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王天德覈算到關鍵之處,守門的下人突然跑過來高聲叫道:“老爺,那些村民又來了。”
下人的聲音很高很突然,王天德手上一抖剛算好的帳便全亂了。
王天德氣急敗壞的吼道:“沒長眼的東西,沒看到老爺我在算賬嗎?”
那下人雖然看着表情有些害怕,語氣卻顯得很不服氣嘟囔道:“是他們硬要進的我攔都攔不住。”
還沒等王天德發飆村裡的人便一擁而入,七嘴八舌的嚷道:“王大善人你快來給評評理,這都是什麼事啊”“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造謠純屬造謠”“一定要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厲害”
每個人的嘴裡都有一份說辭,聲音雜而亂完全不能聽清說的都是些什麼。
他們一下子就把王天德圍在中心,每個人都對着他嚷,王天德本來就在起頭上,看着這幫人便再也壓不住心裡的怒氣,猛然站起來大喊一聲都閉嘴。
也許是由於人多也許是由於大家的聲音大,王天德喊過之後竟然只有離他近的幾個人停了下來,全都一副見鬼的表情看着他。而離他遠的那些人還是在嘟嘟囔囔的說個不停。
王天德一看自己的話竟然沒有效果,便想也沒有想的飛速站到椅子上,隨手抓起桌子上的算盤使勁的甩在地上,啪的一聲巨響,算珠四散開來,這下就連站在最外圍的也停止嚷嚷,伸長脖子尋找聲音的來源。
王天德本身就已經很高,此刻又站在椅子上,所有的人都開始仰着脖子看他。王天德完全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注視着衆人,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和傲慢。
王天德幾乎是怒吼着喊道:“你們這些人要幹什麼,想造反啊。一個個不在家裡幹活跑到這裡做什麼,是不是錢多的用不完了,好既然如此從明天開始所有的鹽價錢增加一倍,不從現在開始。”
等王天德說罷人們又開始嚷嚷起來,周圍充斥着“憑什麼,爲什麼”的聲音。王天德並沒有馬上制止他們,只是那樣怔怔的看着他們。
等他們都安靜下來的時候王天德清了清嗓子,很是輕蔑的笑道:“你們問我憑什麼,就憑王老爺我是這方圓一百里唯一賣鹽的人,就憑你們這些賤民私闖我這民宅,就憑我身後這片家業。”
王天德說到這事時剛好王明從書房裡走出來,看見父親的模樣驕傲的對身邊的下人說:“看見了嗎,這纔是我爹,將來我也一定要像他一樣。”
王明說到此處看了一眼咼沐他們兩,整個臉都變紅了,在王明心裡眼前的這兩位就是神仙,就是能解救他的村子的神仙,恨不得把村子裡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一字不漏的告訴他們,也許只有這樣,他的村子才能早日恢復往日的面貌。
咼沐咼炎兩人又是彼此看了一眼,心裡再次被眼前這個單純的少年所感動,也在心裡更加的確定要幫助他,同時他們也都知道這少年此刻能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定與他的性格脫不了關係。
王明見他們兩個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對於父親的決定村人自然是不滿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憤怒,王天德似乎是鐵了心要這樣做,吩咐管家說:“去,把鋪子裡鹽的標價都漲上一倍,從此刻開始往後都是這個價。”
王天德的聲音很大,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連那些小聲議論的人也知道王天德這是要玩真的,便又開始大聲嚷嚷起來都說還讓不讓人活了,怎麼能說漲就漲,我們不服。
“我們不服”這四個字包含了在場所有人的情緒,等到這句話一出,大家的氣勢被帶到了高處,齊聲舉手抗議,齊聲大喊到我們不服,我們不服。
府內的人似乎有些驚慌,特別是那賬房先生,滿臉驚恐,渾身上下哆哆嗦嗦,說道:“你們想造反嗎,想造反嗎••”他已經嚇得語無倫次了。
而那村民看到賬房先生的樣子,氣勢更是大了不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同樣的神情,些許憤怒和更多的興奮。王明自然是沒有見過這種陣勢,躲在下人後面滿臉害怕的看着父親。
王天德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他仍舊高高的站在椅子上,看着這些羣情激昂的村民,滿臉的不屑。
等到約一盞茶的功夫,那村民不知是累了,還是見王天德始終沒有什麼反應,聲勢便慢慢的落了下來。
除了幾個年輕人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小聲的跟着,有人已經乾脆不出聲,坐在地上靜靜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這與他們並沒有什麼關係一樣。
這正是王天德想要的結果,從事情發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
而且他從心裡深深的明白天底下大多數人和眼前的這些村民一樣,他們都是可憐人,大多數又都是可恨之人,而此刻王天德很是喜歡他們的可恨之處,只有這樣事情才能更好的解決。
見衆人都開始靜了下來,王天德便放下手中的茶整整衣服站了起來,從剛纔開始王天德已經從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慢的品着桌子上的茶,以一種完全享受的姿態看着眼前的一切。
村民的氣勢到底只是一時的情緒所導致的,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爲什麼剛剛自己爲何會是那樣,只是看到別人的如此他們便也就這樣做了,人多了聲勢自然也就大了。
這是這種聲勢到底只是幾個人的而已,就算再大也只是空有其表不能長久。果然沒有多長時間他們都停了下來,王天德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清清嗓子掃視一下衆人,他發現自己現在只是站在地上其實與剛剛站在椅子上沒有什麼區別,仍舊可以俯視衆人,看着衆人注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心中悠然升起一種鄙視,人啊他想!
