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煙有毒!”雪蠶冰魄發出幽藍的光,阿九急忙叫了一聲,躍下了牆頭往裡衝去。
濃霧漸散,大堂內倒了一片的人,柳雲笙護着納蘭漪,與一個灰衣男子遙遙相對,楚陌景站在門邊及時拉住了阿九,他反應太快,是以沒什麼事。
“秦鄂,你發的什麼瘋?”納蘭漪一向溫柔的表情都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無比的憤怒和厭惡。
那灰衣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長得不算出色,五官端正,也有幾分英俊,只是他面色灰白,嘴脣卻紫得發紅,看着有些恐怖和嚇人。
“跟我走!”灰衣男子秦鄂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納蘭漪,眼神很專注:“否則這些人都得死。”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納蘭漪氣急敗壞地指着他。
秦鄂點點頭,“我知道,這些人死了,你的煙雨樓也開不下去了,堯都再無你的容身之處,你只有跟我走。”
納蘭漪邀請的人基本上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的,或是家世不俗的,這些人一旦出事……後果絕對是納蘭漪承受不起的。
“我當初救了你的命,結果你現在反過來纏着我,甚至威脅我?”納蘭漪氣極反笑,雙拳緊握,卻還在顧忌着什麼,嚥下了到口的話。
“你曽……”
“住口!”納蘭漪咬着脣,眼中泛起水霧,打斷他的話,“你快把解藥交出來!”
一時沉寂。
柳雲笙看了秦鄂一眼,頗爲詫異:“你是毒王谷新任谷主……秦鄂?”
阿九眸光一閃,這個人……她前世見過!那時她受段承澤矇騙,按他的計劃在姜國皇室下毒,有些奇奇怪怪的毒無色無味,連太醫都查不出來,而那些毒的研製者正是眼前這人,秦鄂。
“竟然是他啊,”謝修眀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毒王谷是江湖上內部紛亂最多的勢力,經常半年不到就換谷主,不過自從秦鄂當上谷主後,毒王谷低調了很多……這人武功不錯,但最可怕的是那手令人防不勝防的用毒之術,所以千機閣在江湖後起秀上將他列爲第二。”
阿九瞥他一眼,見他表情隨意,不禁暗道,千機閣把謝修眀列爲第一,那某種程度上他一定比秦鄂還可怕,只是這人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矇蔽人!
秦鄂目光突然轉了過來,落在楚陌景身上,問的卻是納蘭漪:“你之前一直在看他,納蘭漪,你喜歡他,所以不跟我走嗎?”
楚陌景一句話都沒說就無辜躺槍了,他一直面無表情,聞言卻是眉梢微沉。
“不關你的事!”納蘭漪低低斥道,卻沒解釋。
阿九一聽就沉下臉了,出聲道:“你們倆的事跟我師兄有什麼關係?納蘭漪,你不解釋是存心讓他誤會,來找我師兄的麻煩嗎?”
“楚公子,我絕沒有害你的意思!”納蘭漪連忙看向楚陌景,眼中水光閃爍,似有無盡的委屈與心酸:“我當年曽救過秦鄂一命,是他一直纏着我……”
她正說着,楚陌景打斷了她,冷冷淡淡的道:“這是你的事。”
納蘭漪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可不知爲何,楚陌景越是對她冷漠,她越是想要靠近他……她見過楚陌景對阿九的溫柔,她不覺得自己比阿九差。
“你果然是喜歡他!”秦鄂冷笑一聲,倏地出手,他的指甲竟是黑色的。
“住手!”
柳雲笙手心一翻,數枚暗器連發,直直射向秦鄂,可秦鄂翻身閃過,周身隱隱有灰色的霧氣漫延開來,將柳雲笙的暗器一一腐蝕,內勁一震,暗器全都掉在了地上,而秦鄂去勢不減,目標正是楚陌景。
阿九跟祁少陵同時上前,都被楚陌景攔下了,只聽他輕聲道:“無礙。”
他只是身影一晃,人卻已到了院子,秦鄂不管旁人,只一心取他性命!
“師兄的速度……”
灰霧伴隨着狠辣招式直襲而來,楚陌景拔劍,這一回,他的動作卻慢了下來,就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劍,毫無內勁,卻……劈散了毒霧。
衆人俱是張大了嘴,只有謝修眀恍然,“是風……”他的天資根骨,武學天賦也是世所罕見,旁人看不懂的,他卻能看懂。
秦鄂臉色驀地變了,但他去勢不減,眼看手就要掐上楚陌景的脖頸,但結果卻是他自己身形暴退開來,血珠從秦鄂的脖子上滲下,若非他的直覺,他甚至不知道楚陌景的劍什麼時候橫上他的脖子的,而且一點疼痛都沒有……那種生死一剎之感,簡直令他毛骨悚然。
“楚公子內力分明全被封着,爲什麼還能傷到有內勁護體的秦鄂?”宋若詞捂着脣,驚駭道:“我剛剛就眨了下眼睛,怎麼就……”
“這就是天賦,最駭人聽聞的天賦……你們沒發現嗎,風變了,”謝修眀的表情難得嚴肅,他現在才知道爲什麼他師父那樣推崇楚陌景,“他雖無內力,然而身法已經練到極致,我不知道他師父是如何教他的,但是依我看來……這天下任何招式武學在他眼裡都是破綻,哼,果然夠資格做我的宿敵!”
