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南王再不滿意風暮寒的所作所爲,但皇上的這份封賞還是會給南王府帶來榮耀。
他開了口,三位妾室不敢不從,於是紛紛上前見禮,嘴裡叫着:“見過郡主。”心裡面一個個酸的都快要冒出水來了。
小蓮跟柳煙扶着葉芷蔚的手。進到前廳裡坐下。
如今葉芷蔚的輩份變得微妙起來,太后如今認了她爲義女。那麼她便是與南王平輩的身份。
白晴睜大眼睛,盯着桌上放着的誥冊,心裡卻是火燒火燎的難受,“世子妃如今可是宮裡的紅人了,世子娶了您可算是賺到了。”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葉芷蔚淡淡一笑,“這都是聖上的恩典。”
“如此說來,世子現在官復原職了?”
葉芷蔚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頷首。
衆人正圍着葉芷蔚說話,外面有小廝稟道:“世子爺回來了。”
前院設的香案這時還沒有撤下,連同下人都知道世子妃得了皇上冊封,現在成了太后義女,所以他們見了風暮寒全都上前道喜。
風暮寒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卻是吩咐身後青衣道:“每人賞兩個上等紅封。”
院裡頓時響起一片道謝之聲。
“多謝世子爺!”
南王嘴角抽了抽。就算是過年時。這院裡的下人也從沒有被打賞過兩個上等紅封的時候,現在他們俱都得了厚賞。一個個興高采烈,看着風暮寒也似比以前要親切許多。
葉芷蔚見風暮寒進了門,於是起身相迎。
風暮寒蹙眉瞥了眼白晴等人,不悅道:“不是聞不得那香粉味麼,當心一會又不舒服。”
葉芷蔚淡淡一笑,“世子爺不是上朝去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風暮寒道:“你先回去把衣裳換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葉芷蔚見南王坐在那裡面部僵得像塊石頭,於是上前施禮,“兒媳婦先告退了。”
風暮寒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外,站在那裡等她。
從進門到離開,風暮寒竟連半句話也沒有對南王說,更沒有父子間應有的禮節。
葉芷蔚覺出南王的尷尬,這個時候南王若是發火,風暮寒極有可能趁勢離開王府。一去不回頭,所以他只能裝作不在意。
風暮寒帶着葉芷蔚離了南王府,府裡的下人卻仍在議論着今天宮裡封賞的事情。
白晴跟秋雙結伴回後宅,秋雙一路上皺着眉頭“世子妃究竟做了什麼,怎麼就進了一趟宮,回來就能得了皇上的封賞?”
白晴道:“聽說是得了太后喜歡,皇上自然要順着太后的意思。”
秋雙冷冷道:“她一個人竟佔了這麼多的爵位,又是世子妃又是郡主的,王爺怎麼就不爲咱們考慮考慮。”
白晴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小聲道:“誰讓咱們的身份只是奴才呢,你家四少爺現在纔不過十三,以後還有機會,可是我們家明輝卻連這機會都等不到了,只能在宮裡混個小官職。”
秋雙委屈的癟了嘴,“這話要說出去誰能相信,堂堂南王爺的兒子,竟然只能當個九品的助教……”
“葉芷蔚以後若是有了子嗣,那可就算是宗室的人了,還要霸着小世子的位子,以後若是王爺不在了,這府裡哪裡還有我們的活路。”秋雙說着擦起了眼淚,“憑什麼所有的好事全都落在她的身上,王爺怎麼就不爲風易揚他們幾個着想?”
白晴無奈的嘆了口氣,故作絕望的望向天空,“這都是命啊。”
秋雙緊咬嘴脣,手指死死的抓着手帕,“不行!我一定要去向王爺問個清楚!同樣都是王爺的子嗣,爲何他就不能將世子之位空出來,也讓我們跟着沾沾光。”
“算了,你還是別去了,省得惹了王爺生氣。”白晴嘴裡勸着,眼底卻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
秋雙是個衝動性子,甩了白晴的阻攔,轉身往南王書房去了。
南王正在書房裡跟府裡管事說話,秋雙眼裡含着淚珠,一下子就衝了進來。
管事見秋雙進來,立即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南王擡頭看到秋雙一臉的委屈相,不由得蹙起眉頭,“這是怎麼了,哭哭啼啼的,不是告訴過你,這書房不能隨便進來麼?”
