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半夏已經未聽到“夏妹妹”三個字多年。
聽到伊心說白九謄回來了,她跑過來一探究竟,是不是他真的回來了。
在這十年間,她曾經無數次夢到他回來的畫面。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兩個是以這種方式重逢,他是來……看雲狂的。
一聲夏妹妹將他的思緒拉回靦。
高興?她現在可是高興的很,高興的想在他剛剛喝茶的杯子裡下鶴頂紅,他現在一命鳴呼了,她會更高興。
但是,即使她心裡這樣想,仍是抑制不住衣袖下雙手的顫抖,這是種什麼心情?
白九謄看她時的表情,只是像在看一個故人,一個……不相干的故人,反倒是她自己一個人心裡瞎起勁揍。
既然他那麼平靜,她再質問些什麼,反倒顯得她太小氣。
俗話說,你若是認真,就輸了。
雲半夏表現平靜的走到白九謄對面坐下,一雙美眸骨碌轉動着,似看非看的打量着對面的白九謄。
十年不見,他比十年前的身形更加出挑,甚至……比皇甫正雄那傢伙的個頭還要高。
“原來是白大哥,算起來,今年白大哥已經二十六歲了,太醫曾說三十是白大哥您的大限,白大哥怎不好好的休息,又出來玩耍呢?”
雲半夏字字尖銳,說的時候,臉上掛着甜美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無辜,好似只是無心之言。
“還真是多謝夏妹妹你的關心。”白九謄笑答。
聽這語氣,雲半夏很生氣呢,白九謄的眼眸垂了些,低頭思索是該安慰還是該讓她更生氣。
一個紙團突然砸到雲半夏的額頭,然後滾落到地上。
砸她的人是……雲狂。
摸摸被砸中的額頭,雲半夏不滿的嗔叫道:“父王,您做什麼砸我?”
“誰讓你口無遮攔的?你小時候胡言亂語也就算了,你現在已經老大不小了,居然還這麼嘴不饒人。”雲狂衝她板着臉。
“真不知道誰纔是您親生的。”雲半夏哼了一聲,再衝白九謄翻了一個白眼。
“你說什麼?”雲狂危險的語調升高了幾分。
“沒什麼,我剛只是說,父王您教訓的是,女兒記住了。”
“學着點你四姐,沒事的時候繡繡花、看看書,怡情養性,別沒事總是在外面學人家做生意。”說到這裡雲狂就忍不住囉嗦了開來,還不忘把旁邊的白九謄拉進話局:“你說她,當年才八歲就開了一家布莊。”
白九謄覷她一眼,順口應了聲:“真的?”
“不僅如此,她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拋頭露面,你說哪個姑娘家像她這樣,沒事出去瞎逛?”雲狂越說越激動,瞪了一眼雲半夏又道:“更過分的是,她居然還把皇上給拉去一起拋頭露面。”
說到這一點,雲半夏不滿的爲自己辯駁一句:“父王,這就是您的不對了。”
“怎麼不對了?你敢說你沒有把皇上攪和進去?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這件事?”每年慶典,有關於她的流言,那可是五花八門的。
“他也有分成的好不好?每年雲氏連鎖的年終分紅,他都要分去三成的!你以爲他有那麼好心會白幫我?”
不過,皇甫正雄爲她賺取的遠遠不止那麼點。
雲狂把皇甫正雄那傢伙也想的太善良的,他是曾經說不要她所給的那三成,可是,當她當真把三成的利潤派人送給他的時候,他可是一個“不”字也沒說,還高高興興的讓人把東西收入國庫。
所以呀,當皇帝的,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聽得雲半夏這麼說,雲狂的話被堵了回去,分掉三成這算合作。
好吧,這件事不算,那就……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多大年紀了!平常姑娘家這個年紀早就已經嫁人相夫教子去了!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天天出去拋頭露面,哪個男人敢娶你?”仗着白九謄在場,雲半夏不會聽了他念叨一半就跑路,雲狂索性就念叨個夠。
“誰說的,想娶我的人,可以從東城門排到西城門!”說這句話的時候,雲半夏憤憤的瞪了一眼趁人不注意低頭偷笑的白九謄:“只不過,要看我願意不願意嫁而已。”
“你現在就給本王一個準頭,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嫁人?”
