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起帆揚,藍天下,是一片清波,山水相宜。
發現那人不是阿九,楚陌景眼中微含的笑意就沉了下去。
這時候,青衣人影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堪爲絕色的容顏,但凡美人有的她都有,巧奪天工的五官,婀娜的身姿,別的美人沒有的她也有,好比那一身令人流連的風韻和氣度,她像是最雍容華貴的牡丹,神情雖溫柔似水,那種矜貴卻從骨子裡透出來,國色天香,美冠羣芳。
任何人一見她就該知曉,她是江湖第一美人,納蘭漪。任何男人一見她,就該爲她神魂顛倒,失魂落魄……至少她活到現在,都是如此。
直到納蘭漪看到了楚陌景,她生平第一次因爲旁人而失神,怔愣片刻,她忍不住朝他點頭示意,柔柔一笑。
多少人爲了美人這一笑拋擲千金,楚陌景淡淡看了一眼,確認了她不是阿九,目光就掃向了別處。
納蘭漪笑容微僵,緩步走過來,溫聲問道:“公子……在找什麼?”
楚陌景沒回她,因爲船頭又跑過來另一個身着青衣的身影,他目光凝在那道身影上,脣角稍稍揚起。他知道昨晚一定是阿九,換了別的女人,他不可能那樣親近,只有阿九的氣息朝夕相伴,是他永遠不會防備和排斥的……他相信自己,也相信阿九。
“師兄!”阿九手上拎着食盒,一看到楚陌景,立即跑了過來,喜道:“你醒來了?”說着,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發現已經退燒了,阿九頓時眉開眼笑,正要撒嬌求表揚,忽然間瞥到了納蘭漪,她一看,笑容頓時垮了下來。
這個女人……太漂亮了,人間尤物啊!
阿九蹙眉,卻是實打實的暗暗評價,倏地,她注意這女人也是穿青衣服,還跟師兄一起站在這裡……師兄不會誤會吧?
阿九睜大雙眼,瞪着楚陌景,卻見他輕柔的摸摸她的頭:“我醒來……是你的功勞。”
“師兄……”阿九也不管納蘭漪在場,抱住他蹭了蹭,喃喃笑道:“你能醒過來真好!”
納蘭漪表情一直那麼溫柔和善,這時丫鬟杏兒跑了過來,喘着氣在她跟前福了福身子:“小姐,奴婢到處找您,您怎麼跑這兒來了?”說着,杏兒將手上火紅色的披風搭在了納蘭漪的身上。
青衣淡雅,明顯是如火的紅色跟納蘭漪更爲相配,她是國色天香的牡丹,勝在氣度風韻,明豔無雙,相反,阿九卻似山水靈秀,勝在氣質風骨,秀美如畫。
有人愛牡丹之雍容華美,有人愛山水之清靈秀雅,兩個人各有千秋,是截然不同的美。
“隨處走走罷了,你別擔心。”納蘭漪柔聲回了一句。
阿九微微揚眉,“你就是這艘船的主人?”
納蘭漪點了點頭,緩緩道:“昨日我身體不適,未能見客,幾位在這船上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多謝你了,”阿九拱手一笑,隨口問:“不知如何稱呼?”
“我……”
“你是納蘭漪?”一道驚呼聲響起,只見宋若詞不知何時出來了,詫異的看向這邊,與此同時,祁少陵也出現在了另一邊。
“正是,”納蘭漪輕輕笑了笑,眼光掃過幾人,暗暗吃驚,面上卻不顯分毫,“幾位都起了,不如一起坐下來用些早點吧。”
祁少陵打量了下納蘭漪,江湖第一美人之名,他也早有耳聞,但他自小眼界被養叼了,高得非常人可比,如今一見,雖有幾分欣賞,驚豔卻是談不上的。
“你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納蘭漪在前面走,宋若詞落到後面酸溜溜衝了祁少陵一句。
祁少陵皺了皺眉,“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無理取鬧?”
宋若詞一挑眉:“我樂意,你管得着嗎?”
眼見着兩人又吵起來了,阿九習以爲常,反正這兩人一天不吵就難受。
楚陌景擡起阿九的手腕,按住她的脈搏,察覺到毫無異常,這才安心的放下,阿九偏頭朝他笑:“師兄是擔心我嗎?”
“昨夜……辛苦你了。”楚陌景微微頷首,心裡有些不自在,神色卻很淡定。
阿九噘着嘴,望天:“師兄怎麼那麼確定是我?萬一是別人呢?”她口中那個“別人”顯然意有所指。
小姑娘覺得委屈需要人哄了……這回楚陌景算是聽出來了。
他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樣,又想到了她幼時的糰子模樣,心中憐愛甚重,忍不住捏捏她的臉頰:“我永遠不會認錯你……”說着,他語氣驀地低柔下來,透出十分的溺愛縱容:“卿卿莫氣。”
阿九表情空白了一瞬,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着,她連忙抱住他的胳膊,迎上他不解的視線,她鎮定而木然的道:“師兄,你這語氣……聽得我腿軟。”
楚陌景:“……”
“不是,其實我是想說,”阿九淚眼汪汪:“你能等到沒人的時候說嗎?那樣方便撲倒!”
