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考覈開始
坐在書堂裡,其他人都在奮筆疾書,只有阿九搖着筆桿子,托腮望着窗外。
正如谷主所說,這一年一度的考覈其實挺簡單的,文試就是一年裡陳夫子教的內容,拿到題目時,阿九掃了一眼,大部分沒什麼難度,小部分超綱的她也會,可是寫到最後一篇文章時,她卻沒什麼頭緒了。
她聽楚陌景說過,文試年年都會考同一個題目,那就是俠義。江湖中人都挺看中“俠義”二字,但阿九覺得這麼高大上的精神估計跟她搭不上邊,而大多數的江湖人恐怕也只會把它放在口頭上說說罷了。
窗外,楚陌景在樹下練劍,手上拿的並非雙闕劍,而是普通的木劍,看似輕飄飄的掃過,毫無鋒芒,但若仔細看就會發現,樹葉雜草整齊的斷了一地,他身形極快,看在眼裡就像是一個個的殘影事先擺好了動作,當真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看楚陌景練劍,實在是一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就算看千百次也不會厭倦,阿九這般想着,陳夫子就從旁邊走過,重重地咳了一聲。
阿九撇撇嘴,慢吞吞的收回視線,重新下筆。
半個時辰後,陳夫子若有若無的瞧了阿九一眼,“停筆吧。”
一片小聲的抽氣聲響起,有幾個還在寫的,被陳夫子直接抽走了答紙。阿九交了後沒看陳夫子的臉色,直接就跑了出去找楚陌景了。
在她快要跑到劍氣範圍內的時候,楚陌景立即停了動作,似乎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阿九撲過去使勁蹭。
“如何?”這一年阿九的學習進度楚陌景瞭若指掌,但出於某種養孩子的心態,他還是問了一句。
阿九抱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點頭,“師兄,我餓了。”
楚陌景還沒說話,身後就有一個不爽的聲音說:“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也不看看你胖了多少!”
這麼找抽的語氣除了祁少陵還有誰?阿九磨牙,轉身一腳踹過去,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雖說是打基礎,但好歹也學了幾招。
祁少陵轉身躲,橫腿掃過去,阿九眯眼,手掌一翻直取他的雙眼,祁少陵大驚,下意識地後退,然後就去抓她的手臂:“寧九卿,這麼毒辣的招式你跟誰學的?”
阿九敏捷地閃開,繞到了楚陌景的身後去了,祁少陵一手抓過去就看到那雪白的衣襬,差點一個踉蹌摔着:“喂,小丫頭,打不過就躲到大師兄身後……你能有點出息嗎?”
阿九瞥他,“你比我大了好幾歲還以大欺小呢,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祁少陵氣得跳腳,就找楚陌景告狀:“大師兄你看她剛剛的招式……”
不想楚陌景卻是揉揉阿九的頭髮,道:“舉一反三,很聰明。”
在教阿九唸書的同時,楚陌景也交了她一些防身的招式,而阿九心性並非簡單的小娃娃,在打鬥中自然就能將招式變化了,是以楚陌景都覺得她是天賦過人。
祁少陵不滿的說:“大師兄,你以前明明說過,陰狠毒辣的缺德招數不是正道,現在怎麼……”
“阿九體弱,與人硬拼不好。”楚陌景雲淡風輕的解釋了下,言下之意很明白,對小姑娘的要求就不用這麼多了,只盼她能自保就行。
祁少陵翻白眼,嚷嚷道:“……區別對待!大師兄又偏心!”
楚陌景牽着阿九從他身邊經過,擡手拍了拍他的頭,“小心眼不可取。”
祁少陵:“……”
吃飯的時候,祁少陵就一直在瞪着阿九,眼見楚陌景慢慢地喂她,又忍不住嘲諷了:“都多大了還要師兄喂,長不大的奶娃娃!”
阿九咬着飯,懶得理他,楚陌景頭也沒回的說:“你小時候也是我喂的。”
所謂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句話,放在谷主身上那是完全行不通的,別人都是徒弟坑師父,谷主卻一直致力於坑徒弟,收了祁少陵之後嫌煩,又不好意思再扔給別人,索性就扔給楚陌景了,他完完全全就沒考慮過,一個娃娃要怎麼養另一個娃娃……
祁少陵漲紅了臉,頭低到飯碗裡去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給坑了!偏心的大師兄果然最討厭了,哼!
阿九擡眼,不爽地用力咬勺子,底下的腳狠狠踩了祁少陵一下,祁少陵“嗷”地一聲跳起來,其他人莫名其妙的望了過來,祁少陵惱羞成怒的一一瞪了回去,然後氣沖沖的問:“你踩我做什麼?”