“王爺!”秋雙像一陣風似的撲進了南王的懷裡。討低討才。
管事嘴角輕扯,隱住眼底的不屑,恭敬道:“王爺既然有事,奴才便先出去了。”
南王無奈,向他揮了揮手。
“到底怎麼回事,可是受了欺負?”秋雙是他後宅年紀最小的妾室,完全就是個孩子心性。
“王爺。”秋雙擡起頭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南王,“賤妾一直有話想要問王爺,原本見王爺爲府裡瑣事煩惱,可是今天賤妾實在忍不住,想跟王爺說個清楚。”
“什麼事,你說吧。”南王輕輕推開她,自從王妃離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其他妾室的房裡過夜,現在突然間被秋雙這麼撲懷送抱,他的心裡難免泛起些微瀾。
秋雙咬了咬嘴脣,“世子妃身上佔了那麼多爵位,就連世子都要跟着她沾光,他現在又官復原職,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世子的身份,今天您也看見了,世子他眼裡根本就沒有您,您還這麼護着他,護着他的爵位,等他有朝一日翅膀硬了,離了王府,您豈不是在爲別人做嫁衣裳麼?”
南王的眸光一暗。
秋雙顯然沒有注意到南王的情緒變化,繼續道:“如今府裡沒有主母主持中饋,總讓白晴姐姐代理着也不是個事,就算王爺想要收回世子之位,想必世子也會尋了這個藉口不應,依賤妾看,不如您早些將王妃的位子定下來……”
“你覺得本王的王妃立誰比較好。”南王突然幽幽道。
秋雙心中一喜,就連雙手都止不住的顫抖,“這個……王爺怎好問賤妾,只要能得王爺垂憐,賤妾就知足了……”
“既然這樣,那你便仍做姨娘好了。”南王端起茶盞,輕輕吹拂着上面的浮葉。
秋雙的臉上一下子失了血色,可是她話已然出口,現在再想改回來,只怕……
“……王爺。”她嬌滴滴的喚了句。
南王面無表情的飲了口茶,臉上盡是失望之色。
秋雙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因爲最近南王對她們幾個的態度異常寬容,所以她剛纔便說了不少逾越的話,現在回想起來,她不禁有些害怕。
“王爺,賤妾……”
“本王做事,什麼時候還要你們這些當奴婢的來教了。”南王放下茶盞,冷冷的看着秋雙。
“賤妾只是擔心王爺……”
“你想爲風易揚爭那世子之位?”南王看着秋雙,眼中神色銳利。
秋雙猶豫着,“王爺真是冤枉賤妾了,賤妾只是見世子對您不敬,想着替您出出這口氣。”
“就算本王與世子不睦,也輪不到你這賤婢說話。”南王凌厲的目光掃向秋雙,“別以爲府裡沒了王妃你們便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告訴你,這世上能坐這王妃之位的,只有凌鈺一人!”
第374章 縱是多情空幻影,唯期後世血啼鵑 加更,楊_溫馨 水晶鞋
葉芷蔚跟着風暮寒出了南王府,出了城,一路往莊上而去。
葉芷蔚詫異道:“世子不是說要帶我去個地方麼,怎麼到莊上來了?”
風暮寒沒有騎馬,而是陪了她坐在車裡。聽到她的問話,只是淡淡道:“一會到莊上你就知道了。”
進了莊子。風暮寒帶她去了東邊的院落,一進門她便覺出今天莊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外面的守衛是平時的一倍還多,就連院裡也多增加了三成人手。
葉芷蔚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崔先生正在外間屋的桌上埋頭寫藥方。
“世子爺。”見到風暮寒進來,崔先生放下筆,上前施禮。
風暮寒低聲道:“情況如何?”
