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她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是我,”齊雲灝微笑着靠近,拿過被她擱在一邊的絲帕,拉起她的小手細細地擦拭着。
“蕙兒她們呢?”她問。
“被我支走了,”他擡起臉向她狡黠地眨眼:“要什麼只管使喚我。只是……我不知道該去哪裡摘這種金邊赤蘭。”
“原來……”她低呼着,雙頰頓時有些燙,“剛纔一直是你……”
他默默凝視着她,呼吸幾乎停滯……老天,想不到時至今日,她腮邊泛起的桃暈對他依舊具有十足的殺傷力!
管束不住自己的手,他一把摟過她,緊緊地箍住她的纖腰,湊過臉去,在她脣間印上羽毛般輕柔的一吻。
“唔……”她的臉更紅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掛上了一抹甜蜜的笑:“今天怎麼有空……不用去書房了?”
“不用,”他意味深長地笑,輕輕地湊近她耳畔道:“今晚,我只屬於你。”
她芳心一蕩,忙不迭地低下頭去,有幾分歡喜,又有幾分疑惑。
驀地,她擱在身側的手被他溫暖的大手包起:“走吧。”
“去哪裡?”她吃驚地擡起頭,卻見他的雙眸中有點點柔情盪漾如漣漪。
“傻丫頭,”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掛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出府逛逛嗎,趁着現在天黑,我陪你出去。”
“真的?”她的眸光一亮,轉瞬之間又有些黯然,“又讓鄭鐸他們前呼後擁地跟着?”
“不,”他笑着向她眨眼,“咱們偷偷出去!”
被齊雲灝拖着手在黑魆魆的花間小道上快步疾走,梅雪霽不由對他卓越的認路本領佩服得五體投地……剛纔從房中出來,他帶着她左一拐、右一繞,輕輕鬆鬆地就躲過了在園中巡邏的幾隊侍衛。在她已然頭昏腦漲,辨不清方向的時候,他卻依舊胸有成竹地大步向前……哈哈,放在現代,他這樣的人絕對適合做間諜……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覺眼前驟然明亮,前方蜿蜒如龍的白牆黛瓦之上,閃爍着漫天的星光。
她停住腳步,搖了搖他的手:“往哪裡走?”
他神秘地笑笑:“不用走,用飛。”說着,摟住她的腰身提氣一縱,“呼啦啦……”耳邊一陣風響,幾番起落,再着地時,二人已然置身圍牆之外。
梅雪霽跟着他“飛”習慣了,這次倒是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慌,相反,秀美的小臉上還漾滿了興奮的笑。
齊雲灝伸手撮在脣邊打了個唿哨。遠處幽暗的樹林中立即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轉瞬之間,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披着滿身皎潔的月光向他們緩緩馳來。
梅雪霽的心霎時被驚喜佔滿:“原來你早有準備!”
“是的,”齊雲灝將她抱上馬背,自己也翻身上馬,雙手環過她的腰牽住了繮繩,“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烏黑的駿馬如同掠過樹梢的疾風,奔馳在同樣墨染般的夜色中。
梅雪霽倚靠在齊雲灝的懷裡,耳邊除了風聲,還有他的心跳。“咚咚咚咚……”一聲聲沉着有力,漸漸地與她的心跳合爲一律。
真好!她想,真希望就這樣一直相偎着飛奔下去,直到……天涯海角。
“哼……”齊雲灝的胸腔間忽然傳來一聲悶笑,“他們跟來了。”
“誰?”梅雪霽兀自還沉醉在甜蜜的期冀中,回望他的目光裡帶着幾許迷茫。微啓的紅脣上一點星光閃爍,亮澤如暗夜的清露。
齊雲灝長眉微挑,輕輕勒住馬,情不自禁地俯下頭來在她的笑魘中印上一吻。
正癡癡相望間,忽聽得身後馬蹄聲由遠至近,待回頭看時,卻是鍾啓和耿飆。
“主子。”二人在馬上躬身抱拳。
齊雲灝勾脣苦笑:“本想和霽兒單獨出逃,沒想到還是被你們追上了。”
鍾啓愣怔了一下,面上拂過一絲尷尬:“保護主子是我等的責任,若有閃失,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齊雲灝和梅雪霽對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含笑點頭道:“好,不爲難你們了,就遠遠地跟着吧。”
