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六年十一月初六,刑部侍郎在公堂之上離奇死亡,在場諸阿哥各自上本奏事,不料全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沒個消息,康熙老爺子對此事竟然不發一言,所有涉案阿哥都不明白老爺子究竟想幹嘛,各自惶恐不安。康熙三十七年二月初八,康熙老爺子大駕回到京師,並未進城,而是入住了暢春園,召豐臺大營萬餘官兵衛戍,並調北古口振武將軍狼璋大軍回京於西山設立西山鍵銳營,召太子及諸在京成年阿哥入暢春園議事。
太子及諸阿哥進園後並未立刻被老爺子召見,李德全傳老爺子的話,讓大傢伙候着。這一候着就候到了申時,一幫子阿哥都是一大早就被喚來,早膳都沒用,頭前還各自湊夥子瞎扯着,到了這會兒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可老爺子始終沒理會這起子阿哥,就連派個人來送膳食、點心都沒有,大傢伙這纔有些慌了起來,又不知道老爺子究竟想幹啥,各自猜疑着,連聊天的興趣都沒了,一幫子阿哥就這麼沉默地坐着、等着。
別人不清楚,胤祚心中卻是有數的,老爺子這是在玩心理戰呢,先冷落一下阿哥們,待會兒大棒子揮下來那個疼才叫厲害,雖不太明白老爺子究竟準備了多大號的板子,可捱打卻是難免的事兒,因此胤祚壓根兒就不着急,也懶得跟其他阿哥胡扯,來了之後除了開頭寒暄一下外,就自個兒躲一邊閉目養神去了。
申時三刻,日頭都有些偏西了,老爺子始終沒有召喚阿哥們,大傢伙真的有些坐不住了,可瞧着外頭那些善撲營軍士全副武裝的樣子又不敢隨便走動,正等得心焦之時,李德全手捧着聖旨來了,衆阿哥忙跪倒在地,口稱萬歲,預備着接旨。
李德全消瘦的臉緊繃着,緩緩地展開聖旨,用尖細的嗓音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詔書不長,可內容卻甚是驚人,康熙老爺子一道詔書下來,將所有阿哥的差使全免了,就連太子原本名義上兼着的吏部也不例外。這道詔書頓時將阿哥們全震住了,只有老大無所謂,反正他原本就沒有差使,此刻見弟弟們傻眼的樣子,他倒是得意起來了,太子還沒說話呢,他就領頭謝恩起來,這才驚醒了一羣傻了眼的阿哥,大傢伙亂糟糟地謝了恩,面面相覷地站了起來,各自心頭都是淒涼一片。
靠!老爺子搞啥子名堂,這手也太狠了吧,一傢伙就將大夥兒手裡頭的權柄削得乾乾淨淨,奶奶的,唱得是哪齣戲?饒是胤祚早已知道要挨板子,可也沒想到這頓板子會如此之重,滿臉子鬱悶地站着,心中不免有些苦澀,可也沒轍,老爺子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吃了虧你也得忍着,沒個說理的地方去。
大傢伙頭腦發懵,心裡頭發虛,都急着回去召集心腹手下議事,可老爺子沒叫走,誰也不敢走不是?老八跟老九、老十低聲叨咕了一陣之後,悄悄地湊到胤祚身邊,笑咪咪地問道:“六哥,您瞧這事咋辦成這樣了?嘿,小弟刑部差使沒辦好,撤了也是該當,怎會連六哥您都吃了掛落,要不大傢伙一起去皇阿瑪那問問?”
