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九看來,陳蘿蘿這樣長在卻憂谷的女孩子,自小沒吃過什麼苦,遇到什麼事都會有長輩頂着,雖然有些小脾氣,但還是挺天真的,以至於她根本不怎麼會演戲。
“咱們先不說其他,你說你救了孟良顯,而後卻憂谷就出事了,正常人的想法不該是你立刻來質問孟良顯爲何會出現在此地嗎?可爲何直到我跟師兄回來你纔想起?卻憂谷遭逢大火,你卻一問三不知,只知日日在此哭泣,連一點去追查的意思都沒有,是不想還是不能?”
阿九連聲道:“孟良顯是名劍山莊少莊主,說起來我也不相信他,可見了他在這裡,我思前想後,莫不是你一直等在這裡守株待兔?”
陳蘿蘿啞口無言,半響才道:“你自小心眼多,我說不過你!”隨即她又轉向楚陌景,“大師兄,阿九不信我,你也不信嗎?”
楚陌景的劍依然橫在她脖頸之上,聞言冷淡道:“再給你一次機會,實話實說,否則別再叫我大師兄了!”
陳蘿蘿眼淚嘩地又下來了,半是痛恨半是難受,“大師兄自小偏疼阿九,何曾關心過其他師弟師妹?”
阿九哼了一聲,不怎麼情願的說:“他若不在意其他師弟師妹,你現在還有命在嗎?”雖然阿九也想楚陌景眼裡只有她一個人,但那不現實。
這時,躺着一直咳嗽的孟良顯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掙扎着坐起身,急道:“你們快走,她在拖延時間!快走啊!”
“拖延時間?”阿九早就料到了,她挑了挑眉,“在等誰來?”
“我爹瘋了,他早跟段承澤連成一線,想要共謀天下!首要目標便是卻憂谷……”孟良顯苦笑道:“不過寧姑娘你不用擔心,他們本想聯合谷中內賊裡應外合,可到時卻憂谷早已空無一人,什麼都沒有了。”
“段承澤?他怎麼敢打卻憂谷的主意?”阿九一聽段承澤這三個字就頭疼,簡直是宿敵陰魂不散,偏偏還是打不死的小強,命真大!可是阿九想不明白,若說段承澤跟他們積怨頗深,也該是來對付他們啊?卻憂谷中能人輩出,哪裡是段承澤等人能攻得下的?且段承澤志在天下,爲何不惜大傷元氣也要來對付卻憂谷?
孟良顯看了陳蘿蘿一眼,“這就得問這位姑娘了!”
聽到卻憂谷在大火之前就已人去樓空,阿九先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師父他們平安就好。
楚陌景心上壓着的一塊大石也輕輕落下,隨即便問孟良顯:“你爲何在此?”
“我……”孟良顯一愣,沒出聲。
陳蘿蘿冷笑,諷刺道:“大師兄這就有所不知了,咱們小師妹魅力大,迷得孟少莊主連父母親妹都不顧了,一聽說是心上人的師門,巴巴的就要跑來通風報信……結果倒好,被段承澤當成了誘餌,真夠愚蠢!”
楚陌景看了孟良顯一眼,不動聲色。
“你閉嘴!”阿九心中詫異,面上卻沒什麼表現,“卻憂谷是我師門就不是你師門嗎?陳蘿蘿,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聯合外人來對付自己的師兄弟姐妹?當年那個雖衝動卻也恩怨分明的陳蘿蘿去哪兒了?”
陳蘿蘿紅着眼圈,恨恨的說:“那個陳蘿蘿早就沒了!當初谷主不分青白的要殺我爹,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我眼睜睜的看着我唯一的親人死在我面前……在那時,從前的陳蘿蘿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心裡只有恨!”
“師父殺了你爹?”阿九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千層塔開啓,你們都去了,只有我沒到,你以爲是因爲什麼?”陳蘿蘿哭喊得聲音都嘶啞了:“明明我也是卻憂谷弟子,我爹縱有千錯萬錯那也是我爹,他在谷中這麼多年,就憑谷主一句話就該死嗎?什麼卻憂谷,什麼家,那裡就是個無情的地獄!我恨它,我恨所有人,我就要毀了它!”
楚陌景握劍的手緊了緊,周身冷氣愈重,“忘恩負義,不辨是非,你該死!”
陳蘿蘿失魂落魄,呵呵笑了起來,“我爹沒了,卻憂谷也沒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你要殺就殺吧。”
“陳蘿蘿,當年你爹中毒一事還沒給足你教訓嗎?師父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你爹是谷中叛徒!”