“是。”鍾啓和耿飆一齊拱手施禮。
三匹駿馬如同三道閃電,在夜色中相隨飛奔。初秋的夜晚天氣薄涼,深郊的小徑上草色蒼茫。周遭寂寂,唯有清脆的馬蹄聲伴着微塵一路飛揚。
“冷嗎,霽兒?”齊雲灝**了手臂,讓懷中的人兒更加貼近他溫熱的胸膛。
“不冷。”梅雪霽心中暖意翻涌,側過頭來對他報以微笑。
冷不丁,耳邊飄過他的一聲低嘆:“對不起……”
“什麼?”她有些微愣。
“不論你隨我去到哪裡,都會有人跟着,我知道你不喜歡……”
“沒關係,”她微笑着打斷他,將手罩在他握繮的大手上,“只要有你,隨處是天堂。”
“霽兒……”他又驚又喜地擡起眼,眸中光輝流轉,與天幕上的羣星匯成一色。
驀地,吹面而來的晚風變得溫暖而溼潤,空氣中微帶了些鹹腥的味道,耳邊一陣陣濤聲傳送,似遠還近,讓人聽了依稀有身處夢境的迷茫。
“到了。”齊雲灝輕吐了一口氣。
馬蹄漸漸放慢,繞過遮目的一片樹林,眼前豁然開朗。月光下,一望無際的大海幽幽地泛着深綠的光,波濤起伏,一遍又一遍地涌起又退下,帶着依戀和柔情輕輕拍打着銀白色的沙灘。潮聲陣陣,低緩而從容,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停下腳步,靜心聆聽它的旋律。
“雲灝,”梅雪霽揚起頭,眼裡蒙上了一層輕霧,“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
“是的。”齊雲灝望着她靜靜地笑,伸手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走吧,走近去看看。”
梅雪霽被他牽着向大海走去,腳下細砂柔軟,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雲霧裡。
“爲什麼帶我來這裡?”她問,目光依舊盯緊了眼前美麗如夢幻般的大海。
“爲了獎勵……不,爲了感謝你。”他回眸凝視她。
“感謝?”她一愣,“感謝我什麼?”
他不語,一把將她抱起。海風低唱,將他的袍袖高高揚起,猶如出航的風帆。
“到底怎麼啦?”望着他微眯的雙目,她如墜五里霧中。
齊雲灝依舊沉默,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海岸邊黝黑的礁石。選了一處光滑平坦的地方,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兩腳懸空坐在礁石上,面對他忽然鄭重起來的神色,禁不住又是吃驚又是好笑。
“別鬧了……”她咧開嘴。
齊雲灝神情肅穆地一抖袍袖,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頭,向着梅雪霽深深地揖拜下去:“霽兒,爲了天啓的江山和百姓,請受我一禮。”
脣邊的嬉笑漸漸地退卻,梅雪霽詫異地擡起眼,卻現佇立在不遠處的鐘啓和耿飈已經朝着她的方向跪下身來。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由得膝彎一抖,身子從礁石上滑落。齊雲灝搶前一步,伸出手臂將她摟在懷中。
梅雪霽望着他微蹙了眉頭:“你嚇着我了。”
“對不起,”齊雲灝俯下頭輕吻着她的鬢,眉梢眼底又漾起了微笑,“我不是嚇你,而是真心地感謝你……知道嗎,霽兒,今日一大早,那十位知府竟然不約而同地來我這裡呈遞請罪表,痛陳自己瞞稅欺君之過,並競相開庫獻銀,懇請朝廷寬宥……”
“是嗎?”梅雪霽喜出望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呵呵,我不過是嚇嚇他們,誰知道真的收效了。”
“的確有奇效。”齊雲灝含笑回握她,掌心的溫暖綿綿而至,“只讓他們主僕碰面,卻不給機會細談,這招虛虛實實教人如何分辨?那些知府們只當我們證據在握,哪會知道這其實只是你的虛晃一槍……哈哈,霽兒,你是怎麼想到這個主意的?”
“嗯,這個嘛……”梅雪霽輕咬下脣沉吟着……該怎麼解釋呢?古人還沒有意識到財務大人的重要性,在他們眼中,賬房充其量不過是能寫會算的奴僕。其實在州府之中,掌握財政狀況的,除了知府本人便是他了。趁着知府們還沒反應過來,逮住賬房便是逮住了先機……
“還有一個好消息,”面前的他依舊滿臉興奮,對她的吞吞吐吐絲毫不意爲意,“朝鳳樓的玉翎雀已全部運抵涪縣,據說果然神勇,滅蝗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