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人聯袂向海心山飛來,天生按照上次行走的路線,帶著馮傑一路來到那個山谷上方,兩人同向“草地”落去。
剛一穿越草地,第一層禁制便被引動,曾英立刻知道有人入谷,從谷底遠遠傳聲道:“是甚麼人?竟敢擅闖我‘離世谷’。”
怪叫化馮傑遠遠叫道:“老妹子,是化子來看你了。”
曾英冷哼道:“你也不是甚麼好人,姓馮的,你如果再向前一步,別怪我和你以死相拼!”
馮傑聳了聳肩,沖天生眨眨眼道:“小子,這回要看你的了。”
天生忙運足功力,向谷內傳聲道:“曾前輩,我是孫天生,我和馮師叔來看你了。”
谷中沉默了一會兒,只聽曾英悠悠嘆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好吧,孫天生,看在你的面上,我就破一次例,姓馮的,你們可以進來了。”
馮傑呵呵一笑,道:“多謝老妹子了。”
兩人穿越山壁,來至谷底深潭邊,仍是那一聲清磬響過,潭水洞開,晶立如井,天生與馮傑沿晶井而下,不多時便已進入離世之地。
曾英仍是無限嬌慵地半靠在錦榻上,身旁是那六名身穿紅肚兜的女孩相伴。
天生聽了馮傑講述,再看曾英時,果然發現她眉宇間灰氣隱隱,不像正常人的樣子,不由心中暗暗嘆息。
他躬身道:“天生見過曾前輩。”
曾英道:“你替我把東西交給淩絕塵了?”
天生道:“是的,天生已經將那個晶球交給了淩師伯。”
曾英緩緩點頭道:“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天生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次我和馮師叔來,就是想幫助前輩。”
“幫助我?咯咯,咯咯咯。”曾英尖笑道:“連當初發誓說最愛我的人,在我出事後都離棄了我,你們又憑甚麼這麼說?真當我曾英是三歲小孩子麼?”
馮傑道:“曾英,老淩是有不對,可當初如果不是他保住了你的性命,你恐怕早就被衆劍客殺死,形神俱滅了,又怎麼能活到今日?”
他平日裡與淩絕塵嘻笑怒罵,百無禁忌,但是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要維護自己的老朋友。
“他保住了我的性命?哈哈哈。”曾英狂笑道:“他只不過是怕被天下人說他忘情負義,纔會把我關在這個山谷裡吧?我多活三十年又怎麼樣?是不是這樣他心裡就能好過些了?”
馮傑道:“曾英,你還想讓老淩怎麼做?你中了無解的妖屍之毒,他冒著被天下劍客唾棄的可能,拼命保全了你,難道還不算有情有義麼?
“難道你就沒想想,老淩爲甚麼讓你住在海心山?他不過是想讓你離他近一些罷了。”
曾英冷笑道:“他讓我住在海心山,不過是想就近監視我,他如果真對我好,爲甚麼三十年都不肯來看看我?他如果真的愛我,當初的約定算甚麼?我佈下的禁制又怎能擋得住他?”
原來天下的女子在感情問題上都是口是心非,她嘴裡說不許淩絕塵踏入海心山一步,心裡卻不知有多麼希望他能來看望自己。
天生聽得暗暗點頭,心道:“淩師伯確實有些無情,也難怪她這麼傷心。”
“三十年,我三十年都不肯死去,與妖屍之毒苦苦相持,不過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無情無義,是否真的不肯來看我一眼。”
說到這裡,曾英珠淚縱橫,“想不到他竟如此絕情,果然不肯來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馮傑嘆道:“好了,曾英,老淩三十年來也很痛苦,他也不是不想來看你,可又怕你真如當初所說,不許隱劍廬的人踏上海心山一步。
“你真的以爲他完全忘記了你麼?據我所知,他曾經數次偷偷前往G國,調查你當初受害的原因,也曾經四處尋覓救治你的良藥……”
“不要說了!”曾英厲叱一聲,打斷了馮傑的話,“現在說這些還有甚麼用?我已漸漸不能鎮壓妖屍之毒,他派你來這裡,是不是要你在我變成妖屍前,先殺了我?”
天生駭然望向馮傑,心道:“那可不成,如果馮師叔真要這樣做,我就是拼了命也要阻止。”
馮傑一時無話可說,他來此之前,淩絕塵雖沒有這樣說,但如果曾英真的變成妖屍,除了立刻殺掉她,又能怎樣做?