話音剛落,洞門開了,外面有人拍掌大笑:“真感人,幾位敘舊完了嗎?”
阿九嘆了口氣,幽幽道:“段承澤,那一刀怎麼就沒要了你的狗命?”
她說話毫不客氣,段承澤語氣森然,“阿九姑娘那一刀令我終身難忘,可惜段某福大命大,沒如了姑娘的意,今日倒想再討教一番!”
楚陌景收劍劈暈了陳蘿蘿,他終歸是沒下死手,留了陳蘿蘿一條命,因爲他相信他師父不是陳蘿蘿口中不分青紅皁白的人,但事情未明,所以陳蘿蘿如何處置,還是等他找到師父再行定奪。
楚陌景揹着阿九,身形一閃就到了洞外,段承澤獨自一人站在外面,可不遠處的所有山腰上樹上盡是弓箭手,將此處圍成了一個圈,只要輕舉妄動,絕對會成爲衆矢之的。
阿九咬牙,此時深恨自己身中劇毒,看不清形勢,完全只有拖後腿的份!
“別胡思亂想。”楚陌景還有心跟阿九閒話了一句,阿九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卻滿是暖意,在他耳邊輕輕“嗯”了一聲。
段承澤眼珠一轉,似笑非笑,“兩位如此情深意重,真令段某羨慕,可惜阿九姑娘身中夢迴之毒,時日無多了啊。”
“你本事真大,還知道我中了夢迴之毒……指使麗妃的人,莫非是你?”阿九揣測道,她越來越混亂,她的重生改變了許多事情,可是命運的軌跡要運行下去,自然有人會代替前世的她去做那些蠢事,可是看段承澤這模樣……他知道的秘密倒像是比他們還多!
“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段承澤攤了攤手。
阿九蹙眉……這一世怎麼處處都有段承澤的身影,他的手到底伸得多長?
段承澤笑了笑,“這樣吧,兩位乖乖跟我走,也省得動手,屆時兩敗俱傷。”
“就憑你?”楚陌景平靜道。
“楚陌景,我知道你武功深不可測,那換個說法,你不想救你小師妹了嗎?回頭草早已絕跡,這世上知道如何救她的不足三人,想必阿九姑娘也等不了你再去找別人了!”
段承澤把玩着腰間掛墜,楚陌景注意到的卻是他佩戴的長刀……那把刀與段承澤以往佩戴的都不同,隱隱竟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刀未出鞘,楚陌景也說不清,稍稍皺了皺眉。
“你能解夢迴之毒?”關係到阿九性命,楚陌景神色才微微變了。
阿九一聽立即道:“師兄你別聽他胡說!這人陰險狡詐,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咱們跟他素有仇怨,就算他真知道,哪會這麼好心救我?”
阿九一雙無神的眼睛準確的“看”向了段承澤的方向,眼中盡是嫌惡,這人是她生平最爲痛恨厭惡之人,就算段承澤真有辦法,她也不要他救!
察覺到阿九的惡意,段承澤雙眼眯了眯,隨即是真的很不解,“阿九姑娘,要說結仇結怨那是後來的事,可當年風渡鎮初見,咱們素不相識,爲何從那時起你就對我有敵意,甚至次次都不留情狠下殺手?”
段承澤自認運籌帷幄,萬事都在算計之中,可這件事是他最不能理解的,阿九的敵意來的太莫名其妙!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看不順眼的敵意,而是要人命的殺意!
“你這麼聰明,不會自己猜麼!”阿九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段承澤慢慢收了笑容,他的溫和是裝的,又不是真的好脾氣,阿九不留情面的嗆他,他也不耐煩了,可是……他要抓的是活口,楚陌景武功太高,他真沒把握在不殺人的情況下留下兩人,是以才循循善誘,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阿九也猜到了,憑她對段承澤的瞭解,這人最是狠辣,下手果決,這回說那麼多廢話卻遲遲不動手,顯然是另有所謀!
楚陌景沒說什麼,就在方纔阿九跟段承澤廢話的功夫,他已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圍盡是段承澤的人,要想擺脫突圍只有一條路……
氣氛一時僵持,段承澤手碰到了刀柄,臉色變來變去,下了重藥,連聲道:“楚陌景,我不僅知道夢迴之毒的解法,還有卻憂谷的大秘密!這麼多年,你師父瞞了你多少事,還有你父母,你的身世……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
阿九一驚,楚陌景卻半點沒猶豫,劍尖擡起,眉目間冷若冰霜:“不勞費心!”
段承澤終於徹底沉下臉來,形勢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