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丁石青剛被分配到復興會鐵路生產建設兵團的時候,當時他的教導長和他談話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他說:“石青同志啊,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原來有文化基礎的人。以前肯定是個讀聖賢書的人。你知道,你這種人的最大問題是什麼嗎?你們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更主要的是,你們不做事情不勞動也就罷了,可是你們想的事情以及想事情的辦法也不對頭。”
當時,用了兩年的時間,剛剛完成了復興會的脫盲教育和小學文化教育的丁石青,對此深有同感。他對於自己的這種狀態也有點擔心。
最主要的問題是,他在復興會重新接受教育的過程中發現,復興會的人不是不交給大家世間的道理,可是在他看來,脫盲教育和小學教育裡的思想政治課教給大家的東西,根本就是不需要思考的,最最普通的道理。
他的教導長,當時就給了丁石青兩本書。他明確的告訴丁石青:“世間的道理,可以說有這兩本書就能夠說盡了。我讀這兩本書超過五年了。可是呢,我每次重新再讀一遍這兩本書的時候,就會有更多的心得和體會。你年紀比我們大家都大,見過的事情,經歷過的事情應該都比我們多,所以我覺得這兩本書對你的幫助會很大。”
從這一天開始,丁石青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解釋一切,說通一切,讓自己永遠也不會感到迷茫和迷惑的了。
他只佩服一個人,那就是孔夫子。讀了二十年的四書五經,丁石青早就發現,孔夫子之所以了不起,倒不是說他說的道理多深刻多高明,而是因爲孔夫子能用他那一套理論生硬的套住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
孔夫子的理論給他這樣感覺。步先要確定孔夫子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第二步則是,一切和孔夫子說的不符合的事情,那都是這個事情本身出了問題。
對於丁石青這種底層讀書人來說,孔夫子的道理,大部分時候都是不靈光的。那麼用四書五經和科舉考試這種形式保證孔夫子道理的正確性,就真的非常的了。
對他這樣在底層社會裡,天生的就會產生一定的實事求是意識的讀書人來說,孔夫子的聖賢地位和孔夫子的道理的正確性之間的關係好像有點問題。他發現,世間居然有這樣一個非常荒誕的道理:孔夫子的話有道理,是因爲孔夫子是聖人。而不是因爲孔夫子的話有道理,所以孔夫子才成了聖人。
雖然沒有學過邏輯學的基本理論,可是丁石青還是在現實中發現了這種違背邏輯的道理的荒誕性。這也正是經歷了殘酷的饑荒的打擊下的丁石青,義無反顧的就成了背叛四書五經裡道理的匪徒的一個基本的原因。
丁石青看了王書輝的兩本書之後才發現,天底下居然有真正的,能夠把世間的一切道理都說通的理論。無論是他一讀即通的歷史唯物主義基本理論,還是讓他頭疼的同時又愛不釋手的辯證唯物主義的基本理論。丁石青發現,王書輝的道理是從無數的事實中總結出來的。而王書輝總結出來的道理,又可以解釋着世間無數的事實。
讀了幾遍《萬物一統律》和《萬世歸一律》之後,丁石青才知道王書輝爲什麼要用最粗鄙最簡單最直白的老百姓的話來寫這兩本書了。
他發現,王書輝自己不認爲自己是聖人,可是王書輝卻有聖人一般的胸懷,他真的想要把天道至理詳詳細細的說給老百姓來聽。他要把這天道至理,真真正正的教給每一個老百姓。
丁石青以前佩服的人只有孔聖人,那是因爲孔夫子是大家公認的聖人,是無數的讀書人和無數的書籍所共同認證的聖人。丁石青佩服他不是因爲孔夫子的道理真的了不起,而是因爲孔夫子靠着他那套道理,成了大家推崇備至的聖人了。
這就像大家都認可的是一樣的。不是因爲當皇帝的那個人至高無上,而是因爲皇帝的地位至高無上。孔夫子不是因爲他本人了不起,而是因爲他的聖人身份了不起。
對於丁石青來說,他佩服的既不是孔夫子這個人,也不是孔夫子的道理,而是孔夫子的聖人身份。
進了復興會,看到了復興會的一切,讀了王書輝的書以後,丁石青才真真正正的開始佩服起一個人來。這個人就是寫了《萬物一統律》和《萬世歸一律》的王書輝。
用他傳統讀書人的角度看來,誰要是像王書輝一樣琢磨明白了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這樣的天道至理的話。那麼這個人一定會敝掃自珍的。就是想通過這些天道至理揚名立萬,那麼即使不像那些大家名家那樣開館授徒,也需要用最最故弄玄虛的語言來包裝這套理論,然後四處宣揚以求揚名立萬。
可是呢,王書輝也好,學明白了王書輝的道理的復興黨的黨員也好,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產生這樣的想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反而是他們都用最最現實最最簡單最最直白的語言,不斷的把這一套理論隨隨便便輕輕易易的教給每一個人。
好像他們緊怕別人不想從復興會的道理中悟出各種各樣的方法和手段,以此來謀得利益似的。
對於他的這個疑問,他的教導長是這麼和他說的:“石青同志啊。你產生這樣的疑問,說明你這個人確實基本的讀明白了這兩本書是什麼意思了。可是呢,你產生這樣的疑問,也剛好說明你沒有把唯物主義這個理論當成你自己的信仰。”
看到丁石青疑惑的表情,教導長用一種真心實意的語氣對他說道:“石青同志啊。我們復興黨人信仰唯物主義,那是因爲我們認爲唯物主義的道理,真真正正的能夠指導我們的實踐的。唯物主義這套理論本身就告訴我們,我們想要實現一切的目標,做成一切的事情,都必須要通過實實在在的勞動來做到。”
“王老師在《萬世歸一律》裡面說的是一個什麼樣的道理,你還沒有搞清楚。這本書實際上告訴了我們,人類就是在勞動中不斷的發展不斷的進步的。沒有勞動,我們今天肯定也還像我們的老祖宗那樣茹毛飲血呢。所以說,無論是《萬物一統律》還是《萬世歸一律》都向我們強調了一個真理,那就是‘想’必須要在‘幹’之後。只有‘幹’完之後,你才能‘想’明白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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