想到這裡,馮傑肚裡暗罵:“好你個姓淩的老東西,行事也未免太惡毒了些。”
“馮傑,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說中了?”曾英哈哈大笑,粉面因激動而泛起一陣紅潮,“淩絕塵就這麼急著看我死嗎?好,好,我不用你動手,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天生與馮傑見狀大吃一驚,正要出聲阻止,那六名少女已同時跪倒,一個個痛哭失聲道:“娘娘……”
曾英粉面垂淚,柔聲道:“好孩子們,你們本來不是人類,只是我在谷中發現的六枚一根同生的芝果,我幫你們變成了人身後,你們也陪伴了我三十年,我們可以說是互不相欠,你們也不用傷心。”
六個少女哭得泣不成聲,同聲道:“我們不要娘娘有事,娘娘不要扔下我們。”
曾英道:“靈兒,你是最懂事的一個,快去放了前幾天捉的那個T國人吧,他雖然貪心,甚至曾經想要傷害你們,但也比有些僞君子好得多。”
先前那個曾爲天生領路的少女道了聲是,逕自出去了。
天生這才恍然,原來這六名少女都不是人類,聽曾英說她們是甚麼芝果,想來應該和精精一樣,是些草木成精。
曾英向那幾個成形芝果交代完畢,厲嘯一聲,張口吐出一道金光,金光在空中兜了個圈子,驟然間暴漲了數倍,猛地向她胸前射來。
馮傑正要發出飛劍攔阻金光,忽聽一陣悠長嘆息從洞外傳來:“小英,三十年不見了,你還是這樣性急……”
跟著只見一片金霞閃入,將曾英發出的那道金光托住。
曾英嬌軀一陣顫抖,“是你!”
“是我,小英,三十年不見了,你好嗎?”金霞隱處,現出隱劍廬廬主空空山人淩絕塵來。
曾英所放的那道金光已現出原形,原來是一柄金色小劍,此刻被淩絕塵抓在手中,像條小蛇般不停地掙扎蠕動。
“你……你……”
曾英嘴上說得雖狠,彷佛恨不得將淩絕塵千刀萬剮,可當淩絕塵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你……你還來幹甚麼?”
淩絕塵柔聲道:“小英,三十年沒有見你了,難道我不該來看看你嗎?”
“誰要你來,誰希罕你來?”曾英淚流滿面,“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嗎?我現在要死,你幹嘛又來阻止我?淩絕塵,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原來天下男女,一旦陷入感情漩渦,任憑你是何等聰明厲害的人物也難免失態,曾英空有多年修煉之功,一旦面對這個令自己愛到極點,也恨到了極點的人,也難免儀態大失,露出了小兒女之態。
“我不知道。”淩絕塵嘆了口氣,走到曾英身邊,緩緩摟著她道:“自從見到你要天生送來的晶球,我心裡想的就是要見你一面,只是要見你一面……”
曾英流淚道:“你不怕被人笑話了嗎?你不怕有人笑你愛上一個妖屍嗎?”
淩絕塵嘆道:“我不怕,我曾經怕了三十年,也騙了自己三十年,可是在三十年後的今天,我發現自己還是愛著你,還是想見你,現在我已經管不了這麼多,誰要笑我,就讓他笑去好了。”
怪叫化馮傑拍手叫道:“好,老淩,你的功力雖在化子之上,可化子卻一直沒有服過你,直到今天,化子纔算真正服了你。”
曾英微笑著斜靠在淩絕塵懷中,柔聲道:“你知不知道,我當初雖然說出不許隱劍廬中人踏入海心山的氣話,可心裡卻不知有多麼希望你能來看看我。
“你一天不來看我,我就恨你一天,你一年不來看我,我就恨你一年,我……我足足恨了你三十年,好在……好在你終於肯來了。”
淩絕塵輕輕在她額頭一吻,低聲道:“那你現在還恨不恨我?”