“誰踩你了?”阿九眨着大眼睛,眼神清澈見底,比小綿羊還無辜,心底暗戳戳地插小人,原來師兄也養過祁少陵啊,呵呵呵,祁少陵一生黑!
祁少陵氣得無語,偏偏還聽到楚陌景在說:“好好吃飯,別胡鬧。”
噗,噗,噗……祁少陵內心噴血,咬牙切齒的想,寧九卿果斷一生黑!
三月桃花紛飛,淺粉的顏色,嫩得彷彿能掐出水來,映着滿地翠綠,深吸一口氣,連人都清爽了許多。
可對谷主來說……這真是個犯困補覺的好季節。
一羣人找遍地方,終於在一棵樹上找到睡得正香的谷主時,那心情,真是酸爽。
老乞丐一看,樂呵呵地捧着葫蘆喝了口酒,紀恆衝樹上吼:“谷主,您還記得今天要給小崽子們考覈嗎?”
一口氣吼完,沒人理他,紀恆擼袖子就要去踹樹,老乞丐連忙攔住:“哎哎?可別踹,谷主發起脾氣來那就糟了……那個什麼,咳咳,冰娃娃,趕緊上去叫醒你師父……”
阿九鼓着腮幫子望他,眼中那意思,周爺爺你不厚道啊!
老乞丐捏她臉蛋,訕訕一笑,“喲,小娃娃又胖了麼,糰子似得。”
阿九黑臉,都是楚陌景餵食喂的太過了啊摔!
楚陌景擡頭望了一眼,然後摘下一片葉子,“咻——”地扔上去了,阿九隱隱看到葉子上面的冰霜,嘴角抽了抽。
片刻,谷主詐屍一樣地跳下來,“好冰!死小孩,孽徒,爲師要把你扔到火爐裡去烤!氣死了,氣死了!”
“噗嗤……”其他人努力憋笑,阿九默默別過臉,爲什麼谷主這種性格會教出楚陌景那樣的徒弟……難以理解!
楚陌景等他說了一大堆後,才提醒道:“師父,武試。”
谷主抱臂瞧他,偏頭,氣哼哼的說:“氣死了,不考了。”
衆人:“……”
“哎喲,谷主你就別任性了,今年你可是要收小徒弟的!”老乞丐扶額。
“不收了,不收了,纔不要給死小孩送個小師妹,九卿小娃娃做我乾女兒好了!”谷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沾沾自喜。
阿九:“……”
楚陌景頓了頓,涼涼的道:“師父,阿九的年紀做你孫女都嫌小。”
谷主:“……”好!心!塞!
谷主磨牙,指着一羣小鬼們說:“好,很好,今年武試的題目就是去捉輕鳥,沒抓到的通通不過關!”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哀嚎了,就連阿九都是臉色一變,輕鳥是後山很罕見的一種鳥,體態輕盈極難捕捉,羽毛纖柔如綢緞,珍貴又美麗,最重要的是,後山的輕鳥數量一個手都數的過來,但谷裡弟子卻很多,換言之,今年武試最多隻有幾人能過關,再慘點的,一個人都過不了關!
谷主分明是在報復大家吵了他的覺!一羣人敢怒不敢言的苦着臉。
“還,有,你!”谷主指着楚陌景,“今天下午哪都不準去,爲師要檢查你的武功進展!”
楚陌景眉心微微一蹙,阿九敏感的察覺到他不高興了,又聽谷主慢悠悠的加上了一句:“放心,爲師會把內力壓得跟你差不多的!”
阿九:“……”她覺得楚陌景此時此刻估計很想弒師,因爲谷主真是……太欠揍了!
楚陌景擡起頭,阿九頭一次見到他眼中波瀾四起,像是冰下燃燒着火焰,他看着谷主一字一句道:“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
谷主轉着手腕大笑,身形一晃就不見了,楚陌景對着阿九微一頷首,轉眼就跟了上去。
紀恆摸着下巴走過來,頗爲苦惱的說:“九卿,谷主的題目未免太爲難你們了,你……唉,就算拜不成谷主爲師也沒事的,你不要太……”
阿九笑着打斷他的話,“這並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啊,紀叔叔,我會努力的。”
方纔楚陌景並未針對這題目說什麼,這表示谷主的任務只是有難度,而不是故意在耍人。有困難又如何,她從來不是怕難的人!
“阿九,”咚咚過來拉住她的手,抿了抿脣,像是經過了一番掙扎:“我會幫你的。”
阿九搖了搖頭,笑道:“咚咚姐,不用了,如果你能捉到輕鳥,說不定谷主也會破例收你,咱們各自努力好了。”
咚咚一聽,眼睛亮了亮。
阿九輕輕一笑,其實她明白,咚咚心裡挺不甘的,既然機會是一樣的,那麼她也不必傷了兩人的情分,各憑本事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