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話音還未落,卻忽然藉着照明彈的光芒,看到河谷中本就渾濁的水域裡又涌起了一股純黑色的水流。那黑色的水流像被施了魔法一般逆着瀑布的方向一直蔓延到他們腳下,將整條河都浸染成了一片墨色。隨着照明彈朝水面落了下去,衆人四周也逐漸變得暗了下來。
“噓——大家都別出聲了!這水變得越來越渾濁,爺擔心是河裡的那個大傢伙正從下面鑽出來!咱們趁着照明彈還沒有完全熄滅,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啊!”
老吳一邊說,一邊朝着岸邊最近的一間洞開的建築物裡直衝了過去,其餘三人也緊緊跟了上來。他們前腳剛剛踏進門內,後腳照明彈便徹底熄滅了,整個盆地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隨之而來的是地下河中漸漸傳出的巨大水聲,似乎真的有什麼體型巨大的東西正破水而出。那東西在河谷兩岸掀起了足有數米高的巨浪,腥臭無比的水直接從房間的門窗潑灑了進來,將靠在牆角的衆人澆了個透。
“呀——!”錢袋兒被冷水澆得魂飛魄散,不由得小聲叫出了聲。蹲在一旁的顏歡立刻衝上來捂住了他的嘴,將錢袋兒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噓——別出聲,別動!只要我們躲着不懂就不會被發現!”顏歡小聲安慰起了錢袋兒,其實也是在藉機安慰着自己。可他說完後心裡卻依然怕得要死,渾身不住地顫抖着。
黑暗中再次傳來了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伴隨着強烈的震動和落石聲,有東西從衆人的頭頂上滴了下來,又臭又黏。顏歡這才意識到他們躲藏的這間房子居然沒有房頂,而滴在他們身上的,竟是河裡那怪物的口水!
“嘔——”在腥臭氣味的刺激下,伴隨着內心巨大的緊張和壓力的多重催化,錢袋兒終於忍不住嘔了起來。嘔吐物發出一陣刺鼻的氣味,噴了顏歡一身。
“嗚嚕嚕嚕嚕——”水中那隻巨獸似乎聽到了屋內的人聲,打着奇怪的呼嚕將碩大的頭顱向房間裡伸了過來。這呼嚕聲有點像馬的響鼻,
又像是獅子老虎的低吼,還像是烏雲壓境後的悶雷聲。
顏歡窮盡畢生所學也沒能想明白,頭頂上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或許這樣的生物壓根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隨着呼嚕聲的越來越近,顏歡只覺得有一股腥臭潮溼的熱氣噴到了自己的身上——是那隻巨獸的鼻息。此時在黑暗中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知道那巨獸的口鼻距離自己和錢袋兒的身體不過數尺開外。他將錢袋兒死死地壓在身下,生怕那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巨獸會聽見錢袋兒同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又黏又熱的涎水滴在顏歡的頭上,又順着頭髮流進了他的領子、耳朵裡,那呼嚕聲也在他身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繼續遊走着。顏歡此刻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器官都隨着那巨獸的響鼻一起共振了起來。就好像死神正當面宣佈着自己的死亡佈告一般,這呼嚕聲,或許就是他在這世界上聽到的最後一絲聲音了。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巨獸的呼嚕聲忽然毫無徵兆地止息了。顏歡猜測是否那巨獸已經鎖定了自己的位置準備發動進攻,幾乎已經做好了命喪當場的準備,無意間卻碰到了錢袋兒腰裡彆着的信號槍。
“難道我就要這樣死在這裡了?這怪物如此巨大,如果它根本就無法從河谷中爬出來的話——”
顏歡的腦海中忽然跳出了一個大膽卻又符合邏輯的瘋狂計劃,當即決定拼一下人品。不成功,便成仁,即便自己沒能倖免,或許也能吸引一下那怪物的注意力,總好過所有人被它一網打盡。
想到這,顏歡惜別一般地輕輕拍了拍錢袋兒的後背。錢袋兒覺得身後有些不對勁剛要伸手拉住他,顏歡卻已經一個側翻從錢袋兒的腰間抽出了信號槍,徑直向門外衝了出去!
顏歡剛衝出門,便舉起槍將彈倉中最後一枚照明彈射上了天空。他生怕自己看到那巨獸的樣貌之後反而被嚇得癱軟在地,只顧藉着這黑暗中唯一的一處光源,頭也不回地朝着河邊那片城市廢墟的深
處跑去。他跑得是如此之快,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砰砰的心跳。
“怎麼還不追來?那巨獸是不是被強光晃到了眼睛?”不知究竟跑出了多遠,顏歡心中才犯起了疑惑。一分心讓他一直摒着的那股力量也登時散了,腳下打起了漂一頭載倒在地上。
顏歡的膝頭和手臂都被擦破了,可他顧不得疼痛便急忙回頭朝身後看去,卻見在空中搖搖晃晃下落着的照明彈下,哪裡有什麼從河中爬出的恐怖巨獸?
“妹的,剛纔那個打着呼嚕的大傢伙呢?!”顏歡絕處逢生,忽然喜極而泣。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嗓子因爲之前過於緊張而變得十分乾澀,聲音全都憋在喉嚨裡,沒能喊出聲來。
他坐在地上,看到幾百米開外躲藏着的同伴們也戰戰兢兢地相互攙扶着從房子裡走了出來,紛紛向地下河中看了過去,同樣也是滿臉錯愕。他一時找不到什麼引起同伴注意的好方法,只得快步沿着來路返回。隨着距離的不斷拉近,崖壁邊三人的對話也傳到了他的耳中。
頭一個傳來的是老吳的聲音:“河裡那個怪物呢?難道那個怪物吃了歡子之後已經離開了?”
錢袋兒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崖壁邊,衝着地下河裡失聲哭了起來:“少東家,額剛纔咋沒拉住你啊!是你犧牲了自己,額們這才能得救的啊!剛纔那個怪物距離額們那麼近,要不是少東家,額們三個肯定都要被吃掉的!”
“唉,歡子,你一路走好,爺回去一定會將你家鋪子好好打理的。”錢袋兒不停地哭,讓老吳和雯姐也忍不住了,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
此時顏歡已經走到了三人身後,用嘶啞的聲音勸道:“行了行了,你們都快別哭了,我沒事。”
錢袋兒仍然跪在地上慟哭流涕道:“難道是額出現幻覺哩?少東家,你的聲音咋都變啞哩?一定是被那怪獸咬斷了脖子,嗚嗚——要是你還魂回來,可千萬千萬要再跟額說上兩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