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蔚眼睜睜看着一道白光自半空落下,硬生生釘進了五皇子的背部。
五皇子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撲倒下去,他身邊的侍衛們一涌而上,將他護住。
馬車外響起衆多雜亂的馬蹄聲。
一道厲風捲起。一襲月牙白錦衣自空中落下,金龍環繞的衣袖舒捲起真氣,將涌上前的五皇子的侍衛打散開來。
葉芷蔚兩手扶着車廂內壁,嗤嗤冷笑。
“五殿下沒想到吧。這一局這麼快就扳成了平手。”她身子一晃,突然向後仰倒下去。
不過她的心裡卻再也沒有了恐懼,雖然肚子依然疼的要命,可是她的心裡卻異常的平靜。
他來了……
莫念,你的父親來了……
她的身體倒了下去。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薇兒。”
她聽到了他的呼喚聲,低沉略帶着沙啞。
她的脣角扯了扯,想露出一絲微笑,不過卻因爲疼痛而失敗了。
她忍不住輕吟出聲,手指死死扣住自己的手心。
攝政王府的近衛軍們趕上來,川明陰沉着臉,帶人將五皇子以及他的手下全都圍在當中。
五皇子的背上插着一支箭簇,深深的沒入他的背心。
“……風暮寒。”他咬着牙,一字一頓。“你竟然敢公然傷我!”
他好歹也是皇子,攝政王就算再無法無天,也不能在大街上公然將他殺死。
風暮寒抱着葉芷蔚,面無表情的轉過臉看着五皇子。池上反亡。
五皇子身邊的屬下小心地攙扶着他,鮮血不斷順着五皇子的衣襟下襬滴落到地上。
“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面對這麼多敵手,五皇子面目猙獰,但卻一點也不怯場。
他所依仗的是,不語先生曾經給他的忠告,他當時曾告訴過自己,就算風暮寒當衆重傷他,但卻不會當衆殺了他。
風暮寒薄脣抿成一條細線,倨傲不羈,“還等什麼?”他命令川明他們道,“把這些瘋狗全都給本王收拾乾淨了。”
葉芷蔚疼的死去活來。聽到這話卻是猛地坐起身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能在這裡……”她吸着氣。話說的斷斷續續。
風暮寒眸光微暗,對她語氣略有緩和,“放心,爲夫心中有數。”
葉芷蔚仍死死揪着他的衣袖不肯鬆手。
非是她心善念慈,而是在這裡殺了五皇子名不正,言不順。
況且剛纔風暮寒已經當衆給了他一箭,看那箭的位置,離心臟只差分毫,他若是再敢張狂,很可能就會心脈俱斷。
川明等人將五皇子團團圍住,抽出手中利刃,麻利的動起手來,轉眼間,五皇子的那些手下全都命喪當場。
“劫持馬車的劫匪已服法斃命。”川明朗聲回稟。
五皇子沒想到風暮寒竟如此大膽,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來。
風暮寒看着五皇子,用一種冷酷的近乎於平靜的語氣道:“送五殿下回宮。”
川明揮手叫來兩名近衛軍,一左一右,將五皇子架起,不容分說便推上了馬。
五皇子身中一箭,又氣又恨,幾乎快要昏過去。
近衛軍沒有絲毫憐憫之情,強拉着他的馬便往宮門奔去。
風暮寒見五皇子的馬走了,這才低下頭來,在葉芷蔚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你放心,爲夫不會就這麼算了。”
日頭這時已然西沉下去。
川明派人將顧秀婷的屍首送往英王府。
馬車被損壞的相當嚴重,風暮寒本想抱她騎馬回府,可是眼見得葉芷蔚靠在他的身上,疼的連話也說不出來。
“快些回府去,叫崔先生來。”風暮寒意識到她的情況有些不妙。
馬車緩緩往回駛去,不過卻不敢速度太快,慢慢搖晃着。
葉芷蔚滿臉都是冷汗,伸手去抓他的衣角。
“來不及了……”她覺得自己要暈過去,可是每次卻又被那疼痛的感覺拉扯回來,讓她有種想要瘋掉的感覺,“莫念要出來了……”
風暮寒俯身看着她,眼底就像要燃燒起來似的。
“答應我,你一定不要有事。”他擡手將她臉頰上沾着的碎髮拂開,“不然我會恨你。”
他說的惡狠狠的,可是眼神卻透出無比的驚慌,就像將要被人遺棄的孩子般,可憐的讓她的心全都揪成一團。
“嗯。”她努力扯出一絲微笑,三生石沒有了,換來了她與莫唸的歸來,也許因此她再也不可能有來世,不過這又算得了什麼呢,此刻她所擁有的,足以讓她感到滿足。
“我幫你,莫要慌。”風暮寒將她平放在車廂裡,修長的手指迅速解開她的衣裳。
說是不要慌,可是他的聲音卻有些發抖。
葉芷蔚深吸一口氣,在馬車的晃動間,按照他的話去做。
她的大腦已經被疼痛麻痹,她不能去想,不能思考,可是她卻能聽見他的聲音,按照他的話去做。
不多時,崔先生跟兩個宮嬤嬤帶着藥箱從府裡趕來了。
雖然此時馬車離攝政王距離並不算遠,快馬只需幾息間便能到達,可是崔先生卻吩咐道:“停車!不能再走了!”
近衛軍將馬車團團圍住,兩位宮嬤嬤用布簾將馬車的車簾層層擋住。
車廂裡昏暗無比,空氣裡充斥着濃重的血腥之氣,讓人呼吸不暢。
“請王爺到外面等候。”依照規矩宮嬤嬤要將風暮寒請到外面去,女子生產時,丈夫是不能留在身邊的。
風暮寒卻是坐在葉芷蔚身邊,一動不動。
崔先生焦慮的擡頭看了兩位宮嬤嬤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兩位嬤嬤都是從宮裡來的,以前侍奉過不少宮裡嬪妃生子,可是誰也沒有見過還有妻子生產,丈夫賴在身邊不肯走的。
對於男子來說,產房乃是污穢之地,尋常人都避之不及,哪裡會留在這裡。
崔先生診了脈,拿出銀針道:“王妃這是要早產了,此處沒有湯藥,只得靠在下施針了,王爺可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這樣王妃還能少吃些苦頭。”
風暮寒面如冰霜,聽了崔先生的話,立即將手放在葉芷蔚的心脈上。
崔先生施了針便退了出去,他是男子,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此處。
兩位宮嬤嬤上前來接替了崔先生的位置。
可是不管她們如何呼喚這位攝政王妃,對方始終渙然不覺,好像根本聽不見她們的聲音。
兩位宮嬤嬤又急又怕,只能一次又一次喚着葉芷蔚,希望她能做出些反應。
“薇兒……”
恍惚間,她聽到他的聲音。
“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準有事,不然……”風暮寒半跪在她身邊,左手緊緊攥着她的手掌,儘管他的手背上盡是被她指甲抓出的血痕,卻始終都沒有放開過分毫。
無人能看見,此刻他左手手心處,那塊黑色的詛咒的印記正在漸漸淡去,化爲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