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萊爾公國。
奧格特楊。
斯隆公爵府邸。
紫檀色底猩紅飛龍紋的雪絨地毯從豪闊的門廳一路鋪到了二樓的樓梯上。瑞奧特拉伯爵夫人的高跟鞋尖輕巧地紮在了這柔膩的地毯上。
而此時,兩個面無表情的僕從正擡着一具男屍從二樓下來。那穩健的步伐 ,熟練的手法,以及兩人臉上的冷漠,無一不在強調着他們只是擡着一個棄用了的物件罷了。
瑞奧特拉伯爵夫人略了一眼從身旁擡過的屍體,見到那男子俊美的容顏已近扭曲,一雙爆張的瞳孔裡充滿着惶恐,裸露的胸膛上遍佈的咬痕、淤青甚至還有一道道清晰的鞭痕。見此慘狀,她不禁還是微微地瑟縮了一下,即便她在這公爵府邸已經見過無數次這樣的畫面了。
伯爵夫人上樓後小意地推開了二樓盡頭的那間臥室的大門。
屋內一位身姿曼妙豐腴的婦人正躺在貴妃塌上眯着媚眼補眠,顯然是折騰了一夜,累壞了。她裸露的身子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絳色真絲睡衣,大腿上光潔嫩滑的肌膚肆無忌憚地享受着屋內淫靡氣氛的洗禮。所謂一絲不掛不如掛一絲,大概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
如此的妖冶婦人,那勾人的身段,引人遐想的姿勢,連伯爵夫人這般小有豔名的女子,見了貴妃塌上這位,都不禁自嘆弗如。
即便伯爵夫人心裡鄙夷有之,恐懼有之,但是對於眼前這位蒂萊爾公國大公的傲人姿色,她作爲女人,還是相當羨慕與嫉妒的。
“你來了,菲麗梅塔?”美豔婦人一隻玉臂懶懶地搭在眉眼之間,另一隻手則是蓋在胸前,以免那柔滑的睡衣落下身去。她昂着下頜,俯看着剛走進屋內的伯爵夫人,還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敢在這蒂萊爾公國對伯爵夫人直呼其名的,也就是這位薩妮芬莎·佩羅內了。
“我尊敬的大公殿下,您這是折騰了一宿?”菲麗梅塔大量了一下屋內,真可謂是一片狼藉,都快沒個落腳之地了。女式的貼身衣物一件件散落在房內各處,有的掛在畫架上,有的落在壁櫥上,翻倒的紅酒已經把能倒出來的部分全都灌溉給了屋內的羊毛地毯,還有散落在貴妃塌和沙發周圍的各色刑具,看着猙獰恐怖。
想來那剛擡出去的男子,就是死在這些刑具之下。
菲麗梅塔自然不敢流露出半分嫌棄的情緒來,大方地往貴妃塌旁的沙發上一坐下。她自然知道,指不定薩妮芬莎方纔就和那男子在自己屁股底下這塊區域交/歡過呢,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她眼前這位美豔婦人的心狠手辣,她是最爲清楚的。
“那小傢伙,真是太不中用了,才玩了他一小會,就一命嗚呼了。”薩妮芬莎說着把榻上的一柄開花梨輕巧地撥了下來,慵懶地坐直起身來。
那玩意砸到地板上發出了“咚”的一聲響,看來還挺沉。
菲麗梅塔朝那偷偷瞄了一眼,那撐開的銅質刑具上還沾着污糟的血漬,惹得她喉間一陣嘔意,她趕緊用手巾巧妙地遮了下鼻底,好讓自己勻暢地呼吸,不至於真的把反胃的聲音發出來。
其實菲麗梅塔這些小動作,薩妮芬莎都看在眼裡,只是她根本不在意罷了。她留着菲麗梅塔在身邊,只不過看這位伯爵夫人辦事靈光而已。
“不說這些了,我帶了幅畫給您看,您瞧瞧呢。”菲麗梅塔說着把隨身帶的畫筒打開,把裡面的一張肖像畫展到那畫架上。本來掛在畫架褻衣,也被取了下來。
薩妮芬莎看着菲麗梅塔在那忙活,嘆了口氣道:“我也就是喜好這玩意,你還真當我有多懂行啊?”
