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佩斯堡。
偌大的城堡議事廳內,泰樂西·比爾森端坐在椅子上,忍着心中的煩躁,靜靜注視着議事桌兩旁的封臣吵嚷,爭論。
她身穿一件黑色束腰的華貴長裙,高聳的前胸彆着銀質的坎佩斯家族徽章,一頭栗色長髮盤在腦後,精緻明豔的五官透着一絲領主的威嚴。
“泰樂西夫人!”吵嚷中,封臣托兒·保裡衝她抱怨道,“我實在不明白,我們爲何要參與對凌風堡的戰爭。您應該清楚領地如今的狀況,休養生息,恢復生產纔是我們該做的事。”
“沒錯!”一旁的桑德·安託斯也開口道,“我們完全沒必要趟這趟渾水。巴羅夫等人的叛亂,鬼面鷹的肆虐,已經令我們損失慘重。如今,我們連可供作戰的馬匹都不夠,難道要讓我們手下的騎士,都騎着山羊與凌風堡的人馬廝殺?”
“而且勝之不武!”又一名封臣說道,“這算什麼?等他們與魔獸戰個精疲力盡,我們再出手襲擊,這簡直是騎士的恥辱!王國內人人都將恥笑我們,家族榮耀也會因此蒙羞!”
“他們吃了敗仗,想要復仇,那就讓他們去好了。誰打敗了凌風堡,誰就得擔起守護利刃要塞的職責!”
……
封臣們吵嚷不停,總之是不願出兵上河領。
忍着心中煩躁,耐着性子聽完這羣莽夫的抱怨,直到所有人無話可說,看向她時,泰樂西才悠悠出聲道:“一場必勝的戰爭,一筆唾手可得的財富,你們打算就這樣放棄?這可是我極力爭取而來的機會,如果你們不願出兵作戰,現在便可帶着自己的人離開。”
泰樂西目光平靜的掃過衆人。
封臣們交換着眼神,片刻後,霍斯特·提爾爵士皺眉說道:“第一軍可不是好惹的。半年前,他們便擊敗了東境聯軍,如今他們的人數更甚從前。我聽說有數百名着甲騎士,就算經過與魔獸廝殺的消耗,但凡是能活下來的傢伙,都必定歷經殘酷和死亡。”
他身旁的年輕封臣,勃利·徒斯也跟着附和:“金幣自然是好東西,上河領如今富得流油,但那些財富未必就唾手可得。我們趁着冬季結束後出兵,對方必定會與我們拼死一戰,即便獲勝,又有什麼榮耀可言。”
“是的,這有違騎士的榮譽!”一人義正言辭的喊道。
……
泰樂西安靜地聽着,面無表情。
什麼有違騎士榮譽,她清晨,眼前這些封臣,不過是在怕死而已。
等衆人的議論再次停歇,向她投來目光時,泰樂西才繼續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與凌風堡單打獨鬥?需要拼死一戰的,是亞瑟·圖斯特拉,不是我們。”
不等封臣們議論,她接着說道:“圖斯特拉家族的小子犯了衆怒,此次討伐凌風堡,東邊的格林家族將全力以赴。他們吃了敗仗,基爾·格林本人,更是被關進了凌風堡的地牢,顏面盡失。戴維森家族也差不多,至少會出動兩百名騎士。另外,我的兄長將爲我們提供必要的馬匹,以及一百名騎士的支援。”
她目光威嚴的掃過衆人,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義正言辭:“我要告訴你們,這不是什麼乘人之危。亞瑟·圖斯特拉擅自撕毀協議,包庇殺害我丈夫的兇手,解放農奴,擾亂王國秩序!各位,我想你們該清楚,解放農奴、廢除農莊、分配土地,對我們而言意味着什麼。”
封臣們再次嗡嗡議論起來,這下,所有人都有了出兵上河領的念頭。
如果這真是一筆唾手可得的財富,並且擁有維護王國秩序的理由,到的確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片刻後,封臣托兒·保裡問道:“我們需要出多少人?”
泰樂西沉穩笑道:“那就看你們想運會多少金幣,和值錢的貨物了。”
“誰來帶領我們作戰?”封臣卡列爾·凡斯追問。“我們絕不聽從格林家族和戴維森家族的調遣!”
“我已經說過了,等戰爭結束,坎佩斯家族將與格林家族訂立新的盟約,我們雙方將一同守護北邊的利刃要塞,阻擋魔獸南侵。”
“那也得等戰爭結束!現在那羣傢伙依舊不可信任,尤其是這樣的時刻。他們也不會信任我們!”
卡列爾的話,讓封臣們盡皆點頭。
坎佩斯家族與格林家族以往長久的不對付,讓兩家各自的封臣都彼此厭惡,尤其事關戰爭,在座的封臣都不願被人當做炮灰,白白給他人做了嫁衣。
見泰樂西面露遲疑,封臣們剛升起的出兵想法,立刻消退大半。
這時,衆人才驟然意識到,他們這位領主,是一個無法上戰場的女人。而本該坐在那張椅子上的艾力克·坎佩斯,不過是一個只能被鎖在屋內的瘋子。
“這可不是孩子玩遊戲,這是戰爭!我們不信任格林家族,還有戴維森家族,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讓我們先去送死!”
安靜不過片刻的議事廳,頓時再次吵嚷起來。
“照我說,只要圖斯特拉家族的小子別來招惹咱們,我們也沒必要取他的性命。只要能和平相處,也沒什麼不好,管他在領地內幹什麼。要知道,魔獸可比人類騎士難對付!”
“沒錯,如非必要,何必冒險參與戰爭,即便獲勝,誰知道往後每個冬季該如何度過。”
……
聽着封臣們的喪氣話,泰樂西一言不發,面色難堪的沉凝片刻後,扭頭向一旁的騎士點了點頭。
片刻後,在封臣們的嚷嚷聲中,兩名城堡護衛,將一件被布匹遮蓋的盔甲架,擡到了泰樂西身前。
這突然被擡上來的物品,讓封臣們住了嘴,扭頭看着椅子上的泰樂西,不明白這女人又想幹什麼。
微微擡着下顎,泰樂西緩緩從椅子上起身,腳下石臺的高度,足以讓她以俯視的目光掃過衆人。
當她扯下罩在盔甲上的黑布,一套做工繁複,樣式華貴的白鱗甲,頓時讓封臣們眼前一亮。
那耀眼的瓷釉,燦爛得猶如一片覆蓋初雪的潔白大地,白色的銀線,金色的鉤扣,在頭頂燭火的照耀下熠熠發光,垂地的赤紅絲袍,更是彷彿晚霞凝聚。
封臣們臉上驚訝的反應,讓泰樂西十分滿意。
擡手抓過身旁騎士遞來的長劍,她面色嚴肅的說道:“這是我命人提我打造的盔甲,而我手中的武器,是我的丈夫,利布隆·坎佩斯生前的佩劍!無論你們今日是否同意出兵,哪怕只我一人,我也要前往討伐上河領!這不光是爲了王國秩序,更是爲了我死去的丈夫報仇!戰爭又如何,魔獸又如何。你們大可離去,只是別再提什麼忠誠榮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