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做了一個漫長又驚心動魄的夢!夢裡, 是雲霧繚繞的懸崖絕壁,晃似崑崙虛那絕美的思過崖。
崖旁,梨花飛舞, 仙鶴輕嘯。還是那般迷人的眼, 如墨的發, 在雪白的梨瓣中, 一襲白衣迎風飄動。
她嘴角露出微笑, 世間從此再無其他,只有眼前這個男子!像是等了千年萬年,這一刻, 她終於能放下所有,只這樣, 無所顧忌的奔向他, 奔向爲她展開的臂彎......
可是突然, 他身上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鮮血染紅,還不等奔向他身邊, 他便向崖下跌去。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沒抓住,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有人在她耳邊喚她:“慕姑娘,慕姑娘,你醒醒啊, 醒醒啊!”
她止住哭聲, 仔細聽那一聲呼喚, 高興的笑了起來。原來只是個夢, 於是她便順着喚聲往前走, 慢慢睜開雙眼......
有些疼還有些澀,她又將眼閉上, 緩了緩才慢慢睜開。
雲起航看到她醒了,高興的笑了起來,道:“慕姑娘,你終於醒啦,太好啦。你都不知道你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呢,差點嚇死我啦。你餓不餓,我現在就給你弄吃的去。”
幕煙緊蹙眉頭,看着房子裡簡單卻又講究的陳設,再看看身上蓋着的褐色絲被,一陣淡淡梅香襲上鼻尖,她被這梅香一撩,才完全清醒過來。眼前浮出昏倒前楚離拔劍的身影。
她掀過絲被,“騰”的起牀,叫住一隻腳已踏出門檻的雲起航,話在喉間梗來梗去,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問出了“楚離他人呢?回來了沒有?”的這句話。
雲起航收回踏出去的一隻腳,沒轉身,只是低聲說道:“殿下他很快就會回來,他叫姑娘千萬別擔心,說你身上傷着......”
不等雲起航說完,她跑過去,用盡力氣扳過雲起航,盯着他垂的很低的眼眸,一字一句厲聲說道:“雲起航,你擡眼看着我,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楚離現在在哪裡!”
雲起航沒有擡起眼眸,雙肩卻突然抖動起來,只聽他帶着哭腔說道:“殿下他自從走後就一直沒回來過,他吩咐過,叫我們不許去找他,要護好你。所以,他現在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他不再說下去,只是低聲哽咽着。
幕煙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沉,她伸手胡亂抹兩把臉上溢出的淚,轉身拿起桌上的秋水劍便往門外走。
雲起航一驚,拉住她的衣襟抖着聲音問她:“你要去哪裡?殿下吩咐過,不讓你去找......”
幕煙推開雲起航的手,因爲用力過大,她眼前有些眩暈,撫着門框稍一喘息,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趕。
雲起航追上來,攔在院中,求着她:“慕姑娘,你不能出去,外面到處都是太子的人,況且你還傷着......殿下他冒着性命危險將你從太子手中救出來,你,你不能再涉險了。”
他頓了頓,接道:“就,就當爲了我家殿下,好不好?”
幕煙咬咬牙,強忍着眼中的淚水對雲起航說道:“我不能不管他,我一定要去找他。你攔不住我的。”說完一把推開雲起航,頭也不回的往外奔。
雲起航一跺腳,轉身回房抄起劍便往外趕。他也擔心殿下,也想知道殿下現在怎麼樣了,人在哪裡!
正是盛夏,正午的陽光很盛,外面酷暑難當,路上零零散散走着幾個人,人們都在房間裡避暑。
這樣最好,免得出門被人盯上她還不知道。雲起航氣喘吁吁的趕上她,擦着額頭已經冒出的豆大汗珠,跟着幕煙直往金陵城外奔來。
一路上見到很多巡城的禁軍,幕煙和雲起航便躲進附近的小巷子,免得被發現就遭啦!
快到城門附近時,遠遠看到守門的官兵在一個個盤查出入金陵的人。雲起航小聲問她:“現在該怎麼辦,我們怎麼出城?”
幕煙用劍堵住雲起航的嘴,眼睛在大街上搜尋,正好看到不遠處有一輛裝稻杆的車,她靈機一動,便對身後的雲起航說道:“有辦法啦!”
等他們偷偷從稻杆中鑽出來時,已到金陵城外。下了車,不理驚訝的合不攏嘴的趕車老漢,便直接往路旁小道奔去。
一路上幕煙有過很多種設想,唯獨沒有想過楚離已死這樣的事。
因爲有傷在身,流血過度,幾天沒吃東西,幕煙眼前一陣陣發黑,但她已顧不得這些,她只想儘快趕到那裡。
雲起航知道她有傷在身,想扶着她走,她卻覺得這樣只會拖慢他們的速度,便不要雲起航扶她。
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那裡。幕煙的心緊了緊,看着地上若有如無的血跡,她的雙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眼前是湍急的水流,可是人呢?楚離呢?沒回來,也不在這裡,那他去了哪裡?是受了傷?還是被楚琰帶走了?還是.......
