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意味着很強的可塑性,也意味着朝氣,當然年輕也是沒經驗的代名詞,整個大清遠洋水師都太年輕了,要想成熟起來就必須付出代價,現如今的喬海龍正爲他的年輕付出血的代價。當初胤祚在設計攻擊長崎時就曾考慮過一旦艦隊進入狹窄的長崎港彎必將受到倭國艦隊的襲擾,以大船在狹窄的港灣中遭遇小船的圍攻,其結果往往不太妙,也叮囑過必須將倭國水師引出來打,可胤祚畢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麼都能算得到,只能是在大方面上定策,其餘的還是得靠現場指揮官去發揮。
大久保、神崎鼻兩炮臺太脆弱了,壓根兒就不堪一擊,喬海龍沒想到僅僅是幾輪齊射就解決了問題,從而失去了依靠炮擊這兩個炮臺吸引倭國水師出戰的可能性,導致他不得不深入港灣去進一步攻擊大谷町炮臺,而以兩艘中型戰艦的火力根本不足以形成致命的彈幕封鎖線,被倭國水師衝破封鎖線那就是必然的事情。雖然兩輪火炮齊射擊沉了三十餘艘倭國戰船,可剩下的大小百餘艘倭國戰船卻拼死衝到了近前,一場短兵相接下來,吃虧就是必然的事情。
若是當初喬海龍不那麼急於摧毀大久保、神崎鼻炮臺,吊着打,慢慢磨,一樣能將倭國水師調出來,而大久寶炮臺所在的位置是在長崎港灣的入口處,大清戰艦要想衝出港灣不過是分分鐘的事而已,在寬闊的洋麪上,以大清戰艦地機動能力。斷不會落到現如今這等慘境。只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了。喬海龍此刻心急火燎,壓根兒就不可能去分析戰術上地失誤,現如今最要緊的是撤出港灣,將兩艘已經有了些損傷的戰艦帶回去。
喬海龍所在的演武號狀態好些,沒受到什麼大的傷害,演龍號則是受損嚴重,不少水手忙於救火,剩下的二十幾門火炮只是斷斷續續地開火。船速也慢了下來,壓根兒就沒法阻止倭國船隊的逼近。眼瞅着那幫子倭船越來越近,肉眼都能看見船上不少倭兵正揮舞着飛爪之類的攀爬工具,喬海龍是真地急紅了眼---一旦進入接舷戰的模式,清軍的火炮就成了擺設,以倭兵的數量就是拼人數也能將大清水師全部拼光。
演字號中型戰艦共有雙層炮甲板,每側船舷共有跑二十四門。每層的船頭、船尾還各有一門炮。共計五十二門火炮,所有的火炮都是後膛裝彈、拉繩擊發,極大地縮短了發射的間隙時間----舊式火炮每十分鐘才能發射一次,而新型火炮每六分鐘即可發射一次。饒是如此,光以兩艘中型戰船地火力也不足以形成遮斷彈幕,在倭國水師悍不懼死地衝擊下,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了百丈之內,此時演武號已經調整完船身,掛滿了帆。全速向港口外衝去,但着了火的演龍號卻沒那麼幸運了,雖也完成了航線調整,但船速卻不是太快,基本無望在倭國水師追上來前衝出港灣。
喬海龍此時面臨着一個兩難的抉擇----讓演武號停下來幫着演龍號。或許有一起脫困的機會。但更可能的是一起陷入重圍,兩艘戰船一同覆滅;若是演武號獨自逃脫倒也不難。可演龍號斷無生路,是戰是走還必須當機立斷,時間緊迫得很。喬海龍黝黑的臉龐一陣抽搐,再次高聲傳令:“左滿舵,以右舷對準倭國艦隊,準備開火。告訴演龍號不必停船參戰,全速衝出港灣。”
演武號桅杆上的旗語兵快速地舞動手中的兩面旗子,將信號傳達到了演龍號,演武號龐大地船身開始側旋,到了此時,平日裡嚴格訓練的成效就看出來,高速行駛的演武號在海面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將船橫了過來,穩穩地停在了航道中間。演龍號冒着滾滾的濃煙從演武號身旁衝了過去,徑直向港灣外而去。
