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的手上還殘留着血跡,模樣疲憊,目光昏暗,整個人頹廢的坐在房間外的椅子上,並沒有回答子風的話。
得不到回答的子風,着急的又重新問道:“清塵,我剛剛問你,少夫人生的是男還是女呀?”
“我不知道!”清塵頭也不擡的淡淡回答了四個字。
“是你幫少夫人接生的,你怎麼會不知道孩子是男還是女?”子風心裡很着急,急於知道孩子性別的他向清塵追問,而清塵卻是怎麼也不願意說。
在清塵的旁邊站着阿丙和明日,他們也是跟清塵一樣死氣沉沉的表情櫟。
硃砂和伊心兩個從產房裡走了出來,看到她們兩個,子風馬上衝上前去。
“少夫人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子風張口就問。
“不知道!你別在這裡煩我們!”硃砂眼眶紅紅的,一把推開子風訃。
“我怎麼了?我不就是想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嗎?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不說,難讓我現在衝進去問少主不成?”子風急了,偏偏他急的時候,這些人一點兒也不着急的坐在那裡,有種被孤立的孤獨感。
伊心突然抹了眼淚撲進阿丙的懷裡,小聲的嗚咽了起來。
“阿丙,阿丙,我好捨不得郡主~~”
“少夫人她怎麼了?”子風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
原本眼眶紅紅的硃砂,在這一刻淚水滾出了眼眶,她傷心的蹲在地上無聲的哭泣着。
在房間外面的人,一個個面露傷心之色,子風突然明白了過來。
兩刻鐘前,雲半夏因爲身體體力不夠而難產,她選擇了讓清塵給她服用可以儘快生產的藥,還有可以將她的體力一瞬間發揮到極致的藥。
把體力一瞬間發揮到極致的藥,雖然可以讓雲半夏有足夠的力氣生下孩子,可是,那個藥頂多只能維持半個時辰,而且……因爲將力氣都凝聚在那一刻,半個時辰之後,藥效過去,雲半夏就會……
生完孩子之後的雲半夏精力還是很好,這多虧了清塵給她的藥,讓她現在可以有力氣生下孩子,還能將孩子抱在懷裡,她已經很滿足了。
孩子已經被清理過,包裹在襁褓放在了她的懷裡,因爲早產,孩子暫時還沒有睜開眼睛,雲半夏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輕戳孩子的臉頰,那肉嘟嘟的臉頰,摸起來非常的有質感,嫣紅的小臉,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兩口。
雲半夏心動的低頭在孩子的臉上親了兩下。
感覺到她的嘴脣溫柔的貼在臉上,孩子不自覺的勾起嘴笑了起來。
“九謄,快看我們的孩子,他笑了!”雲半夏笑着擡頭看向身後緊緊摟着她的白九謄。
“是呀,他長的……可真像你,看鼻子、鼻巴!”白九謄微笑的說道。
“不過,他的眼睛和眉毛比較像你,長大之後,恐怕又是一個禍害。”雲半夏嘆了口氣:“不過,真是可惜,沒有生到你想要的女兒。”
低頭在她的後腦勺上輕輕一吻,他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極致的溫柔。
“沒關係,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喜歡,因爲……他是我們的孩子!”白九謄輕輕的在她耳邊呢喃着,雙臂將雲半夏和新出生的兒子圈在臂彎中,目光始終未離雲半夏的小臉。
若是仔細聽,能聽到白九謄聲音裡帶着一絲顫抖。
“看到他出生,我覺得付出那麼多,也值了。”雲半夏溫柔的凝視懷中的孩子,這大概是每一位母親在歷盡痛苦看到孩子瞬間的感覺吧。
白九謄摸了摸孩子的臉,在雲半夏的頰邊親了一下,輕聲道:“他現在還沒有名字,你爲他取個名字吧!”
雲半夏仔細的思索了一番:“就叫他純煬吧!”
“純煬?”
“純淨的純,火易煬。”雲半夏擡頭看向窗外,陽光正暖:“就像春天的陽光,即使我不在了,也希望他可以帶給你溫暖!”
