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還能撐多久

煎熬,漫長的煎熬。

吃不下飯的時候強吃一些,自己是騙不了自己的。陳誠的胃忽然頂了一口酸水,這股酸水直接卡在了氣管裡,陳誠用力的咳嗽了一聲,糟糕,伴隨着劇烈的咳嗽,陳誠不能呼吸。呼不出來,吸不進去,這種窒息的感覺讓陳誠有種恐懼,死亡很近。陳誠不停的拍打着胸口,他拼命的跑向執勤臺,他想活,死在這裡太窩囊了。死,也要死在故鄉,故鄉是什麼?故鄉就是一個死也要回去的地方。短短的幾秒鐘,陳誠腦子空白,求生是唯一的本能,他沒跑幾步,躺在了地上。

呂徵見陳誠慌忙的跑開機位,沒跑幾步就倒下了。他大喊道:”出事了,快點叫保健員!去呀,就你,楞什麼,快點去“

一個又一個罪犯站了起來,看看就是,事不關己,何必惹禍上身?

樑俊慌忙的跑到陳誠身邊,讓他平躺在地上。

”別動他,出了事情你負不起這個責任!“呂徵拉着樑俊的胳膊說。

樑俊一甩,”滾,老子敢作敢當,死了我給他抵命!“樑俊也不懂救人,但是他看着臉色鐵青的陳誠,沒有時間考慮了。樑俊雙手放在陳誠的胸前,用力的按了下去,心中默唸。1,2,3,不行,再來一次,伴隨着陳誠劇烈的咳嗽聲,卡在氣管裡的東西全部咳了出來。

陳誠咳嗽的眼淚都留了一大把,”草,天不絕我!“

樑俊激動的抱着陳誠,”你大爺的,你再不醒,我都給你人工呼吸了“

”滾,別噁心我!你還是叫我死吧!”陳誠直直的盯着樑俊的眼睛。

樑俊渾身惡寒,這眼神,他有種感覺,陳誠想日自己。“呸!別看我啦,我都臉紅啦!”

陳誠眉頭一皺,“沒事了,回去幹活吧!”

呂徵臉色不怎麼好,他當了這麼多年組長,這還是第一次有勞改犯子給自己說話這麼囂張。

樑俊嘿嘿一笑,“呂線,剛纔我錯了,你別給我一樣,我也是着急!”

呂徵想了想,樑俊是個脾氣特別溫和的人,做服務的人職業病,不管見了誰都是面帶微笑,點頭哈腰。呂徵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回去幹活吧,這事翻篇!“

警官帶着保健員徐徐走 來,呂 徵把情況簡單的彙報了一下。警官來到陳誠的機位,”陳誠,怎麼回事?“

陳誠走到道路旁邊,蹲下,”報告警官,卡了一口痰,不能呼吸了。“

警官對保健員說道:”下午去醫院的時候帶他去看看,再檢查一下!安全永遠要放在第一位,三不傷害是什麼?不傷害自己,不傷害他人,不被他人傷害。你們一定要牢記!“

”是,知道了!謝謝警官的關心!“

”起立,回去工作吧!“對警官來說,這種事情稀鬆平常,人不死,不跑,所有的事都不是事。而對監獄來說,正常病亡一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每年都有幾個死亡名額的。

陳誠從未想過,死亡和自己是這麼近。今天沒有樑俊,自己或許....陳誠不敢往下想,他死了,孩子怎麼辦?年邁的父母能否接受這個噩耗?兔子呢?兔子會哭麼?也許,對兔子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吧!哈哈,生活就是這樣子,去他媽的,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不管呂徵怎麼看待這件事情,但是樑俊對着他吼那聲”滾“,幾十口人都聽見了,監獄裡沒有秘密,生活波瀾不驚,陳誠的事情也算是 一個爆炸性的新聞了。故事不知不覺間已經演繹了無數個版本,有人說樑俊那麼拼命救人是因爲他和陳誠有姦情,倆人搞過基!也有人說,陳誠在外邊欠樑俊五百萬,樑俊怕他死了沒人還錢。更離譜的說法是,樑俊給陳誠吃了過期的牛肉,陳誠死了他也得償命。沒有人相信樑俊會豁出去命救人,因爲這種傻逼怎麼可能待在監獄,這裡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呂徵原本沒想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也經不住一個又一個好事之人的煽風點火。午飯後,監區大屏幕公示:樑俊因生產勞動中出現批量不合格產品,扣罰勞動補償金100元,強化管理7天。

在監獄裡,所有罪犯都是平等的。沒有絕對的公平,只有大多數人的不公平。樑俊堅信,若倒下的是別人,他只會遠遠的看着。不管受到怎樣的處罰,再來一萬次,他還是會救陳誠。強化七天,每天早中晚都是一個饅頭,工作日2個小時的罰站,週日一天的站立纔是最難熬的,樑俊默默的祈禱着,:週日出工,週日出工,週日出工。呂徵又裝作老好人說,:”警官本來是要扣你考覈分的,我給他說了說情,只是扣了你的勞動保障金。你要引以爲戒,下次,我不會幫你說情!“樑俊連聲道謝,”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這次多虧你了,回去請你吃飯哈!“呂徵擺了擺手,”咱兄弟之間說這些就見外了,我能力有限,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謝謝了,真心的感謝!"樑俊在心裡問候了呂徵的所有女性家屬,他記得陳誠說過,和你不喜歡的人寒暄不是虛僞,而是教養,教養是爹媽給的。這句話,一直安慰着滿腔怒火的自己,給錢的是人,不花錢的連狗都不如。

醫院屬於監獄的直屬監區,而在醫院服刑的罪犯非富即貴。醫院的消息快而可靠,陳誠打聽到,三天以後開庭。還有三天,開庭後一星期內有結果。10天麼?也許十天以後就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再撐十天?撐的住麼?還能撐多久?假釋的形式依然嚴峻,法院公示並不代表假釋的成功。之前有個罪犯開庭後三天接到法院判決:本罪名不適合假釋,維持原判。活着買不起房,死了買不起墓。半死不活不知道該買什麼?陳誠像被強姦了一夜的女人,第二天早上他以爲別人是要給錢呢,誰知道又掏出一個套套!

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我就是那片土地,你說,我能撐多久?兔子,爲了你,我願意熱愛這個世界!我死不了,我死了,誰給你遮風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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