其實薩妮芬莎是真的懂行,只不過她以爲伯爵夫人這次又是收了什麼“大家”的畫作來討好自己,這點讓她頗爲頭痛,所以才說這話的。
因爲真正不懂行的其實是菲麗梅塔,多數她網羅來的那些畫作都是不入流的作品,撐死了是市井畫匠的級別,根本入不了薩妮芬莎的法眼。
薩妮芬莎素來是不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欣然笑納那一幅幅垃圾,實則內心鄙薄得很。
可今日,待伯爵夫人把那畫完全展開來的時候,薩妮芬莎卻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雖然只是一副簡簡單單的寫生,卻是完美地捕捉到了菲麗梅塔那眉眼間的狐媚騷意,生動傳神。
“你哪裡找的畫家,簡直給你畫活了。”薩妮芬莎盯着畫看了許久,而後悠悠嘆道,“嘖嘖,把你那點騷/浪模樣給徹底刻畫出來了。”
“可不是嘛。”菲麗梅塔一臉得意地說道,暗地裡則是想着:“論起騷/浪,我和你比,那還不是小巫見大巫?”
“您知道,這幅作品出自誰之手嗎?”菲麗梅塔臉上的得意之色愈演愈烈。
“誰?”
“艾爾文·斐烈。”菲麗梅塔挑着眉,笑着公佈了答案。
“就是在贊茨城大出風頭的那位?這是他的手筆?”薩妮芬莎驚詫道。
“難怪這人能一夜之間聲名鵲起呢,確實有幾分實力。”薩妮芬莎本來是坐靠在那貴妃塌上看的,看着看着越發覺着有味道,於是披起睡衣,不管胸前一路向下的春光,徑直走上前去細細品味畫上那入木三分的輪廓線條。
菲麗梅塔則是靜靜站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擾。
“這人大多年紀了?不會是個糟老頭子吧?”薩妮芬莎忽而轉過臉來問道。
菲麗梅塔笑着搖了搖頭,“年輕小夥子,長得可不是一般的漂亮。”
“噢?”蒂萊爾公國大公的興致一下子被吊起來了,“真的?”
“清俊無匹,丰神無雙。”菲麗梅塔對艾爾文的評價還是相當之高的。
“這麼誇張?”薩妮芬莎眼神裡充斥着不可置信,顯然是在明晃晃地質疑菲麗梅塔的眼光。
薩妮芬莎始終覺得這位伯爵夫人的眼神不咋地。畢竟菲麗梅塔暗地裡那些情人薩妮芬莎心裡都有數,而在她看來,就沒幾個長得像樣的。
“哎喲,我的大公殿下,在那奧內茵伯爵家的茶會上,又不只有我一個見着這位畫家的樣貌了,您大可以問問其他人吶。”菲麗梅塔見了薩妮芬莎臉上的表情,着急無奈道。
“我這不逗你呢嘛,”薩妮芬莎笑着說道,“信了,信了還不行嘛?”