“唉呀,父王,你幹嗎老提這件事?”雲狂說話的時候,她總感覺白九謄向她投過來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她非常惱火:“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到大街上隨便找一個男人,到時候生一個孩子回來讓你抱,這樣你就滿意了吧?”
“你你你……”雲狂氣的手指發抖,抓起桌子上的紙,又團成紙團朝雲半夏的頭扔了過去:“你是想氣死本王嗎?”
“唉呀,父王,您可別生氣,我錯了還不行嗎?”雲半夏看雲狂氣的直咳,趕緊跑到他身側,爲他拍背撫胸,再端了杯茶給他。
喝了杯茶順了口氣,雲狂得了空,在雲半夏的手臂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唉呀,父王,好疼呀!”雲半夏誇張的叫着疼。
雲狂早知她的伎倆,半點也不憐惜的橫她一眼。
“知道疼你就老實着點兒,九謄,你看看……”雲狂又轉向了白九謄,尋求共鳴:“就她這個樣子,有幾個男人敢娶她。”
三個字突然竄入了雲半夏的耳中“我娶你”,十年前,有個人就是這樣對她說的。
現在她看也懶的看他一眼。
“我先出去了!”此刻她心裡有火,怕再待下去,她會忍不住爆發出來。
“回去別再看什麼帳目了,趕緊早點休息,別太累着了。”雲狂又忍不住囉嗦了兩句。
“知道了。”
雲半夏隨口答應着,氣呼呼的往外走。
另一邊,雲狂的注意力迅速轉回白九謄的身上。
“剛剛夏夏提到你的身體,你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些?”
白九謄盯着雲半夏往外走的身影,聲音輕柔:“好了些,這十年來沒有來看王爺您,也是因爲一直在養病,現在好了些纔來看您。”
雲半夏的腳步頓了一下。
一直在養病?
虛僞!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
天已經黑了,北辰王府內到處燈火通明,雲半夏躲在草叢裡,一直觀察着書房的動靜。
本來她是打算離開的,可是,她越來越覺得很氣憤,想找白九謄要一個答案。
她無法欺騙自己,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
即使他現在已經跟別人組建了家庭,或者已經喜歡上了別人,她也不會糾纏於他,她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這件事就像是一個烙印,一直深深的烙在她的心底,揮之不去。
只要白九謄給她一個答案之後,她就可以徹底放下這件事,以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
所以,她在有了這個念頭之後,馬上躲在了旁邊,等着白九謄從書房內出來。
可惜,等了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現在是炎熱的夏季,待在草叢裡很熱,熱還是不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蚊子,一隻只蚊子不要命的撲到她身上,即使她拍死了一批,還是有另一批不怕死的前仆後繼的又撲過來。
她已經不知道餵飽多少隻蚊子了。
此時此刻此景,突然讓她想到了十年前。
當年在皇家的別館,爲了可以讓白九謄出醜,她也是這樣躲在一角喂蚊子。
新仇加舊恨,即使現在割斷他的喉管,也無法泄她心頭之恨。
他跟雲狂之間到底有多少可聊的東西?不會是在背後說她壞話吧?
這個白九謄可是不會放過任何作弄她的機會,說不定這個時候在造她的什麼謠!
心裡越想越覺得可疑。
於是她從滿是蚊子的草叢中鑽了出來,悄悄的溜到了書房緊閉的窗子外面,仔細的偷聽裡面的聲音。
她的耳朵貼着窗子仔細的聽了好一會會兒,奇怪的是,裡面沒有半點聲音,只是偶爾傳出雲狂的咳嗽聲。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兩個在密謀什麼嗎?
不管了,還是要進去探探究竟再說。
她小心翼翼的來到書房門外,打算偷偷溜進書房內,躲在裡面偷聽,順便還能偷看。
好景不長。
她纔剛剛踏過門檻,盯着地面的雙眼一下子瞄到一雙熟悉的鞋子,那鞋子上面還有她頑皮的時候,故意在上面繡的一個“雲”字。
如果是那雙鞋子的話,那個擋在她面前的人不就是……
“夏夏,你不是已經回你的牡丹閣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既然被發現,那就大大方方的唄。
邊說邊打量書房內:“我好像丟了一隻髮簪,剛剛來過這裡,所以就過來瞧一瞧!”
