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時分,英王處理完手上的事務便去了南院麗妃的住處。
剛剛來到門口便聽得屋裡傳來麗妃的說話聲:“務必要將此信親自交到鎮國公手上。”
英王緊走幾步,但見一名侍從跪在地上,雙手接過嬤嬤遞過來的信。仔細收好後藏於懷中。
“見過英王。”嬤嬤擡頭見了英王急忙行禮。
麗妃發現英王站在門口,於是對那侍從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那名侍從再次行了禮,低頭匆匆出門而去。
英王看着那人離了院子,露出疑惑的目光。
麗妃笑着讓宮女送上熱茶,而後悄悄擺手,讓她們全都退了下去。
“母妃爲何忽然想起與鎮國公通信了?”英王坐下來,似漫不經心的問,在他的記憶裡,自從鎮國公的嫡女失蹤後,麗妃便再也沒有主動與對方聯繫過。
麗妃微微一笑,“沒什麼事,只是想起些陳年舊事。”她答的模棱兩可,英王不覺蹙眉。
他與鎮國公嫡女的婚事是自幼便定下來的。可是鎮國公一家卻於一次南下時意外遇到流民暴動,鎮國公夫妻死於亂民手中,他們當時年僅四歲的女兒葉芷蔚失蹤下落不明。
“皓兒,不知你是否還記得當年的葉芷蔚的模樣?”麗妃問。
英王微笑着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當時她年僅四歲。”
麗妃面上略露遺憾之色,當初英王與鎮國公嫡女的親事可是說是天作之合。
當年她曾偷偷求了支籤,結果顯示爲“龍鳳之合”,可是沒想到葉芷蔚四歲那年與父母南下發生了那種事。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外面進來一個侍從找英王報事。
英王也不避諱麗妃在面前,直接命他回事。
“皇上剛剛下旨,御賜杜府匾額一塊。”侍從壓低聲音道。
英王一愣,皇帝回來時連一句有關杜府的事都沒有提過,爲何現在突然賜匾額。
“晚上是否有人去過父皇書房?”英王問。
“南王世子曾在書房裡與皇帝說了會子話,大概半個時辰左右便離開了。”
英王猛地一攥拳,他又晚了一步。
他本以爲只要處理好此事,定會讓杜薇對他的態度大爲改觀,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能處理完手邊的事務,那邊風暮寒已然先下手爲強,讓皇帝封賞了杜府。
“匾額上寫了什麼?”英王略一沉吟後問道。
“皇恩恆興。”
英王聽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這相當於給杜府皇商的名頭上鍍金,又加了一層保障。
麗妃見英王臉上的神色只一會功夫就變了幾變,不由問道:“你可是在擔心那杜府的小姐?”
英王沒想到自己心中所想之事被母妃一語道破,微微露出些尷尬。
麗妃笑道:“你是我的皇兒,你心裡想着什麼,母妃如何看不出來,你的性子在衆皇子中算是最沉得住氣了,以往有什麼事從不寫在臉上,由此可見,你是動了真心。”
英王索性也不隱瞞,直言道:“兒臣本想納杜薇爲貴妾,可是沒想到她居然拒絕了,沒想到才幾天功夫,她竟然已經變成了南王世子的未婚妻。”
麗妃微微一笑,“皓兒不必着急,世子還要南征,一切待他得勝回師再計較也不遲。”
英王聽了月華般的眸子閃過一道微光,“母妃說得是,最後花落誰家還尚未有定論。”
夜色漸深,杜府上上下下此時卻忙得不亦樂乎。
先是杜薇受傷回府,後宅亂了好一陣,南王世子離府後不多時,便有內侍到府上宣旨,御賜杜府一塊匾額,上書“皇恩恆興”。
這可是極大的恩寵,只把杜老爺驚得連走路都哆嗦了,杜老太太聽到消息,更是老淚縱橫,嘴裡直唸叨着:“佛祖保佑!”
只有大少爺杜逸帆鎮定自若,因爲他心裡清楚,這塊匾額是杜薇用她的命換來的。有了這塊匾額,只要杜府小心謹慎不犯大錯,足可保杜府恆豐行的店百年不倒。
杜府設了香案,迎了聖旨,又恭恭敬敬將匾額接進了府,重賞了宣旨的內侍總管,等這一番忙完了,早已過了半夜時分。
杜老爺與大少爺連夜去書房密談暫且不表,大夫人先送了杜老太太回了佛香居,而後又去探望了杜薇,見她早已睡熟也沒敢打擾,只是吩咐了下人幾句便離開了。
杜薇正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嘴裡渴得厲害,剛想翻身下牀找水喝,突然背上傳來一陣撕扯般的劇疼。
“嘶!”她一個激靈醒過來,疼的直抽氣。
帳子突然挑開,有人遞進來一隻茶杯。
杜薇看也不看,伸手便想去接,結果又牽動了背上的傷,這一下可是痛的比剛纔還厲害,直讓她眼冒金星。
“笨女人。”帳外傳來低低的男聲,直嚇得杜薇一哆嗦,緊接着,有人棲身靠到她身邊,將水杯送到她的嘴邊。
杜薇就着對方的手喝着水,眼珠子一邊去看那人。
一襲月牙白的袍在黑暗中閃着微光,杜薇只覺胸口一緊,嘴裡的水“噗”的一下,全都噴了出去。
外屋的丫鬟聽到聲音輕輕敲了敲房門:“小姐,是您在叫奴婢嗎?”
杜薇嚇的連忙閉了嘴,水嗆進了肺裡,直憋得她臉漲得通紅。
過了一會,外屋的丫鬟見屋裡沒了聲音,便以爲是聽錯了,於是重新回去休息了。
杜薇這時纔敢長出一口氣,用被子捂住嘴拼命的咳。女住史劃。
“嗆到了?”那個男聲幽幽道,語氣帶着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緒。
杜薇咳出肺裡的水,轉頭瞪着他,“風暮寒,這個時候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你不想看到本世子?”風暮寒將茶杯放回桌上,從容的坐在牀榻對面的椅子上,鳳目微冷,直直的瞅着她。
屋裡早就熄了燭火,月光從雕花的窗扇中投射進來,在風暮寒的身上映出斑駁的陰影。
杜薇隔着紗帳看着他,只覺得半明半暗中,他的氣息顯得異常冰冷。
“世子?”杜薇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連稱呼也改了。
難道……他發現了麼?她不確定,今天她的傷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她向他發出求救的信號,哪怕是一個眼神,只要提前讓他看到,自己便可避免受這皮肉之苦。
可是她沒有。
在那一瞬間,她按照自己的決定行動了,所幸最後的結局如她所料,杜府由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恩賞。
風暮寒鳳目微眯,盯着紗帳後的杜薇,烏髮簡單的束着,趴在被子上,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風暮寒語氣幽幽,帶着極度的不悅。
“世子此言何意?”杜薇把心一橫,乾脆裝無辜。
“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比起你之前與明珠爭吵,與這次的意外事件,你的眼裡好像根本就沒有本世子。”
現在他完全可以確定,當時皇后是故意與他說話,將他的視線轉移了。
不過杜薇足夠聰明,只要她肯,就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思前想後,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杜薇可能並沒有完全的相信他。
在他的這個世界裡,一個女人只要真心喜歡了一個男人,便會全心全意的依靠他,可是杜薇卻次次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莫名的,他感到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