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贊茨城的路上,艾爾文仔細盤算起追隨在自己身邊的人員,有嫡系如從南方一路跟來的夏燁、浪雲、喬芷,有到了贊茨城後收伏的馳鞎、勢捌、白康等,還有最新加入的胖喬一夥,包括權巴、雨浩、嘴巴這些。
真的要說能打的話,還是夏燁、浪雲、喬芷這幾個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兄弟,無論是武技還是魔法,都相當有實力。勢捌和白康是僱傭軍出身,有一定的身手,但還是需要在戰場上多磨礪磨礪。
至於新來的這幾個,胖子喬算是財力支持。可是他帶來的這幾個,該怎麼用,用在什麼地方,艾爾文暫時還沒拿定注意。
不過這一路上,在與權巴、雨浩聊天中,艾爾文發現權巴這人非常有意思。聊到奧內茵伯爵、老酒桶麥克尼、埃魯侯爵這些人,權巴居然對這幾人底細都知道個七七八八,包括的他們個人喜惡,家庭成員家庭關係。這讓艾爾文頗感意外。
按理說一個吟遊詩人知道些大家族的秘聞不奇怪,畢竟他們職業就是和各種人打交道的,上到貴族與富豪,下到平民百姓,都在他們的交友範疇裡。可是這個權巴,似乎有拼湊和整理那些道聽途說的消息的本事,再根據他個人的判斷,整理出一個完整的輪廓出來。
就比方說對於奧內茵和麥克尼的判斷,權巴幾乎能做到和艾爾文一樣。可艾爾文是和這兩位都是打過照面有過交流的。可權巴沒有,他對於這兩人人性的理解,卻能做到和艾爾文差不多,這就不得不讓艾爾文刮目相看了。
這種能力可不是所有的吟遊詩人都有的,比如身旁這個雨浩,基本就是些流於表面的理解,人云亦云罷了。當然了,這廝對於麥克尼家某些個女僕的喜好,還是十分了解的。
所以艾爾文心下對於權巴的去處隱隱有安排了。
不過說來也怪,雨浩本來是隻對奧妮安感興趣的,自從聽了艾爾文那首《獨釣山海》之後,完全被艾爾文個人魅力所吸引,一路上都十分熱情地尋求着同艾爾文說話的機會,即便他聊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當然了,他終於也明白了,奧妮安是他不可企及的存在了。
“也只有艾爾文這樣的男子,才能俘獲她的芳心吧。”雨浩在心底如此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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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艾爾文被雨浩的喋喋不休弄得渾渾噩噩之際,一聲嬌喝在耳畔傳來:“小心!!!”
艾爾文的作戰警覺性確實是比不上奧妮安這些巔峰戰力,對於周遭的感知還是差了一些。
可即便是奧妮安這個級別的大魔導師,也是在那一支鬆綠色的箭頭離艾爾文的胸口只有一丈遠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射出這一箭的刺客,水平不在奧妮安之下!
艾爾文被奧妮安這麼一喝,當即反應過來,一手御起沉光“月面”擋在那箭的來路上。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給他撐起“光盾”了。
然而看着那詭異的冒着綠芒的箭頭,艾爾文汗毛倒豎,冷汗倏下。即便是在生死場裡走了這麼多遭,他依舊沒法淡定地面對這一箭。
因爲它,太快了!
艾爾文根本想不到它是如何突如其來地飛到自己身前的。
奧妮安在她那聲“小心”之後,連甩出三道瞬發的銀白冰槍。
可那根鬆綠色的羽箭絲毫不爲所動,那箭頭甫一遇上那冰槍就將其擊成冰晶碎粒。
奧妮安一時間也亂了方寸,她竟無辦法擋住這一箭。
因爲它,太快了!
