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眼睛紅腫,身邊的酒罈堆積。
白娘子哀愁的看着小青,雖然什麼都沒說,但看起來一直在說“造孽”兩個字。
“青兒,你這樣老是喝酒,也沒辦法,秦醫師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白娘子嘆惋的勸着小青。
“就是因爲知道這是他不得已的苦衷我才難過, 明明沒有情根,卻又爲何開了心竅?既然開了心竅,又爲何會癒合,姐姐,我不明白。”小青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青兒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我們沒法幫助秦醫師,只能讓秦醫師自己將這一關參透才行啊。”
“可,他若是參不透,我又該如何面對他呢?”小青哭着說。
“唉,跟姐姐回去吧,爲今之計,也只能等了。”白娘子嘆息道。
“我不要,我要在這等他。”小青抓起了另一罈酒,準備繼續喝,不過卻被阻止了。
“小青姑娘,他已經在尋找方法了,你就別自己傷自己了,他要是知道了的話,只怕會功敗垂成。”秦醫師說道。
“你給我走,不許你頂着他的臉!”小青來氣的撒着酒瘋說道。
“青姑娘,你正常一點,我說過了,他會讓着你,但我不會, 我是秦月樓, 但我也不是秦月樓, 你明白麼?”秦醫師擅長專治各種不服,簡單的言語,沒讓小青消停。
就在小青準備拔劍就砍的時候,秦醫師便將小青打暈了過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你呢?”白娘子也只能苦笑的看着面前的秦醫師。
“就叫秦醫師吧,畢竟我並非真正的秦月樓。”秦醫師隨便找了個位置,提起了一罈酒,隨後插入了一根吸管,一口口的吸着。
“那麼,秦月樓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啊?”白娘子問着秦醫師。
“治標不治本,只能說以現在的狀況,他不是很敢來見小青。”秦醫師答覆道,“總之,我們人全麻了,這也算是他爲數不多一次的任性了吧。”
“任性?”白娘子皺眉。
“是啊,沒有情根的我們,行事風格雖然略有差異,但都會因爲沒有情根的關係將自己置身事外,做出自己認爲的理智抉擇,可當任性之時,那便並非理智所驅策,而是感性,
他想要保持自己能夠去愛人的基本權力,只可惜我們···
不是不能愛,而是愛不能。”
“這還真是苦啊。”白娘子也只能深深的嘆口氣,“我會想辦法找到彌補情根的方法的。”
“白姑娘,多謝你的好意,只是這事不是那麼好解決的,很難的啦。”秦醫師搖了搖頭,看着小青似乎悠悠轉醒的跡象,又再一次的把小青打暈了過去。
同樣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下手快準狠。
白娘子看的眼睛直抽抽:“秦醫師,你還是下手輕點吧,青兒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下次我會注意的。”秦醫師連忙擺手,旋即又正色,“白姑娘,其實我們私下裡有商量,依你之見,情根可否用外物代替?”
“···嗯···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首先秦月樓本身就有心竅,那麼如果將心竅視爲挖出來的坑,那麼種上情根,或者是種子,最後還是會發芽的,只是能夠代替情根的東西,我暫時想不到。”
“我們有適合的,只是他不同意,所以可能還需要您查找一下,最好是那種沒有靈智的死物。”
“能夠代替情根的外物,又豈會沒有靈智呢?只怕那‘情’之一字,便讓那外物生出了靈智吧···”白娘子無奈道。
——
“苦情樹有自己的靈智,還是別讓苦情樹種在我的心竅裡了吧。”秦月樓撫摸着種在盆裡的小小苦情樹,將手搭在樹幹上,搖着頭。
苦情樹也搖晃着枝葉,不知是欣喜於秦月樓的撫摸而受用,還是應和着秦月樓的話。
“但是能夠代替情根的東西,就只有它了。”老劍灌了一口酒道,“老玄正在商城裡找合適的方法。”
“老太呢?”秦月樓問着老劍,太山府君去哪了。
“他啊,也到下面去幫你問了。”
“那你爲什麼還在這?”