她說謊不打草稿,眼睛在書房裡掃了一圈,沒有發現白九謄的蹤影,令她的下巴差點掉了地。
人呢?
“髮簪?”
“對呀,不過……”雲半夏心不焉的答應着,五指抓緊雲狂的衣袖,抓的力道似要將他的衣袖撕下的節奏:“他人呢?”
“人?什麼人?”
“白大哥呀!”雲半夏臉沉了些。
“走了呀,在你走了之後大約一刻鐘吧,他就已經走了。”雲狂回答道,還念着雲半夏的髮簪:“你是什麼髮簪?父王讓人幫你找一找。”
“什麼?一刻鐘?”她早把髮簪的事情忘在了腦後:“你說他已經離開將近一個時辰了?”
由於太過驚訝,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雲狂皺眉,雲半夏總是學不乖。
“是呀,怎麼了?你找他有事?”
“沒事!”她矢口否認。
她明明在外面守了一個時辰,就是想等白九謄出來問他個明白,結果……她白等了一個時辰,他人已經走了。
更過分的是,她明明在外面守着,眼睛盯着門沒有移開過一分,白九謄是怎麼離開的?
還是……他根本就知道她會等在外面質問他,所以故意不知道從哪裡逃走了?
“你不是說要找簪子嗎?是什麼樣的,父王現在就讓人進來幫你找!”雲狂擔心的看着她,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難道丟的那隻簪子很重要?
“不用了,那隻簪子不用找了,只是一個普通的簪子而已,丟了就丟了,我猜想着,可能是今天出去之後在外面丟的,我讓人再重新做一副就好了。”雲半夏淡淡的說着。
“當真沒事?”她的臉色可看不出來半點沒事的痕跡,雲狂突然又捂着脣咳嗽了起來。
“沒事啦!”聽到雲狂咳嗽,雲半夏稍稍拉回注意力:“父王,你今天有沒有好好吃藥?”
雲狂的臉可疑的紅了,頭轉向他處:“吃……吃了!”
吃了?
他的臉上明明寫着“我沒吃”三個字,明顯做賊心虛的表情。
“真的吃了?”雲半夏危險的逼近雲狂。
太嚇人了,起碼他是她的老子,這麼逼迫他,太過分了吧!
“馬上就吃!”雲狂敗下陣來。
唉,朝堂之上,將多少大臣說的啞口無言的北辰王,卻敗給了自己的女兒。
“來人哪,快把王爺的藥給端過來。”
雲半夏一聲令下,雲狂的貼身侍從感激涕零的趕緊把雲狂的藥端了過來,待看着雲狂當真乖乖的把藥喝下去之後,雲半夏才從書房離開。
從雲狂的書房裡出來,雲半夏的心情尚無法平復。
十年不見的白九謄,只露了一下面就突然離開了,走的時候什麼話也沒有留下,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到底住在哪裡,就算想找他也無法查起。
該死的白九謄,就算要走,起碼也要把話說清楚再走,就這樣離開,算什麼英雄好漢?
不對,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只是一個狗熊而已,只會一昧的躲,甚至連她的面也不敢見。
她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會將他當成她最信任的人,結果,他卻也是騙她最深的人。
雲半夏帶着最後一絲希望的往王府的大門奔去。
“之前進府的白公子,你們知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到了大門外,雲半夏直接詢問門前的守衛。
冷不叮的問話,令守衛們個個不知所措。
“什麼白公子?”