楚陌景:“……”
納蘭漪和杏兒走在最前面,中間是正在吵架的祁少陵和宋若詞,阿九和楚陌景落在最後低聲說話。
轉眼間,就到了船艙,納蘭漪做了個請的手勢,等他們一一落座,這才坐到主位上,跟杏兒吩咐了幾句,不多時,幾個丫鬟端着精緻的早點上來了。
“粗茶淡飯,還望幾位別嫌棄。”納蘭漪笑道。
“已經很好了,”祁少陵說:“昨天多謝你了。”
“這位姑娘已經謝過了,你們不必如此客氣。”
阿九聞言,垂了垂眼,把拎着的食盒拿出來,掀開蓋子,裡面是冒着熱氣的白粥,她對楚陌景道:“師兄你剛退燒,得忌口,我早上去借廚房煮了粥,你嚐嚐。”
阿九將白粥倒進空碗裡,放到楚陌景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他。
被她這般悉心照顧,楚陌景心中極是溫暖,他朝她微微一笑,恍如明珠生暈,初雪融融,容光輝映滿堂,在場之人都看得都有些呆住了,只聽他道:“好。”
阿九捧着下巴,只希望能一直看到他這樣笑纔好。
納蘭漪初初見到楚陌景,只覺得這人如冰似雪,雖是滿身風華無雙,卻實在令人不敢靠近,然而她沒想到,冰雪消融的溫柔竟是那麼的令人震撼和……難以抗拒。
納蘭漪和蔓姬一樣,都是那種被男人捧着圍着的女人,蔓姬是來者不拒,而納蘭漪卻是在挑選,她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多大的資本,無數男人爲她癡迷,可她從來都是逢場作戲,在她心裡,能配得上她的,應該是天下最優秀的男人。
所以納蘭漪也在等,十年一度千層塔,天下盛事,每到這種時候,多少英豪橫空出世,她總會選到她想要的人……至於她選的那個人是否有喜歡的人,這一點納蘭漪從來不擔心,因爲她相信自己的魅力。
“不知幾位如何稱呼?”納蘭漪笑問。
宋若詞聞言,似笑非笑道:“我們幾個的身份,納蘭姑娘心中應該有數了,何必多問?”
“該知道的我的確知道,不該知道的我可是一樣不知。”納蘭漪也不惱,仍是笑道。
“哦?”阿九撐着下巴,頗有點漫不經心:“那你知道什麼,又不知道什麼?”
納蘭漪稍稍一頓,緩緩道:“我知道你們叫什麼,做過什麼事,卻不知道你們的來歷……這個答案寧姑娘可滿意?”
阿九聳了聳肩,“滿意,太滿意了。”這江湖上但凡有點名氣的女人都不能小看啊。
殊不知納蘭漪心中也鬱悶的,這幾個人都像是橫空出世,任她刨根挖底,身世來歷竟是一點都查不出來。
“不過聞名不如見面,”納蘭漪又道:“今日有緣見到幾位,方知遠比傳聞中更爲出色。”
阿九聽得笑了起來,扯扯楚陌景的衣袖,“師兄,原來我們已經變成傳聞中的人物了?”
楚陌景聽出她有意調侃,還沒出聲,祁少陵就來了一句:“傳聞中你一定是毛沒長齊蠻不講理愛粘師兄恃寵生嬌的小丫頭片子!”
納蘭漪忍不住掩脣而笑,宋若詞心說祁少陵總是這麼欠揍!
“你這一口氣真長,怎麼沒噎死?”阿九擡腳就要踩他,祁少陵眼疾手快的跳起來,坐到另一邊去了,阿九又踩,祁少陵又閃,兩人就在這船艙裡打起來了。
納蘭漪看了看,忽然轉向楚陌景,似是好奇:“聽聞三位是師兄妹,不知師出何門?”
楚陌景冷淡道:“無可奉告。”
他慣常的語氣都是這般,但納蘭漪聽他跟阿九說話那般柔和,心下就有些不岔了,但她只是表情黯了下,又換做笑臉:“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了,是我唐突了。”
這一下就顯出三分的委屈,七分的善解人意。
那邊祁少陵擋住阿九的一招,壓低聲音,沒好氣的說:“被比下去了吧?平常師兄語氣稍微冷一點你就各種鬧騰,看看人家!”
阿九挑了下眉,“你用男人的眼光評價一下,那女人怎麼樣?”
祁少陵不懷好意的哼笑:“完勝你!”
“草包!我是讓你看看她的目的!”
“你才草包!賭一隻腳,她看上師兄了!”
祁少陵笑得更加幸災樂禍,他話音剛落,阿九就倏地變招,狠狠踩了他一腳。
“你!”祁少陵氣急敗壞的就要掐她,一隻筷子破空襲來,在兩人眼前擦過,直直的釘在了窗戶上,楚陌景淡淡看了兩人一眼,“別胡鬧了,到堯都了。”
師兄的武功不是被封了嗎?
祁少陵跟阿九對視一眼,都頗爲驚異,楚陌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兩個熊孩子了,被封了武功又不是變成殘廢,內力沒了,招式技巧又不會消失。
阿九眨了眨眼睛,撲過去抱住楚陌景,“師兄,到堯都了?太好了!”
“頭髮都亂了……真是頑劣。”楚陌景拍拍她的頭,雖是責備卻毫無責備之意,擡手將她散亂的髮絲弄到後面。
阿九仰臉看着他,搖晃着他的手臂撒嬌,歪着頭,眉眼彎彎的模樣甚是可愛。
納蘭漪莫名覺得刺眼,驀地起身,柔聲笑道:“已經接近堯都碼頭了,馬上就到了,幾位初到堯都,人生地不熟,若不嫌棄,便去我那煙雨樓住吧,也好讓我一盡地主之宜。”
納蘭漪有心想要結交幾人,便盛情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