說到這裡,白九謄的雙臂陡然將雲半夏用力的抱住。
“我捨不得你,夏夏。”
雲半夏輕靠在白九謄的懷裡,享受這最後的溫馨時光,聽着身後他有力的心跳聲,欣賞着窗外的春陽,她微眯着眼。
“我也捨不得你,不過……能在你的懷裡度過我的餘生,我覺得……很知足,老天爺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她滿足的嘆息。
“如果你走了,你會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她擡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深情的望着他,一字一頓的道:“但是,不管我會去哪裡,我的心都一直在你身邊。”
白九謄的眼眶微紅。
“可是,我是真的不想你離開我,夏夏……你能不離開我嗎?”他聲音沙啞的將臉埋在她的頸間,用力的抱緊她,幾欲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
“傻瓜,人活一輩子,總有一死,我只不過先一步而已,你不要忘記曾經答應過我的話。”她不捨的將臉埋在他懷裡。
他不捨得她,她又怎麼能捨得他呢?
時間過的很快,雲半夏待在白九謄的懷裡,漸漸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力氣在慢慢消失,她明白,那一刻,終於要來臨了。
屋外的風止了,嫩綠柳枝上鳥兒的鳴叫聲停了,連窗外天空的白雲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嫩綠的枝頭,五彩的鳥兒,白色的雲朵,好美呀!
這些美景,在她的眼前卻顯得越來越模糊。
在這一刻,她腦海中想的,全是十年前和十年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那些畫面如電影片段般在她的眼前閃過。
“九謄~~”她輕輕的喚了一聲。
“嗯?”白九謄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身體一僵,慢慢的將自己的耳朵覆在她的脣前,溫柔的道:“夏夏,我一直都在,你想說什麼?”
雲半夏嘴角勾起甜美的笑容,一字一頓用微弱的聲音答:“遇上你我從不後悔,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還會繼續愛你。”
說完,雲半夏笑着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水,在她闔上眼睛的瞬間,從她的眼角滑落。
白九謄心痛的將她緊緊抱住,看着雲半夏緊緊閉上的眼睛,還有她消失的呼吸,白九謄難抑痛苦,抱緊了雲半夏,手背、頸間和額頭的血管暴突,他連連抽氣了好幾下,突然仰頭嘶吼了一聲:“夏夏!”那一個聲音,穿透屋頂,響徹雲霄,站在屋頂的彩雀亦悲鳴的叫着。
而聽到白九謄痛苦嘶喊的那一瞬間,屋外等着的阿丙、明日還有伊心和硃砂、子風五人一同推門闖了進來。
而此時,雲半夏早已沒有了呼吸。
伊心、硃砂和阿丙、明日四人“撲通”一聲同時在雲半夏的牀前跪了下去。
“郡主!”“小小姐!”
子風雙腿一軟的跌坐在地上抹着眼淚。
雲半夏死後,伊心和硃砂兩人親自爲她清理身體,並換了一身她最愛的鵝黃色衣裙,新出生的純煬很乖,被清塵臨時找來的奶孃先照顧着。
雲半夏死了,白九謄的心也死了,他命阿丙、明日和子風三人去擡來最好的水晶棺,打算帶着雲半夏的屍體離開白族。
白九謄溫柔的抱起雲半夏,將她放進水晶棺中,把她放平躺好。
剛做好這一切,子風便帶了之前的小丫頭來到白九謄面前。
“少主,粉蝶臨死之前,告訴了她一些話,讓她轉告給少夫人,可是,屬下覺得,這些話,少主您也有必要聽。”
“什麼話?”白九謄一邊爲雲半夏整理衣服,一邊頭也不回的問。
“是關於有人想加害小少爺的事情!”小丫頭緊張的顫聲回答。
“小紀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止是他!”小丫頭馬上辯駁道:“粉蝶姑娘告訴我,她在小紀的身上探到小紀與金國王宮內的人有勾結,如果不把那個人找出來除掉的話,小少爺以後還會有危險。”
