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如在夢中
這一場,結果應該是不出所料的,而事實又讓人驚訝萬分。
鑼聲剛響,蘭城隍還沒動手,人就動彈不得了。
近衛梨花放出的巨鳥虛影,這回是徹底凝實的一張長喙,又如一條巨大的剪刀,被她舉重若輕地捧在手裡,佔據了整個擂臺。鳥喙一攏,蘭城隍立刻就連着左右吏兵一起被夾住,只剩腦袋還在外面。
“蘭大師,我不想傷你,認輸吧。”蘭城隍還在掙扎,近衛梨花卻道。
蘭城隍面色憋得鐵青,拼命想張口。
“蘭城隍,武當判官門一脈傳到今日,只剩你一個,也是不易,何必不自量力。”擂臺下,近衛忠橫也說話了,“我早已說過,你不是梨花的對手。你的想法,是打算引燃左右吏兵,再爆掉一身修爲,以判官筆拼個兩敗俱傷。可惜都在老夫意料之中。”
“當初,你師父黑煞道人的判官筆,可以無影無形,飛出十米開外,你卻差得遠了。還是留待有用之身,把這一脈發揚光大吧。80年前那場國戰已成絕響,如今術法式微,兩國也不再是生死敵人。世上又有多少虛像高手呢?死一個,就少一個啊。”近衛忠橫說着,不由就無限滄桑地長嘆一聲。
蘭城隍臉上都是羞愧,憤怒,以及無能爲力的絕望。然後近衛梨花揮手,鳥喙一甩,就把蘭城隍拋向二十米外。
“當!”鑼聲敲響。
“被打下擂臺,判輸!”主持人大吼。
“蘭大師!”楊東等人立刻衝了過去。蘭城隍毫髮無損地起身,咬着牙,臉上陣陣色變。最後還是頹然一嘆,兩行老淚飆落。
“好了,莊小安,如今阻礙盡去,你可以放心和老夫打一場了。”近衛忠橫走上擂臺。
老傢伙到底什麼意思?莊小安心中急轉:“請問近衛大師。爲什麼一定要和我打?”
“答案,只有勝利者纔有權知道。”近衛忠橫神秘一笑。
你妹!難道當真是比武招親一類,考驗哥能不能當自家外孫女的良配?這可是國戰啊,不至於如此兒戲吧。
莊小安又看趙副總理,趙副總理也滿臉無奈:“小安,就看你的了。”
蘭城隍上臺時。一號首長又親自打來了緊急電話。莊小安豎着耳朵,就聽一號首長指示,不要計較一地一城之得失,既然履約,就要說話算數。拿出泱泱大國風範。日方都這麼有風度,不能讓人看扁了云云。
趙副總理有些意外,但也打消了耍賴耍橫的想法,徹底認命。一號首長既然發話,應該是高層討論的結果,決策不力的板子不會那麼重了。
“見機行事,不可魯莽。”趙副總理低聲又道。大領導明顯是放下了勝負之心,開始擔心得力干將受損。
“請首長放心!”莊小安鄭重點頭。再往擂臺走。
這會兒,日方選手也都回避了,只剩近衛梨花和野村半藏觀看。
“請!”近衛忠橫擺開架勢。“小安大師,擂臺勝負,各安天命,老夫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哦。”莊小安心中暗罵,表面上不動聲色,就聽鑼聲敲響。
與此同時。近衛忠橫就變了形狀。
恍如一壺金色的潑墨,突然擴展向了虛空。又像一團不知名的生物,開始蔓延生長。無邊幻象盡入眼中。
擂臺還是擂臺,只是周圍的觀衆席、人羣都已不見。面前是一片由金砂凝成的雲霧,似馬似牛,似蛇似鷹,如變形蠕蟲,又如一片深深宇宙,只有金光燦然。
在金光的中心,是一個像藏在雲霧之中,海市蜃樓遮罩下的人影。其中蘊含了一種龐然浩大,無法形容的力量。
整片宇宙,像是人影意識的擴展,或者是威嚴道場,極目眺望過去,就讓人心神動搖,立刻要跪倒在地。
而就在這一瞬之間,宇宙已經挨近身體,只餘半米。
老東西好厲害!
只是零點一秒,莊小安就醒悟過來。這就是虛像頂階的超強術法,化虛爲實。像盤空老和尚,是化出佛國,投影在人意識內,讓你自我催眠失陷。而近衛忠橫則是肉身與虛像同出,遮蔽意識的同時,還有打擊隱藏其中,類似於菊一文字奧義。
只不過,眼前情景已經沒有名字了,也看不出是哪一種功法。好像老傢伙自己就是一片宇宙,化身而出,已經成了神祗一般!