快到根本不給她任何使用高階魔法的機會。即便奧妮安做出了第一時間最好的選擇——瞬發魔法,可奈何那箭勢太過凌厲,不是區區幾道瞬發魔法能擋得住的。
艾爾文撐起雙掌在身前,希望那破開時空的“月面”能緩解下箭勢,那種心提到嗓子眼的感覺,是源自於恐懼,那種對於生命之不確定性瞬間侵襲着他的身心,“原來自己也會死的,即便是在那人生最志得意滿的時候。”
就在那箭頭破開艾爾文兩尺外空氣的時候,一個身影擋在了艾爾文身前。
竟然是讓艾爾文頭腦昏沉的罪魁禍首——雨浩!
雨浩不可能有比奧妮安更好的身手,他只是單純離得更近罷了。
雨浩不可能有比那綠芒之箭更快的速度,他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罷了。
沒有任何一絲的遲疑,就是這般決絕,在奧妮安喊完小心的那一剎那,雨浩已經從馬上擰身而起,飛身擋在艾爾文身前。
艾爾文看着那逆光下雨浩的臉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荒誕之感。
“明明自己還那麼看不上他,明明才認識了幾天,爲何要爲了我。。。”
艾爾文有些無法理解雨浩那咧着的嘴角,蹙着眉納悶:“他難道不知道這會死人的嗎?”
“呲!”的一聲,綠芒之箭頭直接穿透了雨浩的腰部,那帶着笑的臉龐瞬間扭曲,兩顆眼珠似乎要從瞳孔裡凸炸出來。
那箭勢竟大到出奇,穿透過雨浩的身體後,竟然把他的身體連帶着砸向了艾爾文。
即便看着雨浩像是做了無用功,可是就是那阻住箭頭的短短一瞬,讓艾爾文聚集起全身之魔力,那月面破開的時空裂隙漲到了一面護手盾的大小。
而伴隨着雨浩身體裡飛出的血沫與肉塊,那箭頭終於迎上了月面外的時空裂隙。
艾爾文的坐騎一聲仰天長嘶,那支鬼魅般的綠芒之箭竟生生把雨浩和馬上的艾爾文一同釘到了地上。
萬幸的是時空裂隙最終還是化解那滔天的箭勢,那綠芒之箭湮沒在了紊亂的時間與空間之中。艾爾文也當即收住魔力,避免雨浩的身體也被吸進那時空裂隙裡。
奧妮安與權巴立時地翻身下馬,過來查看兩人傷勢。
艾爾文一臉的錯愕,臉上血色全無。而雨浩則是趴在他的身上,腰間的傷口還在滋着血,人肯定是不省人事了。
奧妮安趕緊御起手掌,給雨浩的身體加了個浮空術,將其挪開。
而後她對着躺在地上猶如活死人的艾爾文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翻看了幾遍,發現這廝並未受傷,身上的血皆是雨浩的,於是鬆了一大口氣。
躺在地上的艾爾文,驚魂未定,滿腦子都是雨浩那真摯的笑容。
他不懂那個時候有什麼好笑的。
“別在那躺着了!”還在警戒着四周的奧妮安背對着艾爾文,罵了這麼一句 ,“去看看他死了沒有。”
艾爾文被她這麼一罵,這才反應過來,拍地而起。
“怎麼辦?艾爾文先生,這可怎麼辦?”權巴看着雨浩那碗口大的傷口,上下嘴皮都在發顫。
艾爾文仔細端詳起那恐怖的傷口,心下暗道:“若只是創傷,藥石可醫,可那鬆綠色的箭頭上,顯然是抹了某種毒藥,這毒藥要是順着血液進入五臟六腑,那便神仙難救了。”
果然不出艾爾文所料,那發黑的傷口上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看來這不是一般的毒藥,是魔藥。那會在奧妮安那馬車裡待久了,他已經能很快地分辨出魔藥的味道了。
“他怎麼樣?”奧妮安手裡握着那根長留楝木杖,依舊沒有回過頭來,警惕地望着方纔那支箭射來的方向,那是半里外的高/崗上。
“不太樂觀,箭頭上塗了魔藥。”艾爾文沉着臉說道。
“誰這麼想你死啊?”奧妮安蹙着眉問道。
“不知道。”艾爾文目色複雜地望着雨浩的傷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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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文先生,我們該怎麼辦?”這是權巴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不禁有些迷茫。