“從你擋下我的劍時,我就不再恨你了。”曾英無限幸福地微閉雙眼,“我真沒想到,身爲隱劍廬主的你,竟然肯來看望一個快要變成妖屍的人,我……我好開心,絕塵……就算現在讓我立刻形神俱滅,我也瞑目了。”
淩絕塵道:“小英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
曾英幸福地微笑著,粉面卻漸漸變得灰白,柔聲道:“絕塵,我好開心,我真的希望你能永遠這樣抱著我,可是……可是……”
淩絕塵驚覺到曾英的變化,忙道:“小英,你怎麼了?”
“絕塵……”曾英慘笑一聲:“我恐怕撐不住了,在我還沒有變成妖屍前,求你快點殺了我,然後……然後煉化我的屍身和元神,否則會後患無窮的。”
淩絕塵長嘆一聲:“小英,你知道我不能。”
曾英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天生與馮傑。
“孫天生、馮傑,你們幫幫我好不好?”
馮傑知道她三十年的心願達成,隨著她對淩絕塵恨意漸消,只怕很快就要變成妖屍,忙道:“老淩,沒有時間了。”
淩絕塵看了馮傑一眼,目含淚光地道:“你想我怎麼辦?難道要我親手殺死她麼?”
馮傑道:“老淩,你該知道當機立斷,否則……”
“不要說了。”淩絕塵風度全失,怒道:“我不能這樣做。就算她變成了妖屍,我也不許任何人傷害她,否則就是與我淩絕塵爲敵。”
馮傑搖了搖頭,往日冷靜決斷的老友,在感情面前竟也失去了理智,令他一時無話可說。
“嘿嘿嘿,你們這些眼高過頂的C國劍客,也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嗎?”一個粗豪的嗓音,忽然從遠處傳來道:“看來我孟猛來得正是時候啊。”
話聲剛落,只見紅光一閃,一個頭大如鬥、獅鼻血口、頭戴一頂T國僧侶帽的大漢,已出現在衆人面前。
他的身後跟著三名“美女”,一個個身著性感紗衣,披?*闋悖瞧杖A蓮、蘭泰和拉瑪列提三名人妖。
三名人妖見到天生,紛紛送上迷人的微笑。
天生暗吃一驚,心道:“難道孟猛選在這個時候,來給弟子報仇?”
淩絕塵見他頸掛一串用無數獸骨串成的項練,全身上下只穿了件大紅色的四邊褲衩,上身和雙腿生滿黑毛,赤著的大腳下冒出陣陣紅光,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有些吃驚地道:“閣下是T國的大降頭師孟猛?”
孟猛哈哈笑道:“難得淩廬主還認得我,孟猛真是無上光榮啊。”
馮傑瞪起那對牛眼道:“你這個妖怪不在T國害人,跑到這裡來幹甚麼?”
孟猛冷笑道:“罵我是妖怪,你這個叫化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嘿嘿,叫化子你不用慌,我孟猛一生都在害人,今天偏偏想做回好事,救救這位花不溜丟的大嫂子,你看怎麼樣?”說著一指淩絕塵懷中的曾英。
淩絕塵道:“你有辦法救小英?”
馮傑冷笑道:“老淩,不要病急亂投醫,我們都沒有辦法,憑他一個只會下降術的三流人物,能有甚麼好辦法?”
孟猛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我這些年潛心研究降術,創出了一套‘屍降大法’,這種降頭是用三十六個殭屍的屍氣練成,雖然不一定能讓這位花不溜丟的大嫂子痊癒,但以毒攻毒,說不定可以阻止她體內的妖屍毒發作。”
淩絕塵雙眼一亮,道:“你是說,用這種屍降術可以暫時保住小英,不讓她變成殭屍?”
曾英被他一口一個“花不溜丟的大嫂子”叫得氣憤已極,怒道:“絕塵,你不要聽信他的話,我寧願變成妖屍,也不讓他救。”
淩絕塵道:“小英別說話,我自有主意。”說著問孟猛道:“你有甚麼條件?”