“兄弟們,我們只有一次齊射地機會,拿出你們地本事來,讓倭寇嚐嚐厲害。瞄準最前面的幾艘船,開火!”喬海龍下達了開火地命令,跟隨在喬海龍身邊的戈什哈飛快地衝下了炮甲板,將命令傳達了下去。片刻之後,倭國水師的戰船和演武號幾乎同時開火,此時,雙方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不到兩百丈,轟轟的炮聲中,炮彈在空中呼嘯着交叉而過,頃刻間在海面上炸開無數的水柱。
儘管清軍的訓練水平、火炮的威力遠遠勝過了倭國,這一次齊射擊中了衝在最前面的幾艘倭國戰船,但自身也中了十餘彈,船上着起了火來,更不走運的是副帆桅被打折了,再想依靠船速擺脫倭國水師的糾纏已經很難了。趁着倭國水師前面數艘大船被擊中而失速,後續船隻避讓的當口,喬海龍飛快地下令調轉船頭,全力向港灣外衝去。
倭國船隊緊咬着演武號不放,演武號還沒到大久保山炮臺處,數十艘船速快的倭國大船已然追了上來,艦首炮不住地向演武號開火,彈如雨下,演武號用兩門尾炮反擊着在彈雨中穿行,很是幸運地未再中彈;先行逃脫的演龍號此時已然撲滅了船上的大火,但損失極爲慘重----第二層的炮甲板連同二十五門火炮全部報廢,死傷了近六十名官兵,副桅也折了,主帆破損了不少,船速慢得很,此時剛過了大久保山口,離着港灣的出口還有一段距離。
此時的形勢對於冒進的兩艘大清艦船來說極爲嚴峻,別說將倭國水師拖入己方主力的埋伏圈,就連自身逃脫都有些困難。喬海龍此時也沒了辦法,只能傳令將船上那些暫時用不上的東西拋下海去,減輕船體的重量,分出部分水手去撲滅船上的大火,其餘炮手堅守崗位,等倭國水師試圖包抄之時給以重擊。
追得最快的數十艘倭國戰船已然接近到了五十丈左右的距離,突然左右分開,成雁字型試圖從兩側包抄演武號,正當其時,演武號突然將主帆降了一半,船速驟減,數十艘包抄而來的倭國大船立刻趕了上來,也落了帆,正打算來個接舷戰之際,演武號上所剩下的四十二門火炮依次開火,頃刻間打了倭國艦隊一個措手不及,硬是擊傷了三艘大船,其餘的倭船慌亂之下,各自躲避的躲避,反擊的反擊,亂成了一團。
“揚帆!”喬海龍見此時機,忙高呼揚帆加速,趁機衝了出去。倭國水師雖亂,但並不是所有的船都亂了,兩艘大船追了上來,數十根飛爪被拋了出來,搭上了演武號的船舷,數十名倭兵手腳並用,飛快地向演武號上攀登而上。
“跟我來,把他們打下去!”喬海龍高呼一聲,領着數十名士兵迎了上去,雙方在船舷、甲板上展開了一場拼死的廝殺,激烈而短促,沒有了退路的大清官兵拼盡了全力,即便是死也不能讓倭人衝過去,不少中了刀的士兵索性抱住對手一道落下大海,殺聲震天,血花四濺。待得將攀爬而來的倭兵掃滅,大清官兵也損失了三十餘人,喬海龍左臂也中了一刀,鮮血浸透了官服,壓根兒來不及包紮,口中不斷地發佈命令,指揮着戰艦在慌亂的倭國艦船中生生衝了出去,轉過了大久保山口,衝出了港灣。先行逃出港灣的演龍號早已橫着船舷等候多時,一陣齊射,炮彈呼嘯着砸向追過來的倭國水師,暫時擋住了倭國艦船的追擊勢頭,趁此機會,演武號也衝到了洋麪上,會同演龍號不停地射擊着,走着之字形且戰且退地向外洋而去。
眼瞅着到了口的肥肉要飛了,那些倭國艦隊如何肯放,仗着船多分散開來,在大洋上追擊不放,到了此時洋麪開闊,有了充足的迴旋餘地,大清官兵的訓練成果便體現出來了,兩艘戰艦配合默契,始終保持着有一艘船在開火,不讓倭國船隻有任何靠近打接舷戰的可能性,雙艦相互掩護着緩緩地向伏擊圈開去。
康熙四十二年十一月二日午時一刻,從巳時攻打大久保山時起,已然激戰了一個多時辰的兩艘演字號艦到了此時都已經是彈盡糧絕沒有了火炮威脅的倭國船隊如同見了血的鯊魚般從四周圍了上來,打算生擒這兩艘給他們帶來重大傷亡的大清艦船。到了此時,大清水師兩艘戰船上所有能站起來的士兵都拔出戰刀默默地站在甲板上,準備迎接自己的最後時刻----四面被圍,又無火炮掩護,船體受損,逃跑已然無望,而此地離伏擊圈還有一段距離,援軍能否及時趕到誰也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