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宋算是扯乾淨這趟渾水了,只不過去往玉都的路並非平坦,一路顛簸,她同阿春在馬車上睜眼就感覺面前天旋地轉。
“阿夏,你這駕車的本事真不行!”阿春靠着車柱子,臉色已經煞白,“看來小姐之後出遠門還是得找個車伕!”
阿夏則是叫冤,“小姐這可真不能怪我,分明是這路上突出來的樹枝石子,車子纔會開不穩。”
“怎可能!這要是再秋日倒還說得過去,這可是在春日,大道中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樹枝!?再說了這周邊地勢寬闊,怎麼會有那麼多石子?”阿春撐着個腦袋,看着身旁的顏宋也面容發白。阿春憋着個嘴,本想看看清楚,但從馬車內探出一個頭來,看着底下飛速後退的東西,頭更是發暈。
“不行了不行了!”阿春退了回去,看着窗外的海大人一直在盤旋,它從不會像現在這樣在同一個地方盤旋,阿春突然皺眉,“小姐,你看海大人,今日也太奇怪了吧?”顏宋緩緩睜眼,果真,它好像發現了什麼。
“阿夏,停車!”阿夏立即將繮繩往後一車,這停車的本事倒還行,難不成真是那樹枝惹得禍。
“小姐怎麼出來了?”阿夏連忙將她扶下,“這裡離玉都還有半日的車程呢!”
阿春則是四處張望着海大人的下落,“小姐你看!海大人一直在那處的林子周圍轉悠!”果真,它像是發現了什麼,急忙朝着那處趕,誰知阿夏突然大聲喊起來。
“怎麼了?”阿夏指着地上,全身發抖說不出聲。
順着手指的方向,隱約可以看到地面上突出的異物,大概是方纔阿夏所說的一路上馬車擱到的樹枝。但走近一看,發現事有蹊蹺,這土裡埋着的東西,沒有樹的紋路,只有光滑且白灰色的外表,不像是樹枝,更像是……更像是骨頭……
“小姐……這,這不會是白骨吧?”阿春不自覺地往她身後一縮,她的心又立即皺在一起,上一次看見徐家滿門的白骨時,她暈了過去;這一次,她好不容易剋制住內心的波瀾,只是微微有些氣喘。她蹲下身子,找了根木棍將土撥開,果真這是人的橈骨,但這橈骨的大小應該出自孩童的屍體,眼前開始發黑。
“小姐……這裡,這裡也有!”阿春膽大,站在拿出撥開土,這回是一個頭顱,與方纔那個一樣,也是出自孩童的屍首,“這一路上的難不成……都是白骨……”白骨,孩子的白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爲何都是孩子的?
“這叫什麼事,我們分明是去玉都的,怎麼感覺這路像是通往閻王廟的!”阿夏膽小緊張地四處張望。
緊接着,他們順着方纔來的那段路再次走了一遍,顏宋才發現她們誤會了阿夏,並非是阿夏的駕車本事不到家,而是這一路上有這許許多多零零碎碎的白骨,像是從地府伸出的手,從那地面裡戳出來。
“小姐……海大人還在那處的林子裡轉悠,?”
“走!”可這纔沒走幾步路,她那毛病又犯了,她知道這是爲何,是十年前的那件事,以至於當她看見支離破碎的屍體後,會突然眼前一黑,站不穩腳,阿春扶着她,“沒事,吃點養心丸就好了。”心口在不自覺地顫抖……
她們順着海大人盤旋的方向走去,三個女子闖進這一個四處透着陰氣的林子,林子外的大道之上出現的那些白骨究竟是誰的,海大人又爲何一直盤旋在此處,除非是有腐爛的肉,會是什麼肉,屍體嗎?
“小姐!”阿春叫了一聲,緊接着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她忍不住往後一退,吐了起來。
顏宋朝着那股惡臭的地方繼續走了幾步,撥開了蓋在上頭的樹葉,露出的那具屍體,讓人頭皮發麻。應該還是個孩子,屍體少了一側的手臂,在不遠處發現了那一隻斷臂,除了身上爬着的屍蟲以外,就只有一件單薄的麻衣,臉上的肉腐爛的差不多,看不出他原本的樣貌。
她擡頭看了一眼海大人,它像是明白了,接着盤旋在另一邊,“走!”顏宋朝着海大人的方向繼續趕去,身後的阿春噁心不止,而阿夏則是一直四處張望着,時不時不寒而慄。
“小姐……怎麼,又是一具?”阿夏的聲音有些飄,張望着四處抱着阿春的胳膊,“小姐,我們不是進了什麼亂葬崗了吧,這裡,簡直像是人間地獄……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人間地獄,她心中突然飄過什麼,但這不可能,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應該不止這些……”她的眼中閃爍着什麼,最終塵埃落下,將手攥得死死地朝着另一邊奔去,果真,不止這些……除了被割去胳膊的,還有一些只剩下一張皮連着頭和身子,觸目驚心。更讓人心寒的,那些屍體都是年幼的孩子的,最大的應該也不會超過十二歲。
“這……這是何人那麼殘忍,將他們殘忍殺害,還拋屍深林?”阿春的臉依舊煞白,也不知是噁心的,還是害怕的。
“這裡少說也有十多具屍體,都是孩子,且都是被分屍,手段十分殘忍,絕非一人所爲。”
阿夏的聲音再次飄了上去,“小姐的意思是……是團伙作案,說不定,他們還在這個樹林裡呢……”阿春聽着也縮了縮自己的身子,這樹林總是透着一股寒氣,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肆意地流竄。
“此處不便久留,我們還是趕緊走,到玉都之後報官!”她們正準備離開,不遠處的樹叢突然發出一些聲響,像是孩子的哭聲,又像是極其難聽的笑聲,配合着這股子寒氣,從四面八方傳來。
“小姐……”阿夏拉着她的衣角,幾乎要哭出來。
“趕緊躲起來,不要讓人發現。”她立刻警覺躲到一旁的灌木叢中,樹枝恰巧能夠露出些縫隙來。
孩子從不遠處跑來,但跑得不利索,腿部應該是受了傷,走近一些才認出那傷,是被弩箭射到了。孩子的五官本是很精緻的,但被這劇烈的疼痛愣是皺在了一塊,只能看見白布似的臉上有着幾抹黑。
耳邊突然傳來聲響,“乖孩子,快出來,出來了,大叔給你糖吃……乖孩子,快出來,出來了,大叔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