“我不懂,風……是什麼意思?”宋若詞糾結的問。
“嘖嘖,這該怎麼解釋呢,楚陌景雖然被封住了內力,可他用遠超常人的五感和身法藉助了風勢,劍攜帶風勢破了秦鄂的內勁……人力又怎能敵得過自然之力?”
宋若詞茫然的看他,擡了擡手,還是不懂。
阿九蹙了蹙眉,謝修眀哭笑不得:“好姑娘,我這麼跟你說吧,內勁護體的秦鄂就是有縫隙的蛋殼,只要找準縫隙,風勢就能破開蛋殼!”
宋若詞臉紅了紅,謝修眀這調戲人的德行真是改不了,她想想又道:“好吧,我明白了,可這也太離譜了……”
“沒有什麼離不離譜的,大多數人只想着練成天下無敵的功夫,又有幾人會去鑽研浩渺的武學之道?殊不知大道至簡……嗯,不過這是毫無內力的人才能用的辦法,否則氣勢會有相沖,反傷己身……”謝修眀笑了笑,眼神莫測:“但這說起來簡單,要做到卻是是難上加難,有些人一輩子都達不到這種武學境界……楚陌景的天賦果真令人驚歎嫉妒。”
阿九瞥他一眼,說道:“你能解釋的怎麼清楚,說明你也有自信能做到,你這是在誇我師兄還是在誇你自己?”
“哎呀,這麼隱晦的自戀都被小姑娘你發現了,你真是愛我啊……”
謝修眀話音未落,“咔——”一聲,一根樹枝險險的擦過他的臉頰,謝修眀頓時怒視楚陌景:“我去,你故意的是吧!打架能專心點嗎?”
楚陌景偏過頭,劍尖一轉竟是直指謝修眀,雖然在他對面的是秦鄂,可他與謝修眀遙遙相對,兩人視線撞上,硝煙無聲瀰漫,這纔是真正的龍爭虎鬥,勢均力敵之感,楚陌景眉目微揚,淡淡笑了,不是冰雪消融的溫柔,而是一種遇到對手的暢快:“我們之間……終有一戰!”
謝修眀繃着臉,半響,驀地大笑出聲,眼中閃過戲謔之色,轉頭卻一臉誠懇的對阿九說:“阿九姑娘,我發現我對你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阿九嘴角抽搐,卻見楚陌景看過來,她狠狠瞪了謝修眀一眼:“你亂說什麼?別給我搗亂!”
“我說真的啊,”謝修眀壞壞一笑,對她眨眨眼:“從今天開始,我要追求你,記得要溫柔點啊小姑娘!”
又是一根樹葉片險險擦過來,謝修眀翻白眼:“喂,我說你打架就打架,別……”
他話沒說完,雙闕劍已橫在他脖子上,那邊秦鄂扶着樹,楚陌景卻已到了眼前,波瀾不驚的望着他。
謝修眀似笑非笑,“我說你怎麼總喜歡把劍架在人脖子上,這習慣多不好啊?”
楚陌景沒理他那不正經的調侃,只道:“你剛剛在說什麼?”
阿九本來想上前的,聞言忽而頓住,撲閃着大眼睛,咦,莫非師兄繼開竅後,終於知道吃醋了?如果真是這樣,她就不跟謝紅娘計較了啊……
謝修眀雙手環胸,斜眼瞥他。
秦鄂緩了緩氣,忽然問楚陌景:“你不喜歡納蘭漪?”他的語氣稍稍複雜,既是驚訝於楚陌景的天賦,又想不通竟有人能無視納蘭漪的愛慕之意。
楚陌景頭也沒回,他其實更不理解秦鄂找他麻煩,不過有人給他練手,他也沒必要推開。此刻聞言,他面色如常,就雲淡風輕的陳述事實:“我喜歡小師妹。”
阿九一聽就忍不住笑了,心道師兄要不就呆得要人命,要不就直接得嚇人……好吧,她就喜歡這份直接!
阿九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扯了扯的衣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楚陌景收劍,摸摸她的頭,像是安撫。
納蘭漪身體一顫,更多的是惱羞成怒,她恨恨的瞪着秦鄂,都是他!都是這個禍害!她死都不會跟這個毒物在一起!
秦鄂早已習慣她的憤恨,並不在意,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哪怕再冷漠的人心中都有一片柔軟,納蘭漪便是秦鄂的軟肋,正如楚陌景對阿九,秦鄂無論如何,也不會怪納蘭漪……秦鄂只想帶納蘭漪離開,就像她曽允諾的那樣,陪他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