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大學離張記很近, 程有唸到的時候,溫景已經點了杯奶茶在角落裡坐上好一會兒了。她原還想抱怨兩句,只是見到程有念雙手裹着外套眼裡是幽怨到可以殺人的小眼神時, 還是噤了聲, 獻媚似的揚手招來服務生讓她點單。溫景算是知道了, 狗腿這事兒要改吧比變學霸還困難, 特別是見了程有念那主兒。
“大小姐, 不知你這般火急火燎的召奴婢過來,所爲何事啊?要是奴婢有什麼可以給您排憂解難的地方,一定身先士卒置之死地而後生粉身碎骨渾不怕……”
程有念點完單等不及服務員送來, 直接抓起了溫景面前的奶茶灌了一口:“那你現在先給我粉身碎骨一個,讓姑奶奶高興高興吧。”
溫景僵硬的勾起脣角笑了笑:“……爺, 你可真會開玩笑。”
“姑奶奶可沒有那個閒情逸致跟你開玩笑。”程有念嗤之以鼻, “你說爲什麼人都這麼愛客氣呢?”
溫景插了一句:“喲, 我們有念怎麼的忽然就開始研究人生道理了?是生理結構都研究完了,沒事做?”
程有念不理她, 自顧自接着說:“就說你吧,明明不想死,還說可以爲了我什麼‘粉身碎骨渾不怕’的。明明怕的要死,還非得說些客氣的話。再打個比方,比如你在超市大減價的時候搶購到了一罐很熱銷的糖, 你自己捨不得吃就留在可又不想別人吃, 但見了別人還是會打開糖罐假惺惺的問一句‘你要吃糖嗎?’, 要是人家也客氣說不要就算了, 要是人家不跟你客氣說了要, 你又不高興了。你不想給別人吃糖,那就自己把糖吃了唄, 自己又不吃,就這麼一直放着還不許別人吃,若是落到到最後壞了,你倒好隨便惋惜一下就丟到了,那糖怎麼辦?糖會哭的呀。”
溫景聽着程有唸的敘述,想都沒想就斷定這個什麼糖啊糖主人的是個比喻,而且肯定跟林餘時有關係。誰教,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個讓程有念這麼上心的人了。只是她不知道,究竟他們倆誰是那罐糖,誰是糖的主人,好像誰都像誰都又不像。
如果程有念是糖,林餘時這個糖主人似乎是喜歡那罐糖的,這個設定目前而言並不成立。如果反之,也不合乎常理,因爲程有念這會兒大致是在說那罐糖的主人如何不是。這麼想着,溫景又覺得,沒準這根本不是個什麼比喻,就是個單純的比方。但程有念會心血來潮研究這個世界?……莫非,她腦子被槍崩了?溫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途中一直敷衍的點頭,弱弱的裝出一副同意的樣子。
“再說那罐糖吧,雖然你不吃她一直把她晾在一邊,但那糖因爲是你當初買下的,所以那糖對你還是忠貞不二的呀。畢竟你買了糖,而且你也似乎很喜歡那罐糖的樣子。可你把那罐糖扣着的同時,在超市裡閒逛時又買了一袋軟糖。而且你好像還吃了那袋軟糖,爲什麼你吃那袋軟糖呢?肯定是因爲那袋軟糖胸大腦殘易撲到唄。”
溫景從那袋軟糖“胸大腦殘易撲到”的“胸大”這一信息中,斷定了軟糖指的一定是蘇雅,決計不會錯。她再回過頭來試圖理順程有念那段比懸疑小說還懸疑的話時,發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疑點:“……呃,那罐糖是怎麼知道我很喜歡她的呢?”
程有念那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服務員端上來的生煎包,那神態着實看着慎得慌。她說:“別人說想吃那罐糖的時候,你不給咯。”
溫景接着問:“是誰想吃那罐糖啊?”
“不是都說了嗎?是‘別人’咯。都說了,這罐糖很熱銷的,如果不是那罐糖想被你買去,你還買不到呢。”程有念說時還一副“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一臉嫌棄的表情看着溫景。
溫景覺得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被對面那個人弄得抽搐到嘴角痙攣,她忍着內心的憤懣和對程有念說自己很“熱銷”的行爲的嗤之以鼻,強顏歡笑了一下,說:“那罐糖是怎麼發現我吃了軟糖的呢?”
“那罐糖最近認識一節絲綢,那節絲綢在糖果王國是有名個接生婆。絲綢跟那罐糖說,軟糖有小軟糖了。”
溫景對她那個糖果王國的思維不置可否,只是十分好奇的問:“軟糖不是被吃掉了嗎?怎麼又來了小軟糖,按照正常邏輯,不是應該變成便便排除我體外的嗎?除非我便秘。”
程有念惡狠狠的掃了溫景一眼,溫景吞了口口水之後低頭默默儘可能自己抽絲剝繭還原事情真相。
按照程有念邏輯混亂的敘述,溫景還是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林餘時可能出於某種護着妹妹免受別人騷擾的心態趕跑了程有念招來的蜂蝶,使得程有念覺得他對她有意思。第二,林餘時可能和蘇雅有一腿。第三,蘇雅懷孕了。而她在得出這些結論時,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不覺得驚訝。
正在溫景剛理出事情的大概脈絡之後,她聽到程有念在對面一臉認真一臉坦誠地說了句:“其實我說的那罐糖,不是指真的糖。”
溫景聞言抽了抽嘴角,硬生生扯了個驚訝詫異的表情:“啊!是這樣啊……那你指的是什麼?”