“切。”菲麗梅塔賭氣似地撅了撅嘴,“以後殿下您見着他人了,自然就明白了。”
“唉,即便長得再如何俊美,也不過就是個畫家,不見得有多大意思。”女人臉色真是說變就變,剛纔還挺有興致,不知爲何,此時薩妮芬莎卻話鋒一轉,淡淡說道,“至於皮囊這種東西嘛,看幾天也就膩了。”想來,方纔那被擡出去的那男子,就是遭她看膩了唄。
“男人不就這樣嘛,再漂亮的女子,玩一陣也就玩膩味了。哪有什麼天長地久之說。”薩妮芬莎語帶譏誚地說道。
“那個艾爾文,可不單單只是個畫家噢。”菲麗梅塔提醒道,“他還是個相當厲害的魔法師咧。”
“噢?有多厲害?”薩妮芬莎奇道。
“殿下您表哥家的那位姑娘,她那個挺能打的侍衛,叫。。。歧越的那個,在那茶會上與那艾爾文大打出手,結果你猜怎麼着?”菲麗梅塔說道,“叫那畫家揍得差點一命嗚呼啦。”
菲麗梅塔此時沒提那位提弗利男爵的事,畢竟提弗利那廝被教訓成那樣,實際下面子的不還是薩妮芬莎嘛,所以她根本不敢提這事。
“真的假的?歧越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能叫人打成那樣?”薩妮芬莎說着眼神裡閃過一絲趣致。
“特蕾西亞那小丫頭呢?也在一旁看着?”薩妮芬莎不待菲麗梅塔回答,又接着問道。
“特蕾西亞那小妮子倒也手黑得很,還想着從背後偷襲那艾爾文來着。”菲麗梅塔捂着嘴笑說道。
“結果呢?”薩妮芬莎想到她那表侄女,倒是絲毫不意外她會做這樣子的事。
“結果讓艾爾文那清麗絕倫的妻子給擋下來了。”菲麗梅塔回道。
薩妮芬莎聞言不禁“咯咯”笑出聲來,她能想象得到她表侄女那時臉上的表情,笑完之後才悠然問了一嘴:“妻子?那個艾爾文還拖家帶口的?”
“是說呢,而且他那位嬌妻,也是個大美人。”菲麗梅塔想着那日的光景,如此嘆說道,而後反應過來,立馬柔着聲道:“當然了,和大公殿下您比嘛,還是差了幾分姿色。”
薩妮芬莎倒是沒理菲麗梅塔生硬的諂媚,“按你的意思,這還是‘一對’漂亮的年輕人?”
“可不是嘛,真就是一對璧人。而且兩人的魔法也都厲害得緊。”菲麗梅塔回道。
“這兩人什麼來路?”薩妮芬莎沉吟一會後蹙着眉問道。
“要問來路的話,我倒是沒打聽出什麼來。不過我第一次遇着他們的時候,是在那貝拉瑪鎮上。”菲麗梅塔說着看了薩妮芬莎一眼。
“貝拉瑪?他們去那做什麼?”薩妮芬莎不禁問道。
菲麗梅塔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當時那兩人看着還挺落魄的,一副衣衫襤褸的樣子。”
“誰成想,沒幾日那小傢伙就在贊茨城有了名氣了。”菲麗梅塔接着道。
“經你這麼一說,又想到那幅教堂裡的穹頂畫被鼓吹得是何等的神乎其神,看來下次有機會倒是得去那贊茨城裡瞧上一瞧了。”薩妮芬莎說道。
想到那是普世教的教堂,薩妮芬莎倒是想到一個人,“對了,你知道贊茨城裡的里亞神父嗎?”
菲麗梅塔搖了搖頭,不禁疑惑道:“殿下您不是什麼教都不信的嘛?這裡亞神父。。。是聖世教的哪位神父嗎?”
薩妮芬莎皺着眉思索了一會,纔開口說道:“里亞是普世教的神父,一直就住在那聖翡大教堂裡。”
“普世教?殿下您怎麼會與他們有什麼瓜葛?”菲麗梅塔頗爲訝異地問道。按她來看,薩妮芬莎可是那種階級觀念很森嚴的人,不然也不會把那些平民身份的年輕男子的性命不當性命來看。
“我與那普世教能有什麼瓜葛?”薩妮芬莎帶着諷笑反問道,“只是那位里亞神父,是我一直看不透的人物。這個年輕畫家的畫,又偏偏成名於那聖翡大教堂。所以我在想,這兩人間是不是有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