她不想往下想,她堅信楚離定然活着。
身後雲起航突然帶着沙啞嘶吼道:“殿下,殿下你去了哪裡?你還活着沒?”
幕煙轉過轉身,扶起雲起航,看着他滿是淚水的臉,忍着心痛,眼神堅定的告訴他:“他不會死的,他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找到他!”
林子裡沒有,她又帶着雲起航往軍營那裡奔去,一路上跌的渾身是泥,頭髮散亂,沒了形象,但她顧不得,只要找到楚離,只要找到他......
她看過楚離在凡間這段時間的命格簿,那上面唯獨沒有出現的人就是她和司幽晤。
都是她的錯,若不是她,一個仙人,介入楚離在凡間的命格,楚離就不會因她出事。
是她,錯了他的天命!如果他在凡間不能按着命格簿上的安排善終,等着他的將是七世輪迴......
營中一片狼藉,滿目瘡痍,幕煙腿一軟,便跌坐在地。
纔不過短短几天,竟如隔了幾年般讓她覺得遙遠。曾經整齊又有秩序的那個軍營去了哪裡?司幽晤和玄桑在哪裡?士兵們在哪裡?她很愛很愛的那個人又在哪裡?
有風吹來,捲起地上散落的紙張從她頭頂擦過。“明明是夏天,爲何如冬天般寒氣侵人?”她問雲起航。
雲起航撲倒在她肩上,哭得像個孩子,“我無親無故,打小跟在殿下身邊,殿下不在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看着被風捲起的滿地塵土,她止住哭聲。她不能這般絕望,在沒有見到任何答案前。
撫掉落在身上的紙張,拉起司幽晤,眼中燃起熊熊烈火,烈火中,是永不磨滅的堅定信念!
嗓子有些沙啞,她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雲起航楚離平時去的地方除了這裡還有哪裡?
雲起航擦掉臉上淚痕,情緒依舊激動,他搖搖頭,除了這兩處,就是她第一次見殿下的那所府邸。
幕煙略一回想,便知道楚離絕不可能在那裡,那裡太顯眼。
她想,既然他能去的地方都不在,那麼就只有一處地方了。
她拉起還在抽噎的雲起航往金陵方向走去。雲起航問去哪裡,她只是簡短的說了“皇宮”兩字。雲起航猛地剎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幕煙。
幕煙鬆開手,轉身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去等楚離,我去皇宮。他要是回去了,你就着人告知我一聲,免得我瞎找。”接着給他留下一個淺淺的笑,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雲起航急的原地打轉,心道:皇宮是什麼地方啊?是太子的天下啊!那裡定然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等着我們去呢!可是慕姑娘從來說一不二,決定的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我要怎麼攔住她?
看着幕煙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的身影,一跺腳:跟着她去,明知我兩都是死路一條......還是趕回小院看能不能找到幫手。
幕煙一路混進金陵城,找了個地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將頭髮草草收拾整潔,這才往皇宮處走去。免得太狼狽引起注意。
到得宮門口,那裡的守衛明顯比上次她來時多了一倍,秩序井然守在宮門口。
她看着那些沒有絲毫懈怠的守衛,氣的一腳踹在大柳樹上。這個楚琰,皇帝還沒當上呢,就將皇宮守的跟個鐵盒一樣,生怕漏掉一隻蒼蠅。
看來晴天白日的是很難溜進去了,只有等到月黑風高的深夜,才能行動。
這樣一決定,她便悄悄鑽進身後的矮樹叢中,趴在地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宮門口。
連日的激戰、幾天的沒進食再加上這一天腳下的奔波和心靈的戚動,使得她體力早已嚴重透支,若不是被“找到楚離”的堅定信念撐着,她怕是早已昏死過去了。
此刻趴在樹叢中的她,眼前一陣陣發黑。
昴日星官像是今日心血來潮,在天上兜留的時日竟是比平日長了許多。不過還好,夜幕終於降臨了。她想趁門口守衛夜間換班時潛入,這樣比較不容易被發現。
爬出樹叢,在夜色的掩護下,貓着腰迅速接近宮牆。白天注意觀察過,宮牆上面站滿弓箭手,只有趁着換班的間隙她要以夠快的速度從弓箭手的眼皮子地下翻過宮牆,一旦被發現,她定會被箭射成篩子。
背部緊貼宮牆,側耳細聽牆上的聲音。半盞茶的功夫,牆上有整齊的腳步聲響起。
機會來了,她將秋水往腰間一別,左手按住宮牆,腳尖一點,正要往牆上躍去。
卻突然,不知從哪來的一隻手緊緊主抓自己的手腕。
她一驚,回頭時掌風已跟着拍出。抓着她手腕的人並不躲閃,她用盡全力的一掌堪堪拍在他肩部。
她頓覺不對勁,定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