而艾爾文此時有太多事需要去想明白,思緒有些亂,一時沒聽見權巴在問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權巴小意地望了艾爾文一眼,“我說,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怎麼辦?”艾爾文蹙起眉來望着權巴,像是看着一個白癡,“你說怎麼辦?那肯定是想辦法醫好他啊。”
權巴諾諾點頭。
“你要記住,跟着我,這種事時常會發生。所以你們所謂的成就一番大事,不是想得那麼簡單的,很多時候都是拿人命堆出來的。”艾爾文望着權巴正色道,“我不會要求你們都如雨浩這般,但是個人生死這一塊,該有的覺悟還是要有。”
“雖然我也會怕。”艾爾文說着自嘲般地抽了抽嘴角,“你以爲剛剛那支箭射過來的時候,我就不怕了嗎?你看看我的手,現在都還在抖呢。”
權巴望着艾爾文微顫的手,默然不語。
他這才明白,要追隨眼前這個男人,可真不是靠嘴上說說的。沒點真本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隨身帶魔藥了嗎?”艾爾文走到奧妮安的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把法杖放下來了,“刺客一擊不成,知道我們有防備,肯定不會再貿然動手了。依我看的話,此刻應該已經遁走了。”
此刻艾爾文終於恢復了冷靜。
奧妮安仔細一想艾爾文的話,確實有道理,緊繃的神經緩和了不少。她走到雨浩的身側,幾番查驗之後,蹙起眉,不發一語。
而後見她從腰間的冰蠶絲袋裡拿出一小瓶魔藥來,“這藥只能暫時止住傷口的惡化,至於那些流入體內的毒素,得等我回到贊茨城慢慢處理了,如果他能挺到那個時候的話。”
艾爾文此時心裡也是感嘆,饒是這雨浩運氣還算不錯,要不是葵傾及時地從那沙漠裡出來遇到自己,奧妮安也拿不到那些存在空艇裡的魔藥,方纔那一小瓶,就是其中之一,這可真是救命玩意。尤其是那批魔藥用的是大山脈裡的魔物煉製的,效果應該相當不錯。
而後艾爾文前後張望了一下,對着權巴吩咐道:“此處離贊茨約還有一百里左右,你騎上我的坐騎,去贊茨城的新軍大營裡找一個叫夏燁的將軍,就說我被伏擊了,讓他速來接應我。他識得我這坐騎,快去吧。”
權巴應聲點頭,絲毫不敢拖沓,當即翻身上馬,往贊茨的方向策馬而去。
“那人在什麼地方放的冷箭?”艾爾文看了一眼奧妮安問道。
“半里外的那處高/崗,從這望過去,至少半里開外。”奧妮安指了指正北方向的一處山崗。
“光天化日之下,這麼遠的距離,怎麼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艾爾文頗爲後怕地說道,“要不是你喊了那一聲,我一點都沒察覺到。”
“你不是一直覺得北方沒有高手嘛,這不,差點着了道?”奧妮安神色淡淡地說道。
“這是什麼級別的武道啊。。。”艾爾文磨着牙小聲嘀咕道,“那一箭是怎麼射過來的呢。。。”
“具體是什麼水準要交過手才知道,不過,”奧妮安說着望了艾爾文一眼,“這人的箭術造詣,肯定不一般。”
“應該和他的武技有關。”艾爾文略一沉吟後眯起眼說道。他想到了被費提墨訓斥的那晚,“老師是怎麼說來着的。。。”
奧妮安點了點頭,她也覺得這刺客有着與衆不同的武技。
“你覺得,這次的事,會是誰做的?”奧妮安望着艾爾文問道。
“我剛剛都盤算了一遍了,實在是沒有好的人選。”艾爾文搖了搖頭道,“老酒桶麥克尼要是想殺我,也不會在這個時節,畢竟我和他的合作纔剛剛開始,要動手也是將來的事情。埃魯侯爵或者特蕾西亞的話,也說不通,有這麼厲害的武道,戰場上不用,就爲了暗殺我一下?”