“我已經不打算理白族和任何一個國家的事,我會帶着孩子和夏夏一起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歸隱。”白九謄淡淡的道,此時,他唯一想的,只是完成雲半夏的那三個心願,其他任何的恩怨都與他無關。
“可是……”小丫頭着急的還想說什麼,子風拍了拍她的肩膀阻攔她。
很顯然,這個時候白九謄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
雲半夏的死,對他造成了重創,現在任何話他都聽不進去,小丫頭說再多,只會讓白九謄怒起,到時候小丫頭還有可能會被白九謄給卡嚓了,所以,他才阻攔小丫頭繼續說下去。
“誰說這個孩子要跟你一起走了?”冷不叮的,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白傲天的身側跟了二十名頂尖侍衛闖進了房間內,將整個房間圍了起來。
白傲天負手走進屋內,一身的貴氣,一步一沉穩,看也不看水晶棺中的雲半夏一眼,徑直走向奶孃。
“這就是本尊的孫兒嗎?”白傲天面露喜色的打算靠近奶孃,硃砂和伊心兩人馬上擋在奶孃身前阻攔。
“這是九爺和郡主的孩子,您不能碰。”兩人堅決的不肯讓白傲天靠近孩子。
“一個“夜”的細作,居然也敢阻攔本尊!”白傲天.怒意頓起,突然揮動衣袖,打算將硃砂和伊心兩人從面前揮開。
衆人以爲硃砂和伊心兩個這次遭了,即使不死也得內傷,在那一瞬間,陡然另一股內力將白傲天揮向硃砂和伊心兩人身前的內力頂開,那股內力打到牆上,牆壁一下子被打開了一道口子,可見那內力有多強。
白傲天眯眼看向白九謄。
“九謄,你這是在阻攔父尊嗎?”
“她們兩個,是夏夏身邊的人,不僅是父主,在場的任何人,要是有人敢碰她們一下,就是與我爲敵!”白九謄冷漠的睨視白傲天,氣勢毫不輸於他。
剛剛死了心愛的人,情緒比較失控,白傲天懶的這個時候與他計較,目光直直的落在小純煬身上。
“本尊今天本來是不打算傷害任何人的,本尊只是想帶本尊的孫兒離開。”
“那個孩子是我與夏夏的,既然是我的孩子,即使您是父主,也無法將他帶走。”白九謄冷冷的喝斥,堅決不讓。
白傲天的眼中流露出怒意。
“九謄,之前我們可是說好的。”
“說好的?”白九謄的眼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我什麼時候跟父主您說好的?與您說好的那是夏夏,現在夏夏已經不在了,你們之間的約定便不作數,現在……我要帶這個孩子走!”
白九謄的眼中也是滿滿的冷意。
“你這是在違抗父尊的命令嗎?”白傲天氣的頭頂冒煙:“既然雲半夏這個女人死了,你還是白族中人,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留在白族。”
“如果您還想讓我認您這個父親,就不要阻攔我們離開。”
“不行!”白傲天斬釘截鐵的拒絕:“你若是真的想走,你走便是,但是,這個孩子必須留下。”
“既然我要走,自然要帶走我自己的孩子。”白九謄冷冷一笑:“父主當真以爲我不知道您在想什麼嗎?是想利用這個孩子將來殺掉“夜”的人,以報復“夜”吧?”
“你把父尊想成什麼樣的人了?這是父親的親孫子,再怎麼說,“夜”現在也是父尊的親家!”白傲天淡淡的說道。
“親家?”白九謄又是冷笑一聲:“從沒將夏夏當成是自己的兒媳婦,甚至特地宣佈藍鳳凰與我訂婚的您,現在有幾句話我可以相信的?”
“至少,你是本尊的兒子,本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爲了我?”白九謄懶的再與他辯駁:“既然父主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我,您這麼爲我着想,父主也應當會支持我的決定,對吧?”
“除了本尊的孫兒必須要留下之外,其他的事情,本尊都會依你。”白傲天也是不容違抗的語調。
“既然父主您這樣咄咄逼人,兒子就只有冒犯了。”
“你想跟父尊動手?”白傲天.怒目圓睜。
“我不想跟您動手,可是……父主您現在卻在逼兒子,兒子就只有……”白九謄微笑的抱了抱拳,低頭一字一頓的吐出三個字:“得罪了!”
