孫百里還是讓衛兵把來人請了進來,看看自己的這位故交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早就說過孫將軍沒有大官的架子,這下你相信了吧!”雖然還沒有看見來人,但是洪亮的嗓音已經從門口的方向傳了過來,孫百里感覺自己確實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他急忙努力在腦海裡回憶,希望分辨出聲音主人的身份。這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使整個房間爲之一暗,孫百里擡頭看去,只見一個下巴上蓄着長長山羊鬍子的老頭大步走了進來,身後緊緊跟隨着一個同樣身材魁偉的青年。
孫百里終於想起面前這個精神矍鑠的老者是誰,急忙起身相迎,非常客氣地說道:“老先生,好久不見,氣色不錯啊!”
蔡大力笑着說道:“咱們鄉下人,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終日勞動,當然身體好了!哪像你們這些當官的,天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吃飯睡覺沒個準。”說到這裡,他指着孫百里對身旁的年輕人說道:“這位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孫百里,十九路軍的軍長和福建綏靖公署的主任。”然後又對孫百里介紹道:“這個是我的兒子——蔡思強,剛剛從國外留學回來。”
孫百里連忙握住蔡思強的雙手,說道:“回到闊別已久的祖國,見到久未謀面的親人,是不是感觸良多呀?我剛剛回國的時候差一點就掉眼淚了。”然後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年輕人。蔡思強身穿筆挺的西裝,脖子上打着領結,腳上的皮鞋擦得鋥亮,顯得非常精神。他的身材和父親相差無幾,連臉型也極爲相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同之處是年齡比較輕,膚色也比較白,鼻樑上多了一副眼鏡。
蔡思強也把孫百里上下打量一下,說道:“回來之後感覺家鄉的變化很大,心裡非常高興,聽父親講都是孫將軍的功勞,所以特意來拜會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在這裡找點事做。”
孫百里請父子二人坐下,然後問道:“不知思強老弟在哪裡留學,學的是什麼專業?”
蔡思強回答道:“我是在德國漢堡大學留學的,主修機械工程。”
孫百里眼睛一亮,立刻高興地說道:“這太好了!我們現在最緊缺的就是你這類型的人才,如果老弟同意的話,馬上就可以到兵工廠就職。”
蔡大力看孫百里這麼看重自己的兒子,頓時感到老臉有光,對蔡思強說道:“我說的沒錯吧!孫將軍肯定歡迎你的!到南京去碰運氣在自己家門口做事好。”
蔡思強謙虛地說道:“我只是剛剛畢業的學生,直接到兵工廠這樣的要害部門工作,是不是太快了?”
孫百里解釋道:“我們的兵工廠成立的時間也不長,還沒有完全走上正軌,算不上什麼要害。再宅兵工廠是德國的援助項目,主要的技術人員都是德國人,由於我們配備的翻譯都沒有工科的背景,所以進展不太理想。你到工廠之後就起到一個溝通橋樑的作用,是兩國人員能夠配合起來,同時你也可以藉此機會向德國的工程師學習技術。這樣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蔡大力連忙說道:“這樣最好了,有德國人帶着,學起來也快。”隨後,蔡思強也痛快地答應下來。
孫百里非常高興,對蔡思強說道:“我這幾天因爲兵工廠的事情搞得頭都大了,沒想到老天就把你送到面前,真是天助我也!”
蔡大力糾正道:“不是老天,是我老蔡把兒子送過來的,你最應該感謝的是我,而不是什麼天啊地呀的!”
孫百里連忙說道:“對,對,對,感謝老先生把親自把思強老弟送過來!”
蔡大力看孫百里對自己的兒子非常器重,感到非常放心,準備返回清流,孫百里要他留下一起吃午飯,飯後再安排專車送回。蔡大力本來就是個爽快人,又想和久別的兒子多待一會,就痛快地答應了。
席間,孫百里不住地給蔡大力勸酒佈菜,態度非常恭敬,使蔡大力非常高興,幾杯酒下肚之後,話匣子就打開了,說道:“孫百里,當初在清流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這個人很不簡單:胡漢三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橫行鄉里幾十年,沒人敢動,卻被你給毫不費力地除掉了。最難得的是,你沒有爲難他的家人,反而留下宅子和糧食。”
孫百里淡淡一笑,說道:“胡漢三作奸犯科,早就犯下死罪。原來的地方官員無非是受了他的賄賂,才視而不見的,福建要想成爲模範省份,必須依法治省,像他這樣的人,肯定不能放過。”
蔡思強說道:“其實,清流也有過清官,想法辦胡漢三,但是最後都不了了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中央有人,後臺太硬了。”
孫百里說道:“抓胡漢三的時候,他也想告訴我後臺是誰,可是我害怕知道之後惹不起,就沒有給他說出來的機會。”
蔡大力啞然失笑,說道:“這一招厲害呀!就是委員長是他的親戚也沒用!”
孫百里問道:“現在清流的土地狀況怎麼樣?老先生碉地是不是賣了不少啊?”
蔡大力回答道:“鄉下的土地正在向地主手裡集中,我碉地也比以前多了一倍。”
孫百里詫異地問道:“怎麼會這樣?那些賣掉土地的農民何以爲生啊?”
蔡大力回答道:“現在到城裡當工人,收入穩定,就是失業了都有救濟金,誰還願意守着幾畝薄田!”
蔡思強說道:“農村的勞動力向城市集中,使工業化的必然趨勢,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土地集中以後,纔有機會用機械代替人力來推動農業生產的發展。”
孫百里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說道:“我倒是沒有想到工業化上來,只是感覺農民失去土地,肯定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蔡思強說道:“一直是農業立國,大家的思維方式也都農業化了。現在福建的發展這麼快,我想再有十幾年的時間,肯定會率先在國內實現工業化。”
蔡大力說道:“是啊,福建從民國成立到現在,換了不知多少屆省主席,但是都沒有你們十九路軍作的好,只有你們纔是真正爲老百姓着想的,幾年的時間,做了他們幾十年都沒有做的事情!”
孫百里聽了蔡大力的肺腑之言,感到心情無比的舒暢,舉起酒杯和蔡氏父子開懷痛飲,最後,如願以償地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