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洛指揮着兩個侍衛將自己高高地馱起來,用刀片在光滑的石壁之上鼓搗片刻,就聽不斷有機關磨損響動,或是“扎扎”的響聲,石壁緩緩上升,露出可供人彎腰通過的洞口來。百里九與諾雅一馬當先,闖進裡面,侍衛們隨後迅速魚貫而入。
進入總閣內部,只有一條可供三人並行的甬道,甬道石壁之上燃有鮫人油燈,可日夜長明。沿着甬道向前,四通八達,錯綜複雜,也不知道究竟耗費了多少人力,纔開鑿出這樣的別有洞天。
幾人面對着蛛網一樣複雜的甬道,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應該向着哪個方向去追。諾雅只知總閣裡必然應該暗中有機關,方便閣主與衆長老出入,但是並不知道具體位置。
一陣焦糊的味道從裡面飄出來,還有燒焦的皮肉的氣味,暗含絲絲縷縷的異香。諾雅立即就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脫口而出:“他在焚燒剔骨香的蠱蟲!”
當先就向着煙氣飄來的方向搜索下去,盡頭處果真有一間獨立石室,中間砌了一個十尺見方的池子,裡面烈焰熊熊,熱氣中夾雜着鮫油燃燒的味道,和蠱蟲被燒焦的焦糊氣味。
已經來不及了,諾雅頹喪地站在那裡,沒想到閣主竟然這樣狠毒,直接斷了閣中所有殺手的活路。若是他們得知所有蠱蟲已經盡數被焚燬,無生還希望,肯定會破釜沉舟,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百里九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灰心,大軍已經包圍了整座殺手閣山脈,只要閣主沒死,就還有希望,我已經請了苗疆的兩位養蠱高手,與老湯頭一起培養剔骨香,只要活捉了他,一樣還是有希望的。”
諾雅點點頭,不想讓百里九爲自己擔心,抖擻起精神:“我知道他的房間在哪裡,裡面可以查看總閣裡各個出口要塞的情況。沒準有什麼收穫。”
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士兵涌進來,在元寶的指揮下,沿着迷宮一樣的通道,四處搜尋閣主的下落。
官洛精通機關密道,自然當仁不讓地參與進搜捕行動裡。
諾雅帶着百里九按照記憶中的方位,繞到閣主的住處,不出所料,早已經人去樓空。
士兵們四處仔細搜索,均一無所獲,裡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外,根本連半張紙片都沒有,牀底掩藏的炭盆裡有紙張焚燒的灰燼,早就冷卻多時了,好像早就提前有準備一般。
兩人掛心閣主行蹤,不敢在此耽擱,沿通道一起搜查。山腹之中極其簡單,清理起來也方便,兩人親自一間間石室搜查過去,根本就不見閣主蹤影,長老們的住所多存放一些兵器書籍,日常用度類的物件,並無一點蛛絲馬跡,人也是不知所蹤。
百里九感慨一聲道:“你殺手閣接了那麼多的人命生意,每一條性命都標出天價來,我還以爲閣內應該是珠寶堆積如山,富可敵國,可以趁機發一筆橫財的,誰料想竟然這樣寒酸,連個銅板都沒有。”
諾雅也有些納罕:“閣主與長老們雖然經常出閣,但是也沒見有什麼花銷,難不成盡數被閣主全都捲走了?”
百里九在石壁之上四處敲敲打打:“我猜想,這裡面通道可以四通八達,肯定還會有什麼密室一類,專門用來存放金銀財寶,只是我們找不到罷了。”
“適才那個官洛,乃是天機老人的愛徒,最是擅長機關密道,可以將這個差事交給他來做。”諾雅想起官洛,舉薦道。
“你們殺手閣也稀罕,殺人還用得着這陣法機關嗎?”
“這你是不懂,莫說陣法一類確實有用,可遮人耳目,隱身偷襲,單是工匠師傅打製出來的暗器弓弩,厲害無比,在暗殺中用的最是得心應手。我當初刺殺太子之時,就是吃了這樣的輕敵苦頭。”
說曹操,曹操到。官洛一臉失望地進來,拍拍身上的土,呸呸吐了兩口,方纔憤然說道:“都說狡兔三窟,這山腹裡機關竟然四通八達。怪不得將老子捉了來,想必是想讓老子幫他們修復機關的。”
諾雅對他尚存了一絲希望,趕緊問道:“怎樣,有沒有見到閣主的行蹤?”