孟猛道:“沒有條件。”
馮傑冷笑道:“你有這麼好心?我叫化子第一個不信。”
天生對孟猛的話也大爲懷疑,無論怎樣看,這位惡名昭彰的T國降術師都不像是好人,如果他肯做好事,恐怕連太陽也會從西面升起了。
孟猛冷笑道:“你們這些自命正派的C國劍客真是沒趣,我孟猛雖然害人,卻向來說一不二。
“實話告訴你們,我肯出手救人,一來是感謝她放了我的弟子,二來是想用她試驗我新研究出的屍降大法,不然我纔不做這種賠本的買賣呢。”
原來蘭泰與拉瑪列提等三個人妖,自從在J國敗給C國代表隊後,便奉了孟猛的命令,四處尋找殭屍供他練功。
因爲藏青高原上多有少數民族聚居,死後都是土葬,所以這裡出現殭屍的機率較大,爲此三個人妖纔來到此處。
結果殭屍沒找到,卻在海心山碰上了化爲少女形象的“芝果”,三個人妖不由動了貪念,想要抓幾個芝果回去交差,於是和曾英衝突了起來,結果普華蓮被曾英設計誘入谷中抓住,蘭泰則與拉瑪列提飛回T國,請孟猛來救人。
剛纔曾英在萬念俱灰下放了普華蓮,普華蓮在回國路上,剛好遇上了來海心山的孟猛等三人,四個人這才又殺回海心山,準備報一箭之仇。
等孟猛見了淩絕塵與馮傑之後,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這兩人的對手,同時又見到曾英身中妖屍毒,這才臨時改變了主意,準備用曾英當白老鼠,試驗自己剛研究成功的“屍降大法”,否則他纔不會這樣好心,肯出手救人。
馮傑道:“我說怎樣,你怎會如此好心?原來是爲了檢驗自己剛練成的降術。”
孟猛道:“化子,你可要搞清楚,我並不勉強你們,如果淩廬主不同意,孟猛拍拍手就走。”
曾英厭惡地瞪了孟猛一眼,道:“絕塵,我寧死也不要這種人救。”
淩絕塵沒有回答,忽然出手如電,連點了她幾處大穴,然後將她緩緩放到那張錦榻上,低聲道:“對不起了,小英,這次不能聽你的。”
孟猛哈哈大笑:“看來淩廬主是同意了?”
淩絕塵點了點頭,道:“不錯,請閣下出手吧。”
孟猛嘿嘿笑道:“出手可以,不過孟某的醜話要說在前面,如果你的老相好出了甚麼問題,淩廬主可不能怪我啊。”
馮傑怪叫道:“老淩,你可要想好,誰敢保證這傢伙不會害人?萬一……”
淩絕塵打斷了馮傑的話,道:“沒有萬一,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我們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
孟猛道:“說的好,叫化子不要狗眼看人低,我姓孟的還沒有你想的那樣卑鄙!”說著低吼一聲,圍著錦榻上的曾英繞起了圈子。
隨著他越繞越快,一陣陣刺鼻難聞的腐屍味道瀰漫洞中,屍氣漸漸由有形化爲無形,變成一層土黃色的氣體,向曾英身上緩緩落去。
天生看得暗暗緊張,淩絕塵與馮傑則全神貫注望著孟猛,一旦發現他稍有異動,立即出手救人。
孟猛倒沒有食言,果然是一心救人,只見他雙手齊張,一雙怪眼望定了曾英,口中唸唸有詞,那些屍氣在他的驅動下,漸漸鑽入了曾英口鼻中。
大概用了近半個小時,屍氣全被逼入了曾英體內,曾英嬌吟了一聲,原先慘白如紙的粉面漸漸潮紅。
孟猛圍著曾英察看了一陣,哈哈笑道:“淩廬主、叫化子,人算是暫時救回來了,但是我的屍降法能保她多久,那可就難說了。”
淩絕塵走到錦榻前,替曾英將穴道解開,急道:“小英,你感覺如何?好些了麼?”
曾英嬌吟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無力的點了點頭。
淩絕塵知道她在孟猛行法之下,體內兩毒相抗,身體必然虛弱無比,忙道:“你先躺著不要說話。”
他轉身對孟猛深深一躬,道:“多謝閣下出手相救,淩絕塵感激萬分。”
孟猛萬料不到淩絕塵以隱劍廬廬主之尊,竟會對自己行此大禮,不由有些受寵若驚,開心地合不攏嘴道:“淩廬主太客氣了,哈哈,不敢當,不敢當,哈哈。”
淩絕塵是誠心感謝他救了曾英,笑道:“今日我淩絕塵算是欠了你一個人情,將來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淩絕塵一定幫忙。”
後來世界遭遇浩劫,孟猛師徒被魔軍所困,淩絕塵率隱劍廬上下數十名劍客遠赴T國,救援孟猛,就是緣於今日。
怪叫化馮傑笑道:“化子剛纔多有得罪了,閣下請勿見怪。”
孟猛哈哈笑道:“我姓孟的,一生和你們C國劍客勢同水火,你們突然這樣對我,還真讓我不太習慣。
“好了,兩位就不用感謝了,我和三個徒兒還要去收幾個殭屍來用,等劍廬開府那天,再來拜會兩位吧。”
馮傑狂笑道:“好!你是邪門外道,化子也從沒當自己是甚麼正道中人,我們兩個倒很對脾氣,到了開府那天,化子跟你喝個三千壇。”
此時曾英得救,淩絕塵心情大好,聞言笑道:“化子你可要嘴下留情,你一個人就喝三千壇,不是要把我隱劍廬的酒都喝光了?”
