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亞皇家城堡宮殿的庭院中,一名男子和一名紅衣女孩坐在池塘邊上,二個人脫掉了鞋子,將小腳伸進了碧綠的池塘之中。
奧德亞的冬天並不冷,就算只是十一月,池中的水也只是給人一種清涼之感,並無寒意。
“主人,這座庭院好漂亮啊。”
“當然漂亮了,要知道,小時候我沒有辦法走出皇宮,只能和哥哥在這裡玩了。”韜環顧四周,將庭院的景色全都收納與眼底,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沒想到三十多年了,一切都沒有變啊。”
“主人,您的兄長會喜歡紅姬嗎?”
“紅姬,你都問我不下十遍了哦,再說了,哥哥喜不喜歡紅姬又怎麼樣呢?我喜歡不就好了。”茨克握着紅姬的小手,紅姬紅着臉翻過手掌,二人十指相扣。
“好了,等我處理完事情了再陪紅姬在奧德亞逛逛吧,哥哥看來已經來了。”
茨克牽着休比站起身,二人剛穿好鞋子,就看到一名男子緩步從正門走進了庭院內。
他神色凝重,左手握拳放在背後,另一手放在身前,茨克可以明顯的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只有中年男子一個人,不過也是,因爲在進入庭院之前,所有的人都被他訓斥走了。
看着不遠處與紅衣女子站在一起的那個他,中年男子嘴角微動,眼瞳矇上了一成淡淡的水霧,在男子的眼睛中,出現了幾十年都未有過的溫柔。
茨克微笑地看着中年男子,正要邁開步伐時,衣角被紅姬輕輕拉扯着。
“沒事的,紅姬在這裡等等我好嗎?”茨克輕輕撫摸着紅姬的小腦袋,紅姬輕咬着嘴脣,猶豫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輕輕的鬆開了茨克的衣角。
他在池塘的這面,他在池塘的那邊,對他來說,是他三十年多年未見,對他來說,是他九千多年未見。
二人相對着,往橫跨着池塘的那座小木橋上慢步走去,每一步,浮現在他們腦海中的是小時候形影不離的場景!每一踏,出現的他們心中的是兄弟之間無法磨滅的親情!
在偌大的宮廷後院之中,他只有他,而他,也只有他!他爲了他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帝位,而他爲了他也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哥哥,好久不見。”
木橋的中段,名爲韜的男子拱手彎腰,紅色偌大的錦鯉在木橋之下游來游去,而在橋上,他們的眼睛已經溼潤。
“我以爲......你死了......”
在這位被奧德亞臣民認爲最賢德開明的帝王眼角,兩行淚水無聲的落下,滴落於木橋之上,淡黃的木橋被淚水所點溼。
韜不語,只是拱手彎腰九十度,久久未起身,他的禮儀無可挑剔。
“父王那次派人刺殺你之後,我便與父王決裂了,是我,把父王逼下了王位!”
拉德大皇子一字一句地說着,沒有哭聲、沒有哽咽,可是眼淚卻是那麼自然地流下。
“我本以爲,將父王逼下他心心所在的王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可是,當我帶着親兵逼到他的身前時,父王笑了,他笑着跟我說‘你終於要登上我的位置了,你會做得比我更好!’我氣憤的告訴他,說‘我要毀掉這個國家’,可是他卻自信地說‘你不會,因爲你弟弟曾經跟你說過,要當一個好的帝王。’”
“當天,父王笑着下詔書傳位給我,而我也確實沒有狠下心毀掉這國家,因爲,這個國家是你生活過的地方,是我們兄弟間唯一的聯繫,我不忍心,可是,對於父親,我始終無法原諒。”
“父親退位後,先是在宮殿中呆了兩年,然後便移居到城外的那座曾經被燒燬的樹林中,一呆就是十多年,在這些年間,我從未去見過父親,直到暗中保護父親的人告訴我,他離開了,直到最後,連父親的最後一眼,我都沒有見到。”
這些事情三十多年來這位帝王沒有跟一個人說,就算是自己最心愛的人——現在的皇后都沒有說,這些事情一直折磨着他,愧疚着他。
茨克可以感受到,這些年來自己哥哥所度過的日子,是多麼孤單艱苦。
“爲兄不善,爲子不孝,韜,哥哥我,是不是很失敗呢?”看着躬身不起的弟弟,拉德吐露着自己的心聲。
“他不清楚。”緩緩直起身,直視着自己哥哥淚流不止的眼睛,他的淚水也早已落下,“不過他知道,一個名爲拉德的皇子,永遠是那個不成器的二皇子最好的哥哥。”
清風帶着庭院中的樹葉,輕輕的落在水邊之上,幾條小魚用着柔軟的小嘴輕輕頂着那片樹葉,圈圈漣漪從葉下播散而開,小魚遊開,漣漪散盡,寧靜的池面之上倒映着天空,倒映着天空飄飄的白雲,倒映着小橋,倒映着小橋上的人,倒映着小橋上的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這一天,奧德亞這名最賢明的帝王時隔三十多年,第一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當天,奧德亞的朝會在這名帝王上任以來第一次終止,甚至在這一天,這名偌大的城堡宮殿中,這位帝王的身影第一次消失了一整天。
宮廷之外,兩名模樣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男子走在大街之上,一步一步的往郊外走去,皇家暗侍衛傾巢出動,守護在奧德亞最尊貴的人的身邊,但是卻又不敢靠的太近。
“父親最後的三年就是生活在這裡了。”
中午時分,拉德帶着茨克來到一片樹林的面前,當看到這片陌生而又熟悉的樹林那一刻,茨克不由地愣住了。
一開始茨克只是以爲父親晚年所隱居的地方只是與自己熟悉的那個地方相近或者是順路,但是當自己的哥哥告訴他“就是這個地方”時,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看着茨克復雜的神情,拉德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走進了樹林之中。
“主人,怎麼了?”看着茨克在發呆,紅姬輕聲說道。
“沒什麼......”
茨克微笑地說道,
“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