“人稱九爺的白公子白九謄呀!”雲半夏急道。
“什麼九爺,又什麼白九什麼……那是誰呀?”守衛納悶的撓了撓頭:“我們一直在這兒守着,只看到雪側妃帶着丫鬟走過,其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呀。”
“唉呀,算了!”雲半夏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就算她現在問他們的話,恐怕也問不出什麼,還是她自己去找吧,應當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在這樣炎熱的夏季傍晚,雲半夏一身香汗淋漓的來回奔走。
北辰王府附近有三條巷子,每個巷子,雲半夏均探視了一遍,可惜天太黑,看不太清楚,根本就無法辨明他到底去的哪個方向。
最後,雲半夏只得失望而歸。
雲半夏回到大門口的時候,守衛看她臉上失落的樣子,忍不住提醒她一句:“郡主,我們大約是半個多時辰之前,與前一班守衛換的班,如果您想知道那位白天公子去的哪個方向,問前一班的守衛,也許他們看到了!”
就算現在知道了他在哪個方向,那又如何?
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現在就是想找也不可能再找到了。
“不必了,不找了,你們辛苦了。”雲半夏微笑的衝守衛們慰問。
“這是我們的職責。”守衛們受寵若驚的齊聲回答。
雲半夏笑了笑返回府內,一路往牡丹閣而去。
不遠處的屋頂,子風和白九謄兩人站在屋頂,默默的看着雲半夏孤寂的身影往牡丹閣走去。
今夜無月,只王府內的燈光依稀可見屋頂上兩道人影響,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只因看不到身側白九謄臉上的表情,子風無法發表意見。
但見雲半夏的身影太過孤單、失落,子風忍不住了。
“少主,您既然是來專程來找郡主的,可是您爲什麼不見她呢?”這是讓他最不解的地方。
白九謄默默的注意着雲半夏的背影,沒有答話,子風得不一回答,自然不敢再問。
牡丹閣
回到牡丹閣的雲半夏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名小丫鬟路過的時候,被雲半夏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後嚇了一跳,以爲見鬼了,待發現是雲半夏趕緊向她行禮,不過雲半夏貌似沒聽到。
院子裡的石桌上,放着四壇酒。
伊心和硃砂兩個扭捏的站在桌旁。
“郡主,您正好回來了,剛剛雲氏酒坊送來了爲慶典當天釀的酒,先送來了幾壇,讓郡主您嚐嚐。”
平時貪美酒的伊心,紅撲撲的臉上滿是貪婪的笑容,一雙眼睛盯着酒罈,不停的吞嚥着口水。
女兒紅純正的誘.人醇香,從酒封上傳來,誘.惑人的味蕾。
“既然如此,爲了犒賞你們兩個這些年來跟着本郡主這麼辛苦,今天晚上這四壇酒,就喝了吧,伊心、硃砂,還不快去準備酒杯和下酒菜?”
“是,奴婢馬上就去!”伊心和硃砂兩個異口同聲的應着,一下子就跑的不見人影。
一個時辰後
牡丹閣內的小丫鬟們喝了幾杯不勝酒力,一個個已經先回去休息了,剩下雲半夏和伊心兩個還在繼續碰杯。
“來,伊心,再來一杯!”
“郡主,您……您已經不行了,看……看我的!”
“誰說我不行了,我還……還能再……再喝一罈!”雲半夏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與同樣身形不穩的伊心再一次碰杯。
硃砂擔心在雲半夏和伊心兩個之間不停的來回遊蕩。
“郡主,您已經喝醉了,不要再喝了。”又扶了扶伊心:“伊心,你也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明天就起不來了。”
雲半夏本是借酒消愁,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經,讓她暫且忘掉了煩惱,整個人神遊太虛般的愉悅,與貪戀美酒的伊心,哪裡是硃砂勸得住的?
屋頂上暗中保護牡丹閣的阿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發一言的從屋頂上躍下,把伊心手中的酒碗奪了去,再把爛醉如泥伊心拖走了。
“伊心……伊心……你別走呀!”雲半夏醉眼迷離的喚着。
硃砂鬆了口氣,趕緊扶着同樣爛醉的雲半夏往臥室走去,可惜雲半夏一點兒也不老實,硃砂吃了不少苦頭,只離開了兩步遠,她已累得氣喘吁吁。
突然臉前白影一閃。
“把她交給我!”清泉般的男聲從頭頂飄來。
硃砂詫異的擡頭,望見眼前的人,驚的雙眼瞠大:“是!”
她木訥的鬆了手,任由雲半夏倒入對方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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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俺一直素親ma來着,都木虐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