在場的衆人齊聲大笑,就在這大笑聲中,孟猛帶著三名人妖弟子,告辭而去。
此時曾英雖然脫離了危險,但因爲剛纔體內兩毒大戰,精元損耗過劇,已是賊去樓空。
淩絕塵一指點在曾英臉頰的“四白穴”上,令她紅脣大張,道:“化子,你與生兒爲我護法,我要渡些元氣給小英。”
到了他和馮傑這種級數,對體內元氣的控制已可收發由心,只不過元氣是人身根本,不像真氣可以隨時從體外補充,所以平日不肯輕用,不過此時爲了救曾英,淩絕塵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馮傑道:“三天後就是劍廬開府的日子,你身爲劍廬之主,怎麼可以妄動元氣,還是我來吧。”
他倒不是要佔曾英的便宜,而是真的擔心淩絕塵,再說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已經可以隔空渡氣,不用真的口口相交。
兩人正在爭執時,那六個紅肚兜少女忽然低聲議論了幾句,同時拜伏於地,向曾英拜了幾拜,然後竟躍起身來,在空中化成大如拇指的六枚鮮紅色果子,一連串落向了曾英口中。
曾英苦於被淩絕塵點中了穴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六枚“芝果”落入自己口中,有心不吃,那六枚芝果卻是入口即化,已化成香涎落入她腹中。
淩絕塵與馮傑沒想到這六枚芝果,竟對曾英如此情真,關鍵時刻不惜捨身救主,不由相視長嘆,天生卻看得連眼圈都紅了。
等淩絕塵爲自己解開了穴道,曾英已是哭出了聲來:“三十年,她們陪伴了我三十年啊,淩絕塵,你賠我的孩子。”
淩絕塵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道:“小英不要傷心了,她們也算求仁得仁,真是想不到,區區的草木之精也如此重義輕生,她們的行爲真要愧煞一些人類了。”
他不說這些話倒好,這些話一說,曾英更是傷心,哭得也更兇了。
馮傑哈哈笑道:“我說老嫂子,現在一天雲霧都散盡了,你還傷心甚麼?就不怕讓孩子笑話?咱們還是一同回崑崙吧。”
淩絕塵道:“小英,我們這就回崑崙,開府之後,我便陪你去趟G國,替你報仇……
“對了,小英,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當初在G國遭遇過甚麼事,爲何會身中屍毒?”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曾英似乎有意迴避當年的事情,道:“現在我體內的屍毒已經被控制住了,還提那些陳年往事幹甚麼?絕塵,我們回劍廬吧,我想吃劍廬的朱果。”
淩絕塵見她不想提當年在G國遭遇的事,也就不再追問,笑道:“朱果算甚麼?現在劍廬連蟠桃也有了,讓你吃個夠就是了。”
馮傑怪叫道:“好你個老淩,果然是重色輕友,我向你要個蟠桃,你心痛得不行,她就可以吃個夠,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淩絕塵哈哈大笑,對天生道:“生兒,我們走。”
老少三人帶著曾英,徑直飛出離世谷,往崑崙而去。
真一夫人黃翠翠雖是千年不遇的特大醋缸,但爲人卻是個熱心腸,見到曾英如此遭遇,不但不再生淩絕塵的氣,反倒同情起曾英來。
廬主和廬主夫人都對曾英的到來沒有意見,再加上曾英體內屍毒已被控制,不會再有隨時變成妖屍的危險,廬內衆劍仙自然也沒甚麼好說的,淩霓兒平白多了一個美麗動人的阿姨,更是開心極了。