“至於里亞的話,我也想不出他現在有什麼理由要殺我。奧內茵?可是這傢伙真有這麼厲害的幫手,康斯頓平原那一戰,他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現在?況且這廝,應該沒這個膽量吧。”
艾爾文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實在想不通是誰會在這個時候派人來殺自己。
“你已經在想,里亞會對你動手了?”奧妮安略帶揶揄地說道。
“至少這幾年應該不會吧。”艾爾文揉了揉兩邊眉梢說道,“還沒到那個時候呢。”
“也只能暫時認爲是紐凡多那邊派的人吧。”艾爾文嘆了口氣說道。
“你和麥克尼合作的消息,只怕這會才傳到紐凡多,怎麼可能會是那邊派的人呢?”奧妮安嗤笑道。
“那會不會是康斯頓之戰後,他們就想派人殺我呢?只是在贊茨和提利爾,那個刺客沒找到機會。”艾爾文說完自己都覺得牽強。
“埃魯侯爵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他真要有痛下殺手的膽識,只怕那奧內茵和麥克尼早死了一萬次了,這伯爾公國哪裡輪得到你來翻江倒海?”
“至於那個特蕾西亞嘛,也不可能。”奧妮安接着說道。
“爲何?”艾爾文不解道。
“你不會以爲我想說她相中了你,所以下不去手吧?”奧妮安促狹地看着艾爾文,用手捏了捏他的臉蛋笑說道,“那你可真是把自己這張臉太當回事了噢。”
艾爾文恨恨地一把撥開這惱人的柔荑。
“原因很簡單,這個刺客比特蕾西亞厲害多了,以她的能力,估計使喚不動這樣的角色。”奧妮安頗爲篤定地說道。
“那我是真不知道誰要殺我了。”艾爾文一臉心累地說道。
“總會水落石出的。”奧妮安淡淡說道,“而且我相信,這個刺客應該不會只行動這麼一次纔對。”
“那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也往贊茨城趕吧。”
“你是想把那傢伙顛死嗎?”奧妮安說着瞟了一眼暈厥過去的雨浩。
“把他綁我背上,讓馬跑慢點唄,還能怎麼辦。”
“綁你背上,多幫你擋兩箭,是吧?”
“哎,我哪裡得罪你了,沒事就損我兩句?我最近可沒和哪個姑娘眉來眼去噢。”
“要是生你拈花惹草的氣,只怕早被你氣死了。”奧妮安沒好氣道,而後話鋒一轉,“不過,你是不是以爲我真的不知道你和你那葵傾小妹妹在查什麼?”
艾爾文心虛,不敢迎上奧妮安的視線,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下。
以奧妮安的聰慧,一猜就能猜出來,要避着她去查的事,自然只能和那赤發小情人有關。只是她不想點穿罷了。
不過這次艾爾文倒是會錯奧妮安的意了,她真不是在拈酸吃醋。
奧妮安的不快,在於發生在艾爾文身上那潛移默化卻又突如其來的變化,尤其是此趟提利爾之行,讓她的這種感覺尤爲強烈。她甚至有種錯覺,彷彿在一夜之間,那個懵懂的少年,一下子成長爲一個她無法理解,或者說無法企及的權謀家。即便曾經艾爾文每每遇事,都會把大部分的想法說與她聽,可是她依舊忍不住要喟嘆,喟嘆其成長。
這種成長是冷漠的,難以回溯的,這也許就是奧妮安不快的地方吧。
這也讓奧妮安越發覺得艾爾文陌生,他每往前踏出一步,她就會覺得陌生一分。可是她心裡也十分清楚,艾爾文做什麼都無可厚非,畢竟這個男人與自己一樣,都揹負着血海深仇。
將來的某日,艾爾文也會後悔,後悔自己爲何從未去深究過奧妮安的內心,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在回贊茨的途中,這二人沒再遇到刺殺,那昏死過去的雨浩自然也就不用擔心再爲艾爾文擋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