“我在這參悟劍意,斬離血脈的劍意雖然參出來了,可是···對咱們沒用···雖然我的劍意稱謂包羅萬象,但是情之劍意還真沒有,所以只能···”老劍聳了聳肩。
“只能什麼?”秦月樓問着老劍。
“兌換相似的劍意,然後我參悟。”老劍實話實說,接着用劍意在空中留下了三個字。
“愛無限?”秦月樓讀出了那三個字。
“只是一個名字,並非真正兌換那道劍意,那道劍意雖強,但卻並非適用於我們,因爲那道劍意是旁人的深刻感悟。”
“老劍,你有心了。”秦月樓欣慰的點着頭。
“得了吧你,我們是成就道主了,所以對於情情愛愛無所謂了,哪怕是有情根,我們也可以無情根。”
“道主,就必須得是無情的麼?”
“道主不用必須是無情,只是情對於道主來說,可有可無罷了,
就好比太上忘情,只是忘情而非無情,俯仰之間拿得起放得下,纔是真正的忘情,可若是太上無情,也沒人可以篤定那就是錯的,
道無分對錯,以心證,以力證,皆是對的。
只是相對而言,對於你我來說,旁人的道,或許並不是對的罷了,天生萬物皆有道,蛇蟲鼠蟻俱是如此,
所以你想保持能夠愛人的能力,也不是錯的,起碼對你來說並非是錯誤的,而我們也不會認爲你是錯的,因爲我們本就同出一源,所以老太雖然總是潑冷水,拱火,可那也只是刀子嘴而已。”
“老劍,沒看出來啊,你看人這麼通透啊。”秦月樓打趣了一句。
“我不是看人通透,只是因爲我誠於劍,誠於人,可以知曉某人本質如何,所以老太的那些話不要放在心上,畢竟人家走的道,你也知道,比較邪門。”老劍又喝了一口酒。
“這個確實。”秦月樓很難不贊同。
“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嚼舌根,這可不好啊,鐵子萌。”老玄風塵僕僕的進了科研空間,“這個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我和老太剛剛私下裡推演了一番,成功率有點低。”
“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吧。”秦月樓直截了當。
“你得先以你目前的狀態分出一個或者多個分身,留作備份,如果一不小心癒合了,你還可以通過召回其中一個分身來維持心竅的存在,在此之前,你要把你的道行削弱到最低限度。”老玄伸出了一根手指,隨後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而後,我們會在保證你生命的前提下,將你的心竅擴大,而後固化,只要不癒合,你就還會有一星半點的愛人的權利。”
“行,那就來吧,我忍得住。”秦月樓說道。
——
站在冰天雪地當中,秦月樓擡頭看着滿天飛雪,手中還握着一張請仙符。
這是老劍自己做出來的,不請天上神仙,也不請旁的陸地神仙,只請與他同出一源的道主,
因爲同出一源,所以請來他們的力量很容易很簡單,也沒有副作用。
老玄那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奏效了,但是他的修爲也被自己活生生的削弱到了最低限,輸入了一絲真元法力,
那請仙符便也燃燒了起來,
從那高懸的九天之上落下一道劍意,頃刻間注入了秦月樓的身體當中,於此而來的還有旁的各種劍法劍招劍術。
別的請仙符請的是神仙一絲分念注身,也即是請仙代打,某些神仙分念若是請仙者的身體頂不住,還會遭到損毀,
但秦月樓這請仙符卻只是請來道主的力量,並非是請來分念,
也即是說,前者是強硬的將龐大的物體塞入到體積有限的容器之中,肯定會擠爆。
但是後者卻是正正好好,並不會造成傷害。
在請仙符發揮了作用以後,秦月樓淡然揮手,神情肅然,自那風雪之中脫胎而出一柄素白長劍。
長劍自風雪中而落入掌中,仿若手臂的延展,秦月樓便起了一道劍勢。
雖然並非是殺伐之劍,但卻引動那漫天風雪,雖神情肅然,可內心一陣回憶翻涌。
【我其實沒怎麼見過雪,偶爾幾次見到雪也是沒有睡着的時候,我從來都沒看過大雪紛飛的樣子,我想看到漫天飄雪,如果可以看到大地變成一片雪白,那該是多麼安寧,多麼純潔啊。】
【可你不是想看大雪紛飛的樣子麼?大家都是朋友的嘛,送你一場雪又何妨呢?