這時離隱劍廬正式開府,還有三天時間,國內的衆劍客紛紛趕來,有時一天就有數十人前來。
這可忙壞了天生和一衆隱劍廬門人,大家在周雲鶴的安排下分成幾班,日夜不分的駕起五華雲臺迎接客人。
天生因爲曾在黃山和劍客例會上大出風頭,天下劍客多半認識他,更成了迎客主力,每日忙得團團亂轉,好在他此刻功力大進,還不致感到疲倦。
到了開府前的最後一天,隱劍廬纔將各處禁制打開,天生等人算是鬆了一口氣,不用再用五華雲臺將來客一一接上玉虛峰來了。
各國修煉者也多在這一天趕來,除了J國的刀客、K國的正氣宗門下外,竟連美洲、非洲的一些修煉者也到了。
這些國家的修煉者天生等從沒見過,只見他們一個個怪模怪樣,有些非洲的巫師更是隻穿著件獸皮褲,連雙鞋子也沒有,頭上還插著些花裡胡哨的羽毛,說起話來嘰哇亂叫,有趣已極。
他們的到來,倒是給天生這一干負責迎客的小兄弟,帶來了許多樂趣。
在這些天裡,最開心的莫過於玄鶴大黑了,崑崙隱劍廬雖然是洞天福地,靈禽異獸卻沒有多少,大黑平日裡十分寂寞。
眼下崑崙開府,四海之內的修煉者全數趕來。
在這樣的大日子裡,這些人當然要講講排場,把平日不輕易騎的坐騎全帶了來,玉虛峰立時淪爲了天下第一大野生動物園。
大黑這回真是如魚得水,交了許多禽獸朋友,至於它藉此機會泡到了多少異類靈禽,那是鳥兒們的事,就非人類所能得知了。
在這個大日子裡,各方人物都沒忘了前來湊趣,不光C國元統與黃總理都發來賀電,就連軍方也派出代表參與盛會,其中自然也有鄭霸派出的軍方劍客。
對那些軍方劍客,以及各國中一些別有用心的修煉者,淩絕塵也早做了安排,隱劍廬八位長老與林佩起的一些心腹劍客,便專責監視這些人,只要他們一有異動,立即出手制止。
所以直到今日,崑崙隱劍廬雖然聚集了數百名來自各國、各地區的修煉者,卻絲毫不顯忙亂,也不曾出現過甚麼令人不快的事,各國前來觀光的修煉者,見隱劍廬佈置得井井有條,無不心中讚歎,暗暗佩服。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時分,林佩起、藍天野等人才紛紛趕到。
何昊等和三位老師也在其中,就連張大牛和諸葛尚雲,也乘坐著諸葛家的飛行法器,來到了玉虛峰上。
見到當日曾並肩作戰的夥伴,天生眼圈一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畢竟是因爲自己的原因丟掉了冠軍獎盃,天生心裡怎能不難受?
反倒是何昊等人紛紛安慰起天生來,三位老師心裡一樣不好受,但看到天生難過落淚,也上前寬慰。
天生傷心了一陣,也就想開了,忙上前拜見各位老師和林、藍二老。
來到玉虛峰上後,自然有隱劍廬的門人分別領著衆人去居處休息,可是何昊等人好久沒見天生,見面下哪還能在房間裡待得住,大家便乾脆聚在一起,由天生做嚮導,欣賞起玉虛峰上的各處景觀來。
天生帶著何昊他們,沿著玉虛峰主道,一路遊覽。
玉虛峰經過幾十名劍仙多年經營,已是人間仙境,就連何昊、張宇這樣一貫穩重的人也看得連連喝采,更不用說陸離和張大牛了,兩人像兩隻不安分的猴子般上竄下跳,大呼小叫了一路。
聽天生說開府時,隱劍廬的衆劍仙還要重煉崑崙,將玉虛峰化成漿水,去除渣滓,煉成像水晶白玉一樣的純潔山體,衆小更是無不吃驚,便纏著天生,讓他解說重煉崑崙是怎麼一回事。
天生也是現學現賣,對此並不十分清楚,聞言笑道:“這種煉山術,我也只是在《禁制大全》上看到過,是最頂級的禁制法術,如果一旦施展,還不知道要動用多少人力和物力呢,我也說不清楚。
“不過聽說爲了重煉玉虛峰,隱劍廬的幾位師伯、師叔已經運來了五座山峰,準備做煉山之用,我帶大家去看看好嗎?”