程有念聽後,一臉無奈嫌棄加鄙夷的看着溫景:“溫景,你腦袋裡裝的都是漿糊嗎?”
溫景黑着臉,在心裡默默的掐死了程有念一百遍又問候了她祖宗九十九遍之後才稍稍平息了心裡的怒火,卻還是忍住暗罵:你他孃的腦子纔是漿糊呢!你還真以爲老孃不知道啊?
就在溫景滿肚子怨氣的時候,程有唸的目光焦距忽然落到了遠處,眼神有些渙散:“溫景,你說拆散一對情侶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是什麼?”
程有念斂了視線,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地看着溫景:“我不是在問你嗎?”
溫景語塞,只能接了句:“奴婢不知……爺,您可有什麼高見?”
“高見就是,當着他們倆人的面,就這麼走過去強吻那個男人或者那個女人。”話剛落音,程有念就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奶茶猛灌了一口,超剛纔她目光所及的對面角落裡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溫景被程有唸的出其不意以及像是要去解剖活人的架勢嚇到了,等她反應過來往相反的方向望過去的時候,看到了林餘時,還有蘇雅。
溫景端着奶茶和座位牌跟程有念貓到了角落裡看不見那兩人的座位,溫景剛剛坐下就忍不住開口說:“有念,你不正常。”
“不然你剛纔以前都覺得我是很正常的?”程有念按照慣例進行着她對溫景的嗤之以鼻工程。
“……”溫景默了一會兒,“這得怨你,老是這幅不正經的鬼樣子,纔會讓我覺得你很正常的……誰叫你壓根就沒有正常的時候呢?”
“我呸。姑奶奶平常很溫婉的好不好,我平常可是連喝水都小口小口喝的少女!”
“原來你那個樣子,還一直是小口小口喝的啊。那你大口大口喝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程有唸白了溫景一眼,不響。
溫景清了清嗓子穩定了一下小心臟之後,繼續盯着程有念幽怨的氣場說:“說說看,出什麼慘無人道的事情了?”
“溫景,我一直以爲你是裝蠢,原來你一直是真蠢。我剛說了那麼多……哎呀,真是爲你的智商拙計啊。”
溫景啞言,她可是爲了程大小姐的智商特地配合的好不好?做了這麼大犧牲還要被擔心智商……她只扁了扁嘴說:“我是問,你不打算做點什麼嘛?”
“能做什麼?”程有念終於用吸管吮了口奶茶,很快扯開了話題,“誒,後天有個家宴。我無聊的很,你一塊兒來吧。”
“既然是家宴,我去幹嗎?而且我後天還有課呢。”
程有念不響,只是擡頭淡淡睨了溫景一眼,溫景點頭的頻率幾乎立馬跟撥浪鼓同步了:“我去,我去……課不上了,不上了。”
程有念滿意的點了點頭。溫景見狀簡直想踹自己一腳,何奈事情已經發生,她也只能說:“咱能回去討論下上一個問題麼?我都答應了,休想給我扯開話題啊。趕緊的把事情始末都告訴我。”
“溫景,溫景景?我不都告訴你了嗎?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這事兒還有其他始末呢?再說,上回你跟周墨那事兒不都沒跟我說呢嗎?不過你現在也別說了,姑奶奶不想聽。煩。”
溫景挑眉:“就是……覺得程有念不應該躲到角落裡,反正我認識的程有念,肯定不會。”
“那你認識的程有念,會怎麼做?”程有念反問,“給外頭的,一人一張死亡證明,還買二送一,死了大人順便保送小的?”
“不是。”
“那是什麼?”
“在她說了‘當着他們倆人的面,就這麼走過去強吻那個男人或者那個女人。’,她肯定會站起來走過去,強吻那個男人或者那個女人的。而不是躲到角落裡來,扮鴕鳥。什麼眼不見爲淨的說法,太鴕鳥心理了,不適合你。就像實習小護士不適合你,是一樣的。”
“你覺得什麼適合我?”
溫景攤了攤手:“不知道,誰知道什麼會適合程有念那該死的清高呢?”
程有念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是啊,拿什麼拯救你,我那該死的清高?這就是爲什麼我討厭人說我是聰明人裡的糊塗人,下次都給我記住了,千萬別那麼說,情願說是糊塗人中的聰明人。誰叫我……清高呢?”程有念咬着最後兩個字起身,徑自走了出去。
溫景還沒來得及糾正自己順便提醒她,那不是該死的清高,那是該死的優越感作祟,就見程有念走了出去。等溫景趕上的時候,正巧撞見了驚悚駭人的一幕。她雖然覺得,按照程有唸的性子走出去強吻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溫景也的確是以爲,她就算去,也該是強吻個林餘時,結果她竟然去強吻了蘇雅。在場所有人,除了程有念,對這個十分具有違和感的畫面,都是一個反應——瞠目結舌。
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程有念在完事兒以後睨了眼藏在窗外綠化帶後面帶着相機的人,勾了勾脣角,附到蘇雅的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了句話。
“不用謝。”
她說完就徑自離開了張記。溫景愣在原地,她是不知道蘇雅怎麼想的,但她覺得應該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到底誰他孃的有想要謝你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