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這份計劃不是不可行,實際上該如何着手開展海運,航線的規劃,又該如何逐步消減漕運,轉移安置原本執行漕運任務的兵丁,乃至從哪個省開始整治河工,如何開拓水利工程都包括在這份計劃書裡了,甚至連每年能節約多少銀子都大致算出來了,從道理上來說是完全行得通的,問題是這份計劃書牽涉到官制的改革,因之而來的人事變動可就厲害了,將要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得不得罪人的,胤禛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就那幫子河工、漕運的貪官,康熙老爺子自個兒都打算好生整治一番,只是沒個時機而已,再說整頓河工、漕運得罪的都是些貪官,就算背景再深,胤禛也不當回事兒,這貨原就是個冷面冷心的主兒,更何況還曾在河工的差使上吃過大虧,他可是個記仇的主,斷沒有放過這麼個復仇機會的理。
真正讓胤禛驚心的是小六從來不理會政事,這回竟然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如此出色的規劃,從小六接手工部至今也不過短短三、五日時間,而這主兒明顯連工部都沒去過。更令胤禛疑心的是:這份計劃雖說會得罪不少貪官甚至是其他幾個大一點的阿哥,可明顯能討得康熙老爺子的歡心,小六爲何要將這麼份大禮白白送出?自家事自家清楚,小六雖說跟自個兒來往不少,可明顯不是一條線上的,這禮物送得未免蹊蹺了些。胤禛看着手中的計劃書,始終沒有發話,面上冷冷地,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拿計劃書的手微微有些顫動。
嘖嘖,老四這沉穩的功夫還真算是練到家了,想當初這貨小時候喜怒還有些不定性兒,這會兒算得上不動如山了,了得,着實了得。若是其他哥幾個看到這份摺子,不是驚得打顫,就是嚇得冒汗,也就老四這貨能抗得住,還真有點下一任皇帝的樣子。嘿,您老不說話,咱也不說,就這麼耗着也不錯。胤祚同樣一臉平靜地坐着,手裡把玩着茶碗蓋兒,宛如這茶碗蓋兒是件了不得的寶物一般。
一向以來胤祚都只想着賺大錢,好當個太平王爺,對於朝政上的事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只要不是有人打算針對他下手,胤祚基本上就是個看客,壓根兒沒怎麼去想爭大位的事兒,雖然也建立了一小套自己的班底,可大體上還是較爲收斂的,只是以自保爲主旨,否則也不會幹出那麼多犯忌的事兒。
自打先後與大阿哥、太子交過手之後,胤祚的潛意識裡頭也真有了那麼點爭奪一下的意味,當然,他自己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並不真的確定自個兒有了爭大位的心思,只是行起事來卻帶有幾分合縱連橫的味道了:
老八那夥子搞的是聚衆取勢的那一套,打算靠人多取勝,聲勢固然是浩大了,不過卻極易引起老爺子的反感,乃至鎮壓,這一套路看起來好看,卻不實用,若是遇到個軟弱的皇帝,這樣做或許還能成功,可康熙老爺子是啥人?那可是個精明到家的人物,老八一夥遲早得吃大虧,胤祚記憶中的歷史早已證明了這一點。這條路明顯行不通,不過老八一夥人多勢衆,大面子上還得維持着兄弟和睦,時不時地給老八一夥一點好處,應酬一下還是要的,屬於可以利用一下的對象。
老三、老五、老七一夥子人玩的是名氣,拉攏着一幫子文人騷客,整日裡詩詞歌賦,文章吹捧,一副當代曹子建的樣子,才子啊!名聲倒是很響亮,不過嘛,歷史上的曹子建就沒爭到大位,這位當代的“曹子建”也不過是陪太子讀書的料。胤祚根本就看不上老三那一套,就連搭理都懶得去搭理,壓根兒就不去湊合那些子狗屁詩會文會的,最多隻是見了面聊聊天氣,打打哈哈,談談詩詞,面子上過得去就成,屬於不必太多關注的對象。
老大驕橫無行,有肌肉沒腦袋,在衆阿哥中沒有半點的人緣,加之早已得罪得狠了,也沒必要搭理,屬於提防的對象,得小心對方背地裡的暗算。老二嘛,雖說是太子,地位高得很,照理說是該好生巴結一二的,只不過這貨屬於養不熟的白眼狼,頭前已經狠鬥過兩次了,再想和好是不可能的事兒,也屬於提防對象,不僅如此,瞄準了時機還得下狠手,搞個落井下石啥的,免得這貨時刻惦記着暗算自個兒。
老十三、老十四等雖然很是受寵,不過年歲尚小,還沒什麼衝突,屬於可以盡力拉攏的對象,有啥子好處多給點,吃點小虧能佔大便宜,沒啥子害處,其他那些小屁孩也可以比照着去拉攏一、二。成不成的,也就是個銀子問題,胤祚這會兒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
胤祚唯一拿不定的就是老四胤禛,這貨冷面冷心的,跟誰都沒啥好臉色,鷹視狼顧的,又愛記仇,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兒。按胤祚前世的歷史進程來看,這貨是笑到最後的那個,站在勝利者一邊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不過胤祚心裡頭還是有些擔心的:老四向來容不下人,若是老四登了位,會不會拿自個兒開刀,怕是誰也說不清的事情。胤祚自個兒也沒拿定主意該如何與老四相處,但卻從來不得罪老四,有了好處倒是沒忘了招呼一聲,當然胤禛總是拒絕的多,接受的少。
胤祚這回之所以要拉老四下水,除了要利用胤禛那股子狠勁去對付那幫子貪官,分擔一下朝臣的壓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海運成事的把握性極大,拉上老四,也算是分出一大部分的功勞,試着跟老四處處關係,當然能躲在老四背後賺大錢就是最理想的事兒了。
胤祚可以不開口,反正他耗得起,在老四府上待的時間越久,別人的猜測就越多,他自個兒也會放出些風聲,到了末了,沒準大夥兒都會以爲胤祚下狠手對付那幫子貪官就是老四出的主意,可胤禛卻煩得很,沉默了老半晌終於還是先開口了:“老六,這事兒關係重大,四哥得好生思量一、二,先放放,等你完了差使再議如何?”
關係重大那是當然的事兒,找些心腹來議事也是必須的,反正所有的技術活兒都掌握在自個兒手中,也不怕老四搶了功勞去,就算老四緊趕着將這摺子自行遞了上去,他也沒法子自圓其說,到頭來還得找自己商量不是?再說能悶聲發大財也沒什麼不好的。胤祚心裡頭明白得很,目的既已達到,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這便笑呵呵地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