崔先生皺着眉頭,“該用的藥在下都已經用過了,剩下的還要看他自己求生的願望。”
風暮寒緊抿着嘴脣,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葉芷蔚。
葉芷蔚的心裡噗通噗通的跳着,不知爲何,她隱隱的覺察出風暮寒望向她的眼神中帶着深深的憐憫與疼惜。
“誰……誰在屋裡面?”葉芷蔚結結巴巴道,她聞到了屋子裡傳來的濃濃的藥味,再聯想到昨天風暮寒回來時亮閃閃的眼睛。
風暮寒伸手扳過她的肩頭,彷彿生怕她會受到驚嚇似的。低聲道:“爲夫陪你進去就知道了。”
門簾挑起。風暮寒陪她進了屋,東邊的牀上躺着一個人。骨瘦如柴般的身形,眼睛上蓋着一塊黑布。
儘管那塊黑布遮擋了那人大部分的臉,可那輪廓卻讓葉芷蔚的心裡像被刀子扎過一般,瞬間疼的讓她白了臉。
“莫急,爲夫在這裡。”風暮寒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她,帶着她緩緩走到那人牀前。
葉芷蔚以爲自己已經不會記得他的模樣了,她離開了他的身邊九年,可是再次重逢時,不需要任何的猶豫,她便能認出他來。
他的模樣與她心裡那個模糊的影子漸漸重合,雖然兩世爲人,她從沒有認真的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可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全配得上“父親”二字。
他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後,不管她是否曾回頭看過他一眼。他只是那樣默默的守在那裡,守着自己的愛女,包括閔氏的那一份,他給予了她雙份的守護。
葉芷蔚的身子向前踉蹌了一下,她感覺到風暮寒的手有力的將她拉了回來,緊緊的摟着她。
“崔先生纔給岳父用過藥,你喚他,他可能會聽得見。”
葉芷蔚靠在風暮寒的身上,深深的呼吸,她不想哭,好不容易看到父親被救出來了,她應該高興。
可是……看到牀上躺着的這個男人,瘦的如同孩子般的身體,她的牙齒不住的咯咯作響。
“是誰……是誰幹的,是誰把父親變成這個模樣……”因爲過度用力,她的指甲嵌進了手掌的皮肉中,而她卻渾然不覺。
風暮寒抓住她的手,強迫她將手指鬆開,“爲夫定會替你將這些討回來,你現在要做的是讓岳父努力活下去。”
葉芷蔚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風暮寒耐心的向她解釋道:“岳父覺得自己現在只是你的拖累,崔先生的藥再好,也醫不得心死之人。”
葉芷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緩緩離開風暮寒的懷抱,靠到牀邊。
“父親。”她俯下身輕聲喚了句。
牀上的人一動不動,若是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他的呼吸。
“父親。”葉芷蔚順着葉淮安的衣袖尋到他的手,緊緊握住。
他手指的每個骨節都硌得她生疼,整顆心就如同被抽了一鞭子。
葉淮安的眼睛上面蓋着黑布,他的頭輕輕轉動了一下,朝向了她的位置。
“現在還不能把黑布拿開。”風暮寒在後面叮囑道,“岳父的眼睛久不見光,現在要防止被強光照射。”
葉芷蔚的心抽緊了,她抓着葉淮安的手,清楚的感覺到自對方手上傳來的一陣細微的顫慄。
“蔚兒?”
她看到葉淮安的嘴脣翕動着,叫着她的名字。
“是我。”葉芷蔚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滴落在葉淮安的手背上。
這一次,風暮寒沒有上前,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後面看着他們。
葉淮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着。
他好像走過了長長的黑暗甬道,頭頂始終都是陰雲密佈,不見天日。
“父親。”
一個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恍惚間,他似看到一個嬌小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滿臉嬌憨的撒嬌道:“父親,你若是敢納了那些女人,我便跟母親離家出走!”
他幾乎已經想不起自己當初是如何回答她的,他只記得她那賭氣似的表情,“喜歡的人不見了,纔是最讓人難過的事,所以我要跟母親藏起來,讓你找不着!”
葉淮安的眼角慢慢的被水漬浸溼了。
看不見她們的日子,他真的很難過。
陰陽兩隔的閔氏,遠隔千里的女兒,他能覺察到危險就在她們身邊,但是他卻無從下手將之解除,他只能拼儘自己的力量,將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直到他看到將他囚禁之人的真面目,隨之而來的卻是深深的絕望。
他是忠臣不二的臣子,就算丟了性命,也無法做出忤逆聖上皇室的事情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那一晚,他卻看到了桀驁不馴的南王世子帶着自己的女兒夜入書房,只爲讓他的女兒偷偷看他一眼。
他的賭注便是在那一刻投下的。
他要他以性命起誓,守護他的女兒,哪怕爲此以下犯上,哪怕爲此顛倒乾坤。
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風暮寒應了。
“父親!”女子的聲音越發的清晰起來。
我還活着?他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是的,就算我活下來,也只會成爲那孩子的負擔,皇后必然會四處尋他,而且他還活着的事情若是傳出去,隨之而來的麻煩會更大,他會連累她跟世子……
“蔚兒?”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艱難而乾澀。
“我在這。”葉芷蔚抓起葉淮安的手,將它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面。討低記劃。
葉淮安的手輕輕動了動,嘴角微微翹起,“我的女兒變漂亮了。”
“騙人,你都沒有看到我的臉。”葉芷蔚看着蓋在他臉上的黑布,聲音不住哽咽。
“不用看……也能知道……”葉淮安有氣無力的笑着,“南王世子言而有信,他會好好待你,我終於可以毫無羞愧的去見你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