何昊等聞言,齊聲叫好。
天生這才笑著,帶大家走到了玉虛峰一側,用手指著下方雲海道:“你們看,那露出雲海的五座山峰,就是師長們運來的了。”
衆人隨著他手指處望去,只見五座山峰巍峨屹立,峰頭竟還有無數樹木生長,當下無不咋舌,這樣的移山倒海之能,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又有誰能夠相信?
張大牛伸出舌頭半天縮不回去,嘆道:“天生老大你不是亂蓋的吧?這麼大的山也是人力能搬動的?就是劍客,我看也不成吧?”
天生笑道:“這算甚麼?如果你看到上次淩師伯他們,運來北海之水沖洗崑崙,恐怕會更加吃驚呢。”
說著,講述起上次淩絕塵等人從空中運來北海之水的事,聽得張大牛目瞪口呆。
陸離道:“天生老大,我還是不明白,重煉玉虛峰幹嘛要搬這五座山峰來?”
天生笑道:“我聽周師兄他們說,因爲要重煉玉虛峰時會剔除很多渣滓,爲了讓重煉後的玉虛峰高度不至於降低,而且還要升高,所以必須添加這五座山峰。”
張大牛笑道:“我聽著真是玄,怎麼跟大鍊鋼鐵差不多呢?”
梅玲被他逗得掩脣直笑。
何昊笑罵道:“甚麼大鍊鋼鐵?你這不是罵人麼?真是討打。”
張大牛嚇得一伸舌頭,不敢多說了。
衆人正玩得開心,忽然聽到一陣隆隆鼓聲,從遠方雲海中傳來,其中還夾雜著無數號角長鳴。
衆人都是一愣,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在這個崑崙隱劍廬開府的大日子裡,有哪個不識趣的,又是敲鼓又是吹號?”
天生道:“我們去峰頂看看。”
玉虛峰頂,此刻已聚集了無數修煉者,淩絕塵、林佩起、藍天野等老一輩的劍客劍仙全數趕到,各國修煉者望著遠方雲海,都在竊竊私語,猜測著來者身分。
天生走到周雲鶴身邊,低聲道:“周師兄,出了甚麼事了?知不知道來的是些甚麼人?”
周雲鶴搖了搖頭,淩霓兒卻興高采烈地道:“是不是敵人?”她生來就好熱鬧,恨不得來人是隱劍廬的敵人,就此大殺一陣才過癮。
周雲鶴笑道:“如果是敵人,那他們也太不開眼了,在這個日子裡找隱劍廬的麻煩,那不等於是自殺嗎?”
淩絕塵目注遠方雲海,沉聲道:“來的是哪一路的客人,請表明身分,這樣藏頭縮尾,可不夠光明磊落啊。”
雲海中無人答話,鼓聲卻更響亮了,過了幾分鐘,只見雲海一陣翻騰,竟有數十個龐然大物從雲海中穿出。
等看清了那些物體,玉虛峰頂的近千名修煉者無不吃驚。
那數十個龐然大物,竟是一些巨大的黃牛!
鼓聲和號角聲,正是從牛腹中傳出。
不過這些黃牛並不是真正有生命的動物,看不出爲何物所做,一個個巨大無比,都有幾層樓高,如果牛內能夠藏人,容納個上百人絕無問題。
“牛?”張大牛差點樂歪了嘴,狂笑道:“怎麼會是牛呢?哈哈,有趣啊。”
不只是天生等人,就連林佩起和淩絕塵這些老一輩的劍客,也感到心中納悶,這種會飛行的牛倒是第一次見到,而且竟然一來就是幾十頭,實在是透著古怪。
淩絕塵與林佩起經驗豐富,忙傳聲命令各自屬下小心戒備,以防不測。
淩絕塵大聲道:“甚麼人,如果再這樣故作神秘,不肯露出真面目,就別怪隱劍廬要得罪了。”
那些巨大的黃牛倒也不爲己甚,前進到距離玉虛峰還有四五百米的地方,便即停了下來。
只聽一陣“卡卡、卡卡”的巨響聲過後,一頭頭黃牛的牛背突然向上打開,無數人影從牛腹內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