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是想說，對方對待我們的態度，就好像是西班牙人抵達南美之後遇見了瑪雅人一樣。只不過這次，我們纔是瑪雅人，是嗎……”
“沒錯。”
聽見父親肯定回答的顏歡只覺得胸中一股難以名狀的悶氣無處宣泄。顏胥的結論竟同自己的感覺不謀而合——之前實驗室中那個圓形儀器上顯示出來的倒計時果真是爲了某種不祥的計劃而準備的。他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緊緊揪着頭髮苦思冥想，卻仍然有許多問題根本想不明白：
“所以……他們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在對我們的時空進行研究了麼？可爲什麼不能選擇跟我們和平共處呢？”
“很不幸，我們的世界根本容納不了那麼多的人口。我也沒有想到這天會來的這麼快。”顏胥長嘆了一口氣。
“老頭子你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
“沒錯。其實你母親當年仍一直抱着和平解決爭端的想法，所以纔會組織考察隊來我們的時空進行了長達數年的調研。只是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難以改變什麼。”
“老頭子你怎麼就能這樣肯定？”
“因爲之前你的母親曾經給我看過一份她負責撰寫的絕密文件，就是有關時空穿梭實施方案與移民計劃的。當時她對這份方案做過了多次修改，爲的就是讓我們的世界能夠儘可能地不受影響。”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情況又會變成了現在這樣呢？”顏歡愈發着急了起來。
“你稍安勿躁，讓我慢慢說。”顏胥說着，在冷卻塔頂寬闊的弧形邊緣上坐了下來，望着天空中被火光映照得微微發紅的厚重烏雲嘆道。
“當年我和你母親因爲偶然的機緣相識，一年之後便生下了你。”顏胥說到這裡，臉上立刻充滿了愛意。
“未婚生子嗎？”顏歡早就隱隱感覺自己可能是個私生子，但此時聽到了父親的親口證實，心裡卻仍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我們兩個原本是打算要結婚的。但是你媽媽生下你之後，卻突然堅持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便是那枚指南針。自那時起我便每日茶飯不思，希望能夠找到這位渾身上下充滿了神秘感的女孩，再同她見上一面。”
這樣一來，顏歡更加無從判斷顏胥的話究竟是真還是假了。他滿腹狐疑地盯着顏胥的臉，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枚六角形的指南針：“老頭子，你說的莫非就是這個東西嗎？”
“正是。如果當年沒有它，我可能早都已經放棄繼續尋找你的母親了。”顏胥見到了指南針，長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正是因爲媽媽留下的這枚指南針，老頭子你纔會重新瘋狂地追查起全國各地的神秘事件？這麼多年來你都在搞這個麼？”
“不然臭小子你以爲呢？”
“妹的，既然如此你爲什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不然我也好幫幫忙不是？”
“跟你說？你也不想想自己之前是什麼狀態？老爸我不會表達感情，有時候你又是個槓頭，從小就認爲我說的話都是瞎扯淡，告訴你了能有用纔怪。”
“那你現在怎麼又願意跟我說了呢？”
“怎麼，你個臭小子難道還不相信我嗎？如今情勢不同了，如果再不趁機告訴你，我怕後面沒有機會了。”
顏歡萬萬沒有想到，向來迷信的父親竟然會如此輕描淡寫地談論起這樣一個並不那麼吉利的話題。
“老頭子你瞎說什麼呢？”
“怎麼？你個臭小子不是一向都不信邪的嗎，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過也倒是件好事，這次見面我也覺得你改變了許多，言行舉止都不再是以前那頭乳臭未乾的倔驢了。”顏胥憐愛地伸出大手拍了拍顏歡的腦袋。
“哎呀老頭子，還當我是小孩呢，小楠還在看着呢。”
顏歡忙低着頭避了開去，但他心中因爲多年誤解和隔閡而形成
的堅冰，也因爲父子倆這番對話而終於有所消融了。二人四目相對，雖依然身處險境，但顏歡卻突然發覺，這居然是這麼多年一來父子二人首次毫無隔閡地說了這麼多的話。
“可媽媽既然都和你一起生下了孩子，又爲什麼會突然拋下我們獨自離開了呢？”
“我和你母親的感情一直很好，連爭吵都不曾有過。所以當時我也覺得十分奇怪，便立刻根據指南針的指引尋找了下去，終於在三年後再次確定了她的下落，還帶着你去見了她一面。這一切你之前大概也已經回想起來了，那裡是位於太平洋一座海島上戒備森嚴的基地，其中還有一間白色的病院。當時，你還吵着嚷着非要帶上自己的一本畫冊，說是要送給她。但是我並沒有想到，你的母親卻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一般……”顏胥喃喃地道。
顏歡的所有猜想和疑惑都在此時被逐一驗證了。他只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卻強忍着不適追問了下去：“當時媽媽又同你說了些什麼嗎？”
“你母親告訴我，我們二人之間所發生過的一切，都僅僅是爲了證明兩個時空中的人是否能夠共存所做的實驗罷了，並毫不客氣地將我們父子從海島上趕了出去。我隱約覺得這番說辭其實是個謊言，目的是爲了讓我們倆不要繼續捲入，所以並沒有死心。但命運往往就是這樣，偏偏會在最料想不到的地方給人狠狠一擊。等我將你安頓好，再次去往那座海島想要將一切都問清楚時，卻發現你母親連同基地中的那座實驗室一起消失不見了，就好似被從地表上徹底抹去了一般。”
顏歡之前在實驗室裡看到的一些零星記錄，無一不驗證了父親的說法。他稍稍穩定了一下自己已經有些快要失控的情緒繼續道：“媽媽她就是那座實驗室的負責人？然後呢？”
“你母親這一走就徹底音信全無了。但是放在櫃子中的指南針在沉寂了多年之後，卻再次有了反應，新的異像也重新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