官洛搖搖頭:“發現了一條天然通道,直接通向山的另一端,閣主怕就是沿着那條通道,出山逃了。那個胖子已經帶了士兵循跡搜查下去。我看是希望渺茫。”
“外面那些殺手呢?難道就沒有人知道閣主逃往哪裡去了?”百里九問道。
官洛搖頭:“我聽有人跟胖子稟報說,那些人都嘴硬得很,根本就撬不開。”
沒想到一番辛苦,竟然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百里九心裡氣惱,夾雜着心疼,恨聲道:“不肯說就殺,直到討饒爲止!”
諾雅趕緊勸阻道:“罷了,那閣主神出鬼沒,向來見首不見尾,而且解藥都是他一人經手,向來機密,不會讓外人知道,你就算是果真殺了他們也是於事無補。”
“可是,你身上的毒?”百里九覺得憂心忡忡,若是不能儘快抓捕到閣主,那麼,諾雅身上的毒還能堅持多長時間?他心裡一點底兒也沒有。
諾雅淡然一笑:“罷了,聽天由命就是。這些時日已經是我白白撿回來的,已經知足了。”
“我不知足!絕不!”百里九緊捉住她的手,斬釘截鐵地道:“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他的行蹤,碎屍萬段!”
“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官洛衝着諾雅咧嘴一笑:“你叫一聲好弟弟,我送你一瓶解藥。”
諾雅與百里九扭過身,見他手裡拿着一個碧綠色的瓶子衝着諾雅左右晃動,滿臉得意。
正是適才閣主手裡那一瓶。
“解藥怎麼會在你這裡?”事情突然峰迴路轉,諾雅驚喜之餘,有些迷糊。
“名師出高徒麼,我問你。我師傅是誰?”官洛嬉笑道。
“天機老人啊。”
“他老人家原本是做什麼的?”
諾雅瞬間恍然大悟,天機老人實際上原本就是一個江湖上的神偷,擅於各種機關弓弩,後來闖出名堂,方纔金盆洗手,不再做那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也怪不得這官洛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怕狗,這是做賊心虛啊。
“你什麼時候動的手?”諾雅奇怪道:“你竟然可以近身閣主三尺之內?”
“自然是適才你們全神貫注打鬥的時候,我見你們都在拼命爭搶這玩意兒,就趁亂渾水摸魚,順來的。”官洛嬉皮笑臉道:“怎麼,你的性命可是值三萬兩銀子,這個好弟弟,叫是不叫?”
“你適才不是還說要娶我做老婆,一口一個媳婦兒地叫嗎?怎麼改口了?”
官洛縮縮脖子摸摸頭:“你這媳婦兒太厲害,我管不了,也怕短命,還是算了。”
他話音還未落,黑着臉的百里九已經向着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臉色陰沉地幾乎滴出水來。
“喂,你要做什麼?”官洛忌憚地退後兩步,嚥下一口唾沫,磕磕巴巴地道:“我以前可從來沒有做過偷偷摸摸的事情,這次是爲了朋友兩肋插刀。就算你是官府的人,也不能不分青紅皁白。”
百里九冷哼一聲:“你做得很好,一會兒定然有賞。但是一碼歸一碼,我只是想問一聲,你知道我是誰嗎?”
少年摸摸鼻子:“看這氣派,來頭也不小,最少也是個總兵。”
百里九拍拍少年的肩膀,手下使了力道,差點將他摁在地上。他一指身後的林諾雅:“我告訴你,我是誰?我是她明媒正娶的相公。你知道嗎?你在當着我的面,調戲我的夫人。”
少年瞬間呆若木雞,看看林諾雅,又看看百里九,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你一會兒是一諾地絕,一會兒是慕容山莊慕容城的女兒,哪個身份都能嚇到我的小心臟。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又變成朝廷大官的夫人了?”
百里九趁他呆愣,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藥瓶:“你是應該慶幸,沒有跟這些人同流合污,否則,你這顆腦袋絕對保不住。”
少年尷尬地笑笑,表情有些滑稽,低聲嘀咕:“我滴個乖乖,多虧適才大腿抱得緊。”
剛轉過身去的百里九一個凌厲的眼刀殺過來,官洛趕緊改口:“我是說拍馬屁的那種抱大腿。”
百里九冷哼一聲,官洛一個幽怨的眼神甩過去,用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嘀咕:“適才聽他們口口聲聲叫你‘夫人’,我就知道沒戲了,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都說民不與官鬥,果真如此。”
有士兵過來向着百里九躬身一揖:“請示少將軍,如何處置那些被俘虜的殺手?”
“少將軍?”正暗自慶幸的官洛聞言駭了一跳,指着百里九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紅衣桃花,難道你是百里九?”
紅衣桃花是江湖上的人給百里九起的綽號,百里九向來不喜歡,冷哼一聲問他:“你有意見?”
官洛立即住了口,連連擺手:“不敢,不敢”,然後低頭“跐溜”一聲腳底抹油逃了一個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