“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的,鹽的價錢既然已經標出來就不可能再降了,你們還是回去自己想辦法吧”還沒等他說完村裡有人便站了起來。
王明知道這人叫王忠二十五六歲,他小時候度過幾年書,等到娶妻生子之後便也開始做了些小生意,雖然生意不是很大但也算是村裡家境稍微好的。
他明顯很是氣憤高聲道:“王大善人,你這樣做肯定是不對的,鹽價漲這麼多你讓我們怎麼活,看在都是同村的份上你不能這麼做,再說你這樣做根本就不符合規定,你就不怕有人找你的麻煩。”
他剛說吧又站起來一個人,這人王明也是認識的,他是王忠的弟弟王甘,他與他哥哥的境遇幾乎沒什麼區別,兩人現在合夥做生意,見他站起來王明暗諷道:“這是親兄弟啊,此刻倒是同仇敵愾了。”
王甘接着王忠的話說:“我哥哥說的不錯,王大善人這樣做就是致我們與不顧,說到底大家都是同村之人,何必做的那樣絕情,人做多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村民本來已經安靜了下來,也有人開始從心裡接受這個決定,正在暗暗盤算自己家還能夠買多少的鹽。但是聽了王忠王甘兩兄弟的話內心似乎生出來了不得的東西。
這東西推着他們開始再次點燃情緒,特別是有人發聲之後,這種東西再次把他們的情緒帶到高潮,又開始大聲的表達自己的不滿,雖然這次他們仍舊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子。王
忠兩兄弟本就是要再次點燃村民的情緒,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很是興奮,滿臉的不可一世。對於他們兩兄弟來說鹽漲價本身這個事情並不是他們主要的關心的,畢竟他們的家境還行也做着生意,差價可以從生意裡補,他們所在意的還是現在的這種感覺,那是比賺了錢還是要高興的。
看着王氏兄弟的表情,王天德很是無奈的笑了笑,王天德心裡明白王氏兄弟的伎倆,對於他來說這完全就是小兒科,他心裡比誰都清楚。
只是以前他很是鄙視這種行爲,此時此刻他並沒有爲王氏兄弟的參乎生氣,相反心裡還有些高興,只是他所鄙視的是王氏兄弟的做法實在是太明顯了,這只是一種小聰明,只能做些無聊的小事,等真的要幹大事時完全起不到一點作用。
只不過凡是都是其自己的作用,小聰明雖然不能幹大事,但是對於某些小事來說就很有用了。王天德伸手示意村民安靜,只是此刻的村民的情緒正在最激烈的時候,自然是沒有人聽王天德的意識。
王氏兄弟見村民如此便更加興奮了聲音也更加大了,而大部分村民又開始從地上站起來,高舉着雙手滿臉通紅的要表示自己的觀點。
人人如此聲音便開始混在一起,一片嘈雜完全聽不清說的是什麼,大多數村民也意識到這一點,只是此刻他們所關心的似乎只有自己的情緒得到宣泄,而忘了自己真實的目的。
村民們都站了起來,王天德卻又坐了下來,仍舊端起茶杯細細的品嚐茶香,像剛纔一樣完全不理會村民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