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在現代人的眼光看來是非常的粗製濫造的。這倒不是說這部電影的內容不夠好,導演的技術水平不夠高,現代人會產生這樣的看法,單純就是因爲電影拍攝技術的差距導致的。
王書輝對於文藝作品一直堅持這樣一個觀點,一切文藝作品都是在表現某種意識形態的。文藝作品的創作者都是有思想有意識的人,那麼在這些有思想有意識的人創作的文藝作品裡,肯定明確的或者模糊的反映了這些人的思想和意識。
王書輝從來沒有把文藝作品看成是什麼了不起的有特殊地位的高尚的東西。在他看來,既然文藝作品是意識形態的具體表現,那麼他就不會愚蠢的認爲,有什麼超階級無立場的純粹的客觀公正的文藝作品會存在。
那麼,既然一切文藝作品都是意識形態的反應,而每一種意識形態都有自己的階級立場,那說不得他就要把自己和復興黨的一切立場和態度都表現到一切的文藝作品當中去了。
這就是爲什麼復興黨治下的一切說書人,演藝團體(公立劇團和民間藝人),作者(賣文爲生的讀書人)等等一切進行文藝創作的人,都要接受復興黨的培訓和教育。這也是爲什麼復興黨麾下所有的文藝作品都是反映和宣傳復興黨的意識形態的原因。
王書輝在現代社會專門組織了一個小型的攝影機構。他倒是對於翻拍自己需要的電影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反正都是拍成黑白片拿到明代放映,對黨員幹部和普通羣衆進行意識形態教育的。
王書輝的這個攝影機構的主要任務,就是按照王書輝的要求,改編和拍攝各種反映地主階級對人民羣衆的剝削和掠奪的電影,以及反映各種外族侵略者對中國人民的殘暴屠殺的電影。
現代社會的好處就是,只要你有充足的資金,各方面的人才那真的是層出不窮的。十二個製作小組,拿着享受“千字十元”優厚待遇的網絡寫手創作的劇本,用從各大高校低薪聘請的各種正在學習中的導演和演員專業的學生們,以每年二十多部的速度爲王書輝創作了大量的內容豐富但都是反映相同的意識形態的多姿多彩的各種電影。
不要看這些電影的創作者的不是在校學生就是撲街寫手,王書輝看了他們按照自己的要求改編和創作的電影之後,真的是歎爲觀止的。就是他這個很少感情用事,基本上能夠保證自己用客觀理性科學的態度來看待事物的人,看了他們拍攝的電影之後也氣得是血氣翻涌。
復興黨版的和原版的劉三姐不同,原作中大量的音樂內容雖然被保存了下來,但是原作中相對隱晦的階級矛盾在新作中被表現的更加激烈了。在新作裡,王書輝專門對地主莫懷仁進行了更加深刻的刻畫。除了他在原作中的殘忍和殘暴之外,復興黨的新作裡,電影對莫懷仁是怎樣通過把持商業和土地對農民們進行殘酷剝削的細節進行了更加詳細的揭露。
莫懷仁和管家的對話中的那句要讓泥腿子們“千年萬年做窮人,世世代代不翻身”的唱詞,是整個電影的點睛之筆。
電影這種東西,作爲大衆傳媒的一種,它並不那種會讓人產生深刻的思想的東西。作爲大衆傳媒產品,越是簡單的表現形式,越是直接的語言和內容,往往纔會對大衆產生更大的影響。明代又不是現代社會,明代的人民羣衆可沒被一碗碗的心靈雞湯,一坨坨的小資的幻想糊住了腦袋。他們對於電影內容的理解是非常直接和快速的。
地主階級、地主階級出身的官僚集團以及他們的狗腿子附庸,這些封建統治階級有多麼殘忍和邪惡,這些東西現代人會無法理解。所以他們看反映階級矛盾的文藝作品的時候,會認爲那種意識形態的反映過於僵硬和脫節了。
但是對於身處大明朝這個實實在在確確實實的封建社會裡的人民羣衆來說,復興黨的這些文藝作品,包括評書、戲劇、話本和電影等等,它們所反映的東西,都是這些人民羣衆自己感同身受的鮮活無比的東西。
地主老財、土豪劣紳以及他們的狗腿子有多壞,其實不用復興黨的這些文藝作品去告訴他們,他們自己就完全知道。只不過他們不能把這些事情表達的這麼清楚和明確而已。
和復興黨內部的電影放映不同,這所在碼頭商業區上的電影院是針對外地客商的營業性單位。想在這裡看電影那是要交錢買票的。
電影這麼新鮮的東西,自然會有許多外地商人們來看。可是怎麼說呢,基本上那些來自各地的出身地主階級從事商業貿易的商人們都只會嘗一次新鮮。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到電影院裡去看第二次電影的。
這部電影的前幾分鐘,朱之瑜看的還相當的開心。電影這種對於明代人來說非常神奇的東西,給朱之瑜帶來的震撼是頗大的。美麗的少女,動聽的歌聲,優美的景色,這些都讓朱之瑜如癡如醉。可是等到莫懷仁和管家、秀才等反面人物開始出現以後,朱之瑜就開始如坐鍼氈了。
一場不到一個時辰的電影,朱之瑜可謂是經歷了一場從未有過的精神洗禮。作爲一個封建讀書人,作爲封建地主階級的一員,不管他本人原來是怎麼看待地主和農民的矛盾的,但是這部電影卻很明確的告訴了朱之瑜在老百姓眼裡,自己的父親兄弟這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到底是一種什麼形象的。
朱之瑜一直把孟子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當成自己和自己的家庭作爲老爺,作爲統治者治理民衆教化民衆的理論依據。可是自己和家人到底在老百姓眼裡是一幅什麼形象的,朱之瑜還真的就從來沒有考慮過。
看完了這場,朱之瑜幾乎是在下人們的攙扶下落荒而逃的離開了電影院的。
在從電影院回家的路上,朱之瑜幾乎是掩面而走。凡是看到那些衣衫破舊的人,凡是看到那些骨節粗大的人,凡是看到那些具有勞動者特徵的人,朱之瑜都會下意識的躲避。
完全就是心理上的因素,朱之瑜幻覺般的覺得這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的目光。
回到朱家在商業區的商鋪之後,朱之瑜立即命令下人拿進房間裡一塊復興會出售的銀鏡來(復興會的鏡子,在商業宣傳中說是使用銀子煉化而成的,價格是同等重量銀子的三十倍)。這個快要三十歲的讀書人在鏡子前仔細的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讓一直守在他旁邊的衛六心裡面直發毛。
直到衛六聽到朱之瑜嘟囔了一句,“我等在百姓眼中的面目真的就那麼猥瑣嗎?”之後,他才明白三少爺這是在發什麼瘋了。?時空之門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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