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殺死利布隆伯爵的原因?”尤金妮問,“你其實並不愛他,你愛的是你的哥哥?”
“呵……愛?”泰樂西搖了搖頭,放眼看着漆黑的夜空,“我只愛我的孩子,以及我手中的權力。”
“小姑娘。”她收回目光,看着皺眉的尤金妮,“別太相信愛情,越美好的東西,越是轉瞬即逝,趁着年輕,趕緊找個心愛的男人享受吧,管他是什麼身份。你聽過那句歌謠嗎?來跳舞吧,趁我們都還年輕。”
“你在笑嗎?”尤金妮盯着泰樂西,“我能感受到你的悲傷,你心中並不快樂。你說的話,我無法完全領會,但我知道另一首歌謠,或許能給你一些安慰:
憐憫不幸,無論善惡。拔掉譴責的灼熱箭翎,洗淨內心所經歷的困頓。長夜四更,切勿因循。用忘川之露,安然酣睡到天明。”
尤金妮認認真真的唸完,而後靜靜的看着泰樂西。
“雖然我沒聽過,但謝謝你,這一定是首不錯的歌謠。”泰樂西看着她搭在手臂上的披風,“這是給我的嗎?我見你一直拿在手上,如果是給其他人的,你不可能一直在這兒陪我閒聊。”
尤金妮擡手抓起披風,將其遞到木樁間的縫隙。
“我還聽過一首歌謠。”
泰樂西看着她,眼中露出好奇。
尤金妮輕聲說道:“可憐的凡夫俗子,沒有我,你該怎樣過你的日子。別心急,別心急,我乃夜晚的精靈,山間的夜鶯。白天不屬於我,純淨的夜晚我方降臨。孩子,孩子,我這般呼喚,只爲讓你安穩入眠。我的歌聲不在黎明,我的歌聲不在白天,我的歌聲也不在傍晚,我的歌聲只在你夢裡。”
唸完歌謠,尤金妮衝泰樂西點了點頭,說道:“夫人,祝你有個好夢。”
“謝謝。”泰樂西感受到手中披風的溫暖,“如果有機會,我們或許能好好聊聊,就像男人們一樣,伴着美酒和食物。”
“大概沒這樣的機會了。”尤金妮淡淡的說道,然後仔細看了看泰樂西,隨即轉身離開。
看着越來越遠的人影,泰樂西笑了笑,心中的陰鬱散去,同樣說道:“也對,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下次,換我爲你送披風吧。”
說完,泰樂西忍着痠痛緩緩坐下,依靠着牢籠,將厚實的披風緊緊裹在身上。
……
“你去哪兒了?”
亞瑟爲佩斯等人安排的住房外,返回的尤金妮被攔住了去路。
“今天的晚宴你不該消失,亞瑟大人爲了我們,特意叫了許多人作陪,食物也很豐盛,你不出現便是失禮。”
“我在廚房吃過了。”尤金妮繞開攔路的佩斯,推開木門,屋內燃着油燈。
佩斯轉身走進屋內,看着毫無形象躺在牀上的妹妹,目光嚴厲:“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食物。我們既然離開了城堡,便代表着家族。這間屋子,是亞瑟大人特意讓學士爲你一人安排的。作爲克威爾特家族的小姐,你至少該表達自己的謝意。”
“你可真囉嗦,就像老奶媽。”尤金妮取下腰間細劍,將其放在枕邊,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他不會在意的,我保證。至於晚餐,不是還有你嘛。我可不想聽你們說客套話,也不想聽那些士兵和騎士吹牛。”
“白天你不還和他們稱兄道弟,現在怎麼就沒了興趣!”看着將帽兜拉起,趴在牀上的尤金妮,佩斯一陣頭疼。她這個妹妹,只有在城堡內,纔能有些貴族小姐的樣。
走上前坐到牀邊,佩斯一邊提尤金妮脫掉靴子,一邊問道:“剛剛你去哪兒了?我見你從校場上返回。”
“哎呀,你可真煩。”尤金妮轉身用腳蹬在佩斯肩上,“現在是睡覺的時候,明天還要去打仗!”
“你該洗洗腳!”佩斯一掌拍開抵到眼前的腳丫,盯着帽兜下的雙眼,“這座營地內,就你身上最髒,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鏟糞的馬伕。”
“你比奶媽還囉嗦!囉嗦鬼!”尤金妮躺在牀上,盯着屋頂,生氣的懶得理會佩斯。
看着一動不動的妹妹,佩斯搖了搖頭,起身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就在你左右的屋內。”
就在佩斯準備離開的時刻,躺在牀上的尤金妮突然問道:“那些第一軍的士兵,真的是他近一年招募的?”
“原來你在好奇這個。”佩斯臉上露出笑容,“你白天不都問過了嗎?第一軍的士兵的確都是近一年招募的,他們原本都是農莊內的孩子。”
“這才奇怪!”尤金妮噌的一下起身,“一年時間,怎麼可能將人訓練成這樣!你知道嗎,許多士兵都練出了鬥氣,許多!還有那些城堡護衛,無一例外全是好手!”
“這不正說明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嘛。”尤金妮激動的反應,讓佩斯略感不解,“你看見了,這是一支真正的軍隊。紀律嚴明,行動統一,一切都令人刮目相看。”
“這只是表象。”尤金妮覺得佩斯就是一個笨蛋。“馬戲團裡的猴子大象,經過訓練一樣可以紀律嚴明,令人刮目相看。”
佩斯皺着眉,想了想,說道:“改革!是改革讓上河領有了現在這幅局面,嗯……等你到了上河鎮,你就會明白,也會更加驚訝。”
“我知道!就是那些令貴族們對他敵視的法令和措施。”尤金妮頭疼的說,“沒錯,他的改革非常大膽有趣,甚至是瘋狂,但這並不能讓他有現在的局面,這些士兵,還有那些護衛……還有這次的戰爭,這座營地,還有情報……哎呀!我也不知道想說什麼,總之我會弄明白的!”
說着說着,尤金妮突然倒了下去,雙腿亂蹬,腦子亂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
戰爭又不是小孩子打架,拿着木棒衝上去亂揮一通就行。白天她已經打聽過了,亞瑟早就知道泰樂西等人會進攻上河領,物資調配至少在一個月前就展開了。
還有利刃峽谷。不是說一到冬季,就有獸潮發生嗎,她問過那些士兵,但對方絲毫沒有擔心的意思,只說要塞十分堅固。
那些傢伙明顯在撒謊!
總之,她就是覺得不正常。
躺在牀上,尤金妮撇過頭,看着站在那兒一臉頭疼模樣的佩斯,說道:“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