嘿,你個死老八,跟老子玩起這手來了,還真指望着咱出頭去撞牆啊,孃的,你小子可算是陰險到了家了。胤祚心裡頭自然明白老八這貨是打算挑唆自己去鬧事,不過臉上卻是笑着回道:“啊,好啊,就請八弟辛苦一趟吧,六哥在這等着就是了。”
老八見胤祚不上當,卻也不急,他原本就知道胤祚精得很,也沒指望能騙得倒胤祚,只不過是起個話頭而已,笑笑着說道:“六哥行事光明磊落,定是有小人作祟,待會兒皇阿瑪見召之時,小弟定會幫六哥說話的。”
嘿,這小子擔心咱告他一狀,都巴結到這份上了,有意思,孃的,老子若不是要用你去扛太子,能幫你小子掩飾嗎?嘿,大傢伙心知肚明的事兒,有啥可說頭的。胤祚笑呵呵地正要回話,李德全領着幾個小太監又來宣旨了:“皇上口諭,宣毅郡王胤祚見駕。”
嗯?咋回事?按理該是先見太子,怎會先輪到老子,媽的,老爺子又想將咱架火爐上烤了,您老就不能換個新花樣?胤祚心裡頭知道老爺子這是要讓他成爲阿哥們攻擊的標靶,心中不免又氣又恨,可也沒轍,皺了下眉頭,在一幫子阿哥們嫉妒的眼光裡向煙波致爽閣而去。
“兒臣見過皇阿瑪。”胤祚一看見正含笑坐在上首的康熙老爺子立刻一頭跪倒在地。
“唔,起來吧。”康熙老爺子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會兒胤祚,才讓他平身。
“謝皇阿瑪。”胤祚站了起來,躬着身,既不看侍立在兩邊的那起子上書房大臣,也不多話,只是靜靜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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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老爺子笑着說道:“小六兒海運的差使辦得不錯,朕心甚慰,唔,皇阿瑪該賞你些什麼好呢?”
賞啥好,奶奶的,您老爺子不是賞了嗎,一板子打下來咱的差使就沒了,扯。胤祚心中雖有氣,可哪敢這會兒發啊,只好老老實實地回道:“全是皇阿瑪英明指導,兒臣不過是跑跑腿而已,實不敢居功。”
“哈哈哈……”康熙老爺子放聲大笑起來,看樣子將阿哥們的權柄全削了,心情不錯,笑了好一陣子才道:“做錯了得罰,做得好自然得賞,嗯……”康熙老爺子似乎在考慮該賞胤祚些什麼的樣子。
胤祚心中突然一動,想起了一件事兒——原本胤祚手裡頭控制了海運,搞海外貿易的事兒早已開始着手,就等着漕船一完工就上商船,可這會兒差使沒了,要想搞海外貿易怕就難了,此時老爺子說要賞,何不趁機要下個海外貿易的關封?胤祚計較一定,立刻開口道:“兒臣想向皇阿瑪討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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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說來給朕聽聽。”胤祚主動討賞還是頭一回,康熙老爺子倒也來了興致。
“皇阿瑪,漕運所需的大海船現已竣工二十艘,預計到今年年底還能有兩百艘漕船投入使用,已可轉運近半漕糧,餘下兩百餘艘最遲後年年中也可投入使用,至此海運已可完全代替內河漕運,若是兒臣再次擴大船廠規模的話,今年年底前就能將所需的四百餘艘漕船全部建造完工,只是如此一來,兒臣手裡頭那家船廠便活計不多,若是就此關閉,一旦漕船有所破損,再要想整補怕就不易了。”胤祚扯了一大堆還是沒說到他究竟要何賞賜,聽得康熙老爺子一愣一愣地,鬧不明白胤祚究竟想要幹嘛,沉吟了好一陣子,定定地看着胤祚道:“小六兒,甭跟朕兜圈子,你想要何等賞賜就直說吧。”
“是,皇阿瑪,兒臣想要一份海外貿易的關封。”胤祚直接將自己想要的東西說了出來。
“嗯?”康熙老爺子愣了一下,海運關封雖是難弄,可以這幫子阿哥的手段要從海關總署搞個關封也算不得難事,胤祚卻如此鄭重地提出此事,這裡頭可就有文章了。老爺子想了一下問道:“說說理由。”