就算不跪,也要捱打。
莊小安心中凜然,但是偏偏動彈不得。實際上,在金光擴展的同時,大腦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以及五官知覺。
不,不止如此,連雷法都被禁錮了。仙雷急促閃爍,8滴雷法似乎在顫抖,又像被燈光照射的昆蟲,不辨方向,無法使用。
同一時間,只有命運之輪獨自飛出。
銀白光輝如一道燦爛流星,迎着這金光燦然的宇宙直掠而上,目標赫然是其中心最亮的一點,那個無法形容的,恍如天神一般的人影。
兩股光芒相撞。
只是一瞬,比零點一秒還快的時間內,一切就煙消雲散。黯淡的銀白光輝重回身體,近衛忠橫還是站在5米外,連姿勢都未改變。
老東西,還是不敵命運之輪嘛,這就是哥的機會了!莊小安只覺功力盡復,雷法急運掌心,就聽近衛忠橫一聲長嘆:“我輸了。”
“師父?!”“父親大人!”近衛梨花和野村半藏同時驚呼。至於趙副總理這一邊,連着蘭城隍在內都傻了。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作聲不得。明明鑼聲才響,兩人動都沒動,怎麼就分出了勝負?
還是說,這位日本第一高手。爲了外孫女的幸福,故意認輸不成?
但兒女情長,豈能比得上國戰之重要。尤其是近衛忠橫這種年近百歲,日本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
所以。的確是莊小安贏了!
“哈哈哈哈……”趙副總理再愣一秒,不由就放聲狂笑。激動舒爽,失而復得,如同一條關閉的登天之路重新打開,趙副總理熱淚盈眶,一把就摟住身旁的楊東。使勁蹦跳起來。
“贏了!我們贏了!”幾名中海保鏢抱頭痛哭。
“這到底是……”蘭城隍看着擂臺上兩人,一臉不可置信。
“近衛大人,竟然認輸了……”姿三四郎手中茶杯摔到地上。
“莊小安,你配得上千代。”近衛忠橫轉身就走,表情還是高深莫測。又似乎在回憶,在遐想,面上並無什麼失敗的恥辱,反而兩眼放光,透出隱約激動。
“等等……”小安大師也張口結舌。老傢伙的樣子,似乎是吃掉命運之輪一擊,就徹底服輸了。又好像知道了些什麼。至於爲什麼要和哥打,不是還沒說嗎。
然而近衛忠橫又一擺手。朝着姿三四郎道:“姿首相,請如約履行我方義務,交還文物吧。陛下那邊。由我去解釋。”
“是、是的……”姿三四郎一愣,只好點頭,然後又調整情緒,對趙副總理堆起笑:“總理閣下,昨晚已交還了一塊。另一塊,我方馬上安排送來。”
“好。好。”趙副總理眼中精光直冒,一邊就朝楊東耳語:“老楊。你辛苦一趟,馬上安排飛機。送文物回國。”
“好!”楊東面帶凜然。
日方雖然說得乾脆,但夜長夢多,要是中途變卦可控制不住,所以最好是速戰速決,立刻把東西帶走。
“總理閣下,老夫還有個不情之請,想留莊小安在這裡多住幾天,討論一些術法之道,不知可否?”近衛忠橫又道。
“這個嘛……莊小安還有些公務……”趙副總理眼中閃過疑慮,一邊就果斷一揮手,“這樣吧,小安,給你放三天假,代表團在美國等你。”
這句話,既是提醒也是說明,什麼上門入贅,留在日本肯定是不行的,也讓老傢伙不要妄想。
近衛忠橫並無異色,點點頭,幾步就下了擂臺。近衛梨花和野村半藏左右跟上,三人頭也不回,徑直揚長而去。
這就結束了?
中方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本來都以爲要鎩羽而歸了,誰知峰迴路轉。衆人又看莊小安,就覺入贅什麼的大有深意,多半是對方故意放水了。
“小安啊,你就多留幾天,萬事小心。”趙副總理又拍莊小安肩膀,表情十分關切。
“請首長放心。”莊小安忙道,“我一定見機行事,及時彙報。”
“好,好!”趙副總理滿臉欣慰。
後面的打掃戰場,交接寶物,當然就和小安大師沒什麼關係了。日方果然履約,姿三四郎當即派人,把保險櫃裝着的命運之輪——蘇菲那塊聖盤交出。這邊檢驗無誤,由楊東委員與幾名中海保鏢親自護送,當天下午就飛回首都覆命。而趙副總理也不多留,於傍晚時分和企業家代表團飛往美國,開啓出訪的第二階段。
至於敘功記表,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據說,看到近衛忠橫認輸的一刻,一號首長立即就帶頭鼓起掌來,連說“莊小安,這個年輕人不錯,很不錯”。
升職表彰,必然還是老一套。聽華秘書說得眉飛色舞,小安大師表面欣喜,心中卻十分不以爲然。反正撐死也就副部了,就算是副部,也沒個卵用。哥需要嗎?
而且近衛忠橫也怪,說是留下討論什麼術法,把人扔在迎賓館,就一直無人理會。藤原千代也不出現,只是傳話讓耐心等待。
眼看天色漸黑,莊小安實在忍不住,正想出去走走,就聽敲門聲終於響起。然後房門打開,面前是一位盛裝和服少女,並非藤原千代,而是藤原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