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體]黑夜最深的時候,閃爍的不知是星光還是離人的眼淚。[/粗體]
我直到現在也還忘不了陳映依聽到我說那句話之後臉上綻開的笑容。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娘先是請了媒人去說,然後我又帶着聘禮去見了她的爹孃,看得出來她爹孃對我不是很滿意,畢竟我只是一個窮酸的夫子而已。可是也不知道陳映依對他們說了什麼,反正他們的態度也是沒有辦法就只能同意,也沒有我想象中的會給我難堪。然後就只剩選日子和籌備大婚了。
那天晚上陳映依又把我叫到瑞湖邊玩,我們坐在湖邊一邊說話一邊看景色。閒聊了好一陣她突然用很低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自言自語,她說:“我到現在也還不相信我那天居然在這裡跟你說了那樣的話。呵呵,如果被我娘知道的話,非得打死我不可,而且肯定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婚事了。不過,又什麼關係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要不是我那麼說的話,今天我也不會和你一起坐在這裡了。”
我坐在一旁默默的聽,沒有說話。
“想當初啊,聽到家裡的下人說有個開學堂不收錢的夫子,我就忍不住想去看看,可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面你就和我擡槓。”
我笑了笑說“那不是擡槓,那根本就是我很討厭你想趕你走啊。”
她笑着用手打了我一下,然後繼續說:“我也沒想到我會就那麼待在那裡,我也沒想到會喜歡上你,喜歡你這麼久。而且還一點也沒有猶豫的就答應和你成親了。說實話,答應你之後我是越來越害怕,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麼,總之我…就是很害怕。”
說到最後她越來越小聲,頭也轉開不再看我,我伸手過去抱住了她,她輕輕的靠過來靠進我的胸口。
我們就那麼坐在那裡,坐了很久很久,也沒有再繼續說話。我心裡想,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了吧,我終於也重新找到了一個能一起老去的人了呢。
林信巖,如果你知道了會爲了我開心麼。
在我決定要跟陳映依成親之後,我就不像以前那樣那麼害怕提起他了。在那次落水遇到我爹之後我就幾乎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即使想起也是馬上就轉開去想其他的事。可是現在我都決定要和陳映依成親了,我該真正開始我人生的另外一個旅程了,所以我也不再忌諱再提起他了。
我不知道他知道我要成親之後會怎麼想。可是他肯定也不會不同意的吧,他肯定也不希望我獨自孤孤單單的老去吧。
我又開始經常想起他了,反正等真正成親之後就要開始自己另外的生活,到時候肯定就不會再想起他了,所以現在就想個夠吧,想到能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想。
晚上的時候我們經常逛啊逛的就會逛到瑞湖邊去,陳映依說是那裡是我們的定情地,她是在那裡叫我和她成親的。
我想如果我告訴她很多年前林信巖在那裡叫我去京城的那個故事之後,她肯定不會再叫我去那裡。那天說話說累了,我們就坐在那裡,陳映依靠在我身邊,我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畫面,林信巖一臉認真的跟我說叫我一起去京城,我甚至還看着當時的那棵樹,就是在那棵樹下發生的事,我甚至還開始回想那天的情景,當時林信巖就是站在差不多接近樹幹的那個地方說那句話的。
然後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希望靠在我身邊的人是林信巖。
我最近的確經常想起他,可是也是我知道我和陳映依成親是定局的這個情況之下,我知道我已經肯定必須和陳映依成親了,事情已經那樣了,沒什麼能改變了。所以我才放任自己去想他。可是我從來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重新和他怎麼樣。
不過當時那個念頭卻沒有原因地突然劃過我的腦海。也許是因爲當時的天氣實在是太像那一天的天氣了,也許是我和陳映依剛好坐在那個位置,也許是因爲陳映依的溫度不斷傳過來很像他的。總之我就是突然那樣想了。
然後我覺得很懊惱,我不應該那麼想的,我已經決定要和別人成親了啊,我怎麼能那樣想。我立馬站起來拉起陳映依就回家了。
送她回家之後我回到學堂,一個人站在後院,看着縣令府的後園,晚上當然看不清楚什麼東西了,可是我就着那個方位一直看過去。我就那麼站着一直想,我已經要成親了,我不能再想起他了。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完全沒有他也與他無關的生活。
然後我回到房間睡覺,睡着不知道多久我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又變成了當初的那個小男孩,然後我到了縣令府後園看到林信巖,然後他給我念書,然後他把我叫到瑞湖邊,然後我們一起上京,然後高中之後他領我去看新的學士府,然後他領我到那個修得和縣令府一樣的後園,然後他陪我去夜市吃小吃。然後他邊哭邊死死的抱住我。
過去的那些情節一個個一個個的讓我再次親身經歷了一遍。
在夢的最後。
“這些你總該聽過了吧。”
“小葉,陪我一起去京城吧。”
“小葉,你會留下來陪我麼。”
“小葉,我明天就稟告皇上求他准許我離職回鄉。”
他說過的這些話突然間全部疊加在一起,然後同時重新發出聲音。
是真正的聲音。
然後我就醒了。
我馬上從牀上坐起來,大腦裡面一片清醒。我想起那些往事,那些景象在過了很久之後的現在突然重新回到我的眼前,有的是我已經忘記的,有的是我已經模糊了的,那些全部的景象經過剛纔的夢境重新回來了。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沒辦法忘記林信巖,我不能沒有林信巖。我該去找他了。
然後又想起落水昏迷之後我爹對我說的話:“你也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是啊,我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那就是林信巖那裡,我該去找林信巖了,我不能就這麼讓他離開我的生命。成親,生子,這些通通不應該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應該是和林信巖一起老去。
我思緒從來沒有那麼清醒過,我知道我這樣做纔是真正正確的,真正應該做的。
第二天我找到陳映依,我面無表情的跟她說:“我不能跟你成親了,我要去京城找一個人。”
聽完我的話之後她的眼淚馬上刷的就流下來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哭。
她一邊哭一邊打我的胸口一邊語無倫次的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什麼不對,我老早就知道了,你問我成親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我就站在那裡讓她一直打一直哭。我對她很愧疚,可是我更加知道的是如果我就這麼和她成親對她纔是真正的傷害,而且是無法彌補的傷害,現在的她離開我之後還能去找到另外一個真正喜歡她對她好的人,可是如果我和她成親的話,她註定永遠不能幸福。
最後我對她說:“去找個真正喜歡你的人吧。”然後我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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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通不如短痛,對不起,可是以後你會知道離開你是我真正應該做的事。
我又找到娘,跟她說我必須要再去京城了,娘終於忍不住,很大聲的罵了我。娘從來沒有那樣罵過我。我也只能站在那裡讓她罵,她罵完之後我說:“娘,我明天就上路。你就在瑞縣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然後轉身走進房間。
娘在我身後說:“也叫上小三,沿路好有個照顧。”
我回過頭,娘看了看我,嘆了口氣。
對不起,娘,但是我必須這樣做,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然後我就帶着小三上路了,我沒有向他多解釋什麼,他聽到我說要去京城之後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他找了個馬車,然後自己在外面趕馬,留下我一個人在馬帳裡。
我不知道去了京城我能幹什麼,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去找林信巖,我不知道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結果。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那麼做的話,我餘生都會後悔並且不斷在這件事上糾纏。
於是,我又踏上了上京的路途,朝着前方微弱但是堅定的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