胤祚自然不會將自個兒那些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略一停頓,開口道:“皇阿瑪明鑑,國庫如今僅有存銀壹千五百餘萬兩,較之康熙二十七年的五千餘萬兩而言,實是少了許多,河工、漕運上還有不少開支未算,雖有皇商捐贈換鹽引之法,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現如今準格爾戰事雖平,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旦戰事再起,國庫無銀總不是個辦法,若是加派捐稅又恐傷及民心,兒臣不才,手下幾個廠子每年也能繳納國稅近兩百萬兩,若是允許兒臣開海運,兒臣每年至少還可繳納關稅五百萬兩以上,雖不算多,於國卻不無小補。”
胤祚一連報出的幾個數字頓時驚得那幫子上書房大臣個個目瞪口呆,大傢伙都知道胤祚有錢,卻沒想到胤祚竟然有錢到如此地步,光是每年的稅款都已是兩百萬兩,那胤祚自己又能賺多少錢?雖說這會兒商業稅較高,可落到胤祚手裡頭的也不會少於兩百萬兩,真可以說是富可敵國了。
大傢伙震驚於胤祚的有錢,不過康熙老爺子卻不這麼想,在他看來胤祚這是要自污,是在告訴自己,他沒有爭儲之心,心中雖有所不喜,可一來頭前已算是答應了胤祚要賞他,二來嘛,康熙老爺子也想看看胤祚是不是真的能每年上繳五百萬兩白銀的關稅,那可不是小錢,若是真的能行的話,倒也不妨讓胤祚去試試看。康熙老爺子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朕就讓你去試試。跪安吧。”
眼瞅着多年的籌劃終於要到了實現的那一天了,胤祚心裡頭可是高興壞了:海運一開,滾滾而來的不但是金錢,還有更爲是重要的技術、思想之類的東西也有進來的時候,儘管到時候還會有衆多的紛爭、挫折,可只要海運的大門打開了,大勢所趨之下,所有的抵抗將不值一提,而這正是當初胤祚設計破壞胤禛清虧空時埋下的伏筆——國庫空虛,康熙老爺子又好面子,不但不願加稅,還喜歡不時地免去各地的捐稅,清欠又沒多大的成果,這國庫自然豐盈不起來,沒了錢老爺子也會急,胤祚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胤祚心裡頭高興,一回到王府就將今日的事兒像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來,不過兩個謀士卻對海外貿易不怎麼感興趣,倒是琢磨起老爺子收權的舉動來,畢竟一來二人都是儒家子弟,不怎麼喜歡談錢,二來兩人受時代的侷限,眼光看不到整個世界,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胤祚見二人對海外貿易不感興趣也就不再多說,心想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說破,總得給自己留一手底牌不是?
“聖上之所以不提刑部一案,怕是心中早有定算,削阿哥們的權柄是要整頓朝綱了,現如今阿哥們都成了辦差阿哥,而不是主事阿哥,依厲河看來,至少在三、五年之內,聖上是不會再次放權的,如此也好,王爺當趁此機會潛心佈局,以免到時聖上放權時措手不及。”林軒毅想了一陣之後率先開了口。
“不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聖上沒整頓好朝局之前是不會再次放權的,王爺提出海外貿易一事雖有自污的嫌疑,卻也不失爲一手妙招,至少在聖上看來,王爺不會對聖上的地位構成威脅,若是真能憑着海運增加國庫收入,對王爺的聖眷確有不少幫助。”鄔思道客觀地分析了一下形勢。
嘿嘿,辦差阿哥就辦差阿哥,交給咱辦的事咱就辦,沒事咱就歇着,也不用整日泡工部衙門裡當值,反正那兒有劉思遠盯着,也出不了啥大亂子的,咱還是趕緊將海運搞起來再說,唔,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呢,船隊、貨源,人手,嗯,還有新型火炮的研製也得開始着手了,這事兒還是交給工部去搞,省得被人蔘上一本。胤祚心中思潮涌動,擡眼看着窗外那黑漆漆的夜空,仿然間似乎看見飄揚着龍旗的遠洋艦隊正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