“你!”白傲天.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你這是要忤逆父尊嗎?”“我從來沒有這種意思,只是,父主您一直咄咄逼人,兒子就只能這麼做。”
白九謄和白傲天兩人正爭執不下,站在雲半夏棺側的小丫頭,不小心瞅到棺中的雲半夏手指動了一下,嚇得一下子尖叫了起來。
“啊!!!”
站在棺邊上的彩雀,因爲小丫頭的一聲尖叫,驚得“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狼狽的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重新站在棺邊。
連同房間內的人,同彩雀一起疑惑的看着小丫頭。
子風撫額。
現在不是他不想幫她,只是,現在她自個兒在那裡,引了這麼多人的注意,他就是想幫她也不成了。
整個房間內,擠滿了人,本來一個個議論紛紛,小丫頭的一聲慘叫,令房間內瞬間寂靜無聲。
“你怎麼了?”伊心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着實是這小丫頭離她太近,那一聲尖叫差點震聾了她的耳朵。
“是少夫人啦,少夫人她……”小丫頭見了鬼似的手指顫抖的指着水晶棺:“她剛剛……剛剛……”
因爲太過驚悚,小丫頭的喉嚨裡像是被哽了一塊東西似的,結結巴巴了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九謄皺眉,一揮手,小丫頭的喉嚨馬上順了,便吐出一句驚悚之語。
“剛剛……我看……看到少夫人的手指動了一下。”
“她的手指動了?”白傲天皺眉。
現在離雲半夏死去已經將近一個時辰,而且……在這一個時辰之內,硃砂和伊心兩個爲她梳洗換裝,確定雲半夏已經死透,怎麼可能還會突然手指動了呢?
“對對對!我剛剛看到少夫人的手指動了一下,她她她……”小丫頭緊張的連連吞嚥口水。
本來被白九謄氣着的白傲天,又聽到這小丫頭在那裡亂說,當下生氣的一聲喝令:“來人哪,把這個胡言亂語的丫頭拖下去。”
兩個人上前來,把小丫頭帶了出去。
出去之前,小丫頭還不停的吵嚷着爲自己辯駁:“真的,我剛剛真的看到少夫人的手指動了一下,我沒有說謊,是真的!”
那小丫頭剛剛被人拖離開,又一名侍衛突然睜大了眼睛口吃的大聲叫道:“少夫人……剛剛……腳動了一下。”
白傲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剛剛是小丫頭,現在又是他自己帶來的侍衛。
“來人哪,把他也給本尊拖下去!”白傲天面無表情的冷酷命令。
“真的,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剛剛少夫人的腳動了一下。”那名侍衛辯駁着,也被帶了下去。
連續兩個人說雲半夏的屍體手指動了一下,又是腳趾動了一下的,惹的在場的那些侍衛們個個人心惶惶,一個個面露恐懼之色,再加上這個房間的旁邊房間就是雲半夏魂散的房屋,一陣陰風吹進來,吹得一面銅鏡從桌子上掉落在地上。
“啪!”的一聲,所有的侍衛們全部緊跟着一哆嗦。
當水晶棺中的雲半夏緩緩的站起來後,所有的恐怖氣息在瞬間升到頂點,大半的侍衛們尖叫着逃離現場。
棺中的雲半夏怯怯的望着現場的那麼多人,還有硃砂、伊心等人驚喜的靠近。
她畏縮的縮在水晶棺的一角,害怕的衝衆人大叫:“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硃砂、伊心等人錯鍔的後退。
只有白九謄,他雙眼死死的盯着雲半夏,然後緩步走近她。
當她看到他那張冷酷的臉,雲半夏的身體縮的更緊。
“你……你要做什麼?”
白九謄面無表情的望着雲半夏,一字一頓的問:“你……是誰?”
其他人覺得白九謄瘋了。
“我……我是雲……雲半夏,我這是在哪裡?父……父王……”雲半夏害怕的怯怯哭了起來。
白九謄的臉色倏的下沉。
她是雲半夏,但……不是他的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