···可你幹嘛說出來?作爲驚喜不是更好麼?
你問我不就說了麼?
唉···你啊,還是不懂啊。】
我不是不懂,我只是···不懂如何去愛。
他與小青,到底算不算是孽緣還兩說,可就目前這情況來說,這就算不是孽緣,也得是一場孽緣了,畢竟一個情竇初開,而另一個愛不能。
“我不敢去見你,所以只好託付這一場風雪替我見你一面。”
秦月樓心中想到,舞劍的身姿仍舊不停。
那一道風雪劍意也跨越了萬里,跨過了雪域,跨過了大海,跨過了江山,最終來到了俞杭。
雖是風雪,但卻並未將嚴寒帶入俞杭,所帶去的,也僅僅只是風與雪。
小青茫然的看着風雪,呆呆的伸出了手,寄託了秦月樓思念的劍意也隨着雪花落入到了小青的手中。
往昔與小青閒來無事的對酌雜談,隨口一句話的記在心頭,點點滴滴的回憶裡,小青都佔據了一個位置,雖然平素不說,可秦月樓卻也滿心歡喜,
而秦月樓的心思,也在這風雪之中,交付到了小青的心口。
你喜歡李記,想要吃糕點,那麼對我來說不管東西南北都順路。
你喜歡喝酒,那麼我便陪你喝酒。
你喜歡吃兔子,那我就爲你下廚。
你喜歡我,我卻不知該如何迴應你。
“我沒有情根,只能努力維持心竅,你願意等我長出來情根再來找你麼?”
小青走出了門,雪花飄落,染白了三千青絲,而那風雪當中的心意,也被小青盡數接受。
遠在萬里之外的秦月樓,也緩緩收劍,請仙符的力量也漸漸消退,他的頭上,也沾染了雪花。
此生同沐雪,也算一場白首。
而後,那自風雪脫胎而來的長劍,也隨即消散,從風雪中來,迴風雪中去。
失去了仙劍道力,心口的痛苦也來的愈發猛烈。
心竅固定,並非不會再感受到痛苦,因爲心竅也是在不斷地復原,但爲了保證心竅存在,破壞那復原的部分也是在同時進行的,
所以這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而那痛感,也更加洶涌。
臉色蒼白的秦月樓站在雪地裡,手中提着一壺酒, 而後提壺痛飲。
而小青也提着一壺酒痛飲。
“我可以等你,可我又能等你到什麼時候呢?”小青自言自語,而後看向身邊同樣捧起一片雪花的白娘子道,“姐姐,我們離開俞杭吧。”
“···好。”白娘子心疼小青,便點了點頭,“那麼,你不等秦醫師了麼?”
“若是能再見,那必然是會再見的,可若是見不到,便是等在此地,又能如何呢?”小青溫婉笑道,“但我相信,我們還是會再見的。”
“青兒,你長大了。”白娘子看着小青,欣慰道。
不過,就在青白二蛇準備離開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妖孽休走!俞杭這風雪是你們施法所做的吧?哼,好大的膽子,說,圖謀何事?”許久不見的法海又一次的回到了俞杭。
法海這不加掩飾的聲音也被遠在醫館當中的秦醫師聽到了。
於是秦醫師給秦月樓留了個言。
“有人欺負你老婆。”
法海手中金鉢倒扣,陣陣耀眼佛光籠罩雙蛇,雙蛇猝不及防,被罩入了佛光當中,匆忙間反應不及,只得盡力運功抵禦。
“這樣的法術還死撐。”法海冷哼。
見狀,金鉢催動,迎風見長,而後脫手,可是還沒等全然將那金鉢扣住雙蛇之時。
異變突生,佛光似乎被什麼莫名的力量一寸寸抹消,而後連連突破音障的聲音由遠及近,聲聲炸裂鳴響,金鉢被勁風吹飛,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拳印。
隨同而來的,還有一聲怒吼。
“法海!!!我要你助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