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土地上,先後席捲來的幾陣紅色浪潮,讓這片土地的人們再也承受不住災禍。就如同現在她站在窗前看到的這片紅色一樣,被噪雜的鑼鼓聲給淹沒的沉寂,終將在某一刻爆發出來。
而此刻,她的身邊,誰也不剩。她並不陌生這樣的場景,所謂的孤注一擲,她笑着將所有的這片血紅統統吞進肚中,儘管紅色的波濤在她的腹中翻滾不止,但依舊不能阻止她,彷彿這一刻,她第一次做了自己人生的主宰。
“姑娘,這辰將軍吩咐了……手和腳都要……”
她沒有拒絕,在紅色的蓋頭底下,沒有人清楚她真正的心情,只是將手乖乖擡起。
“哎……”侍奉的人說,“姑娘也是命苦,原本和西北王在這草原內也算是……”
“西北王……”她聲音有些頓,接着問,“你是西北王的人?”
侍奉的人點頭,“姑娘,西北王走時放心不下您,派了我們幾個心腹來照顧您。要是待會婚宴上有任何異動,我們一定會將您……”
“不必!”她態度堅決,“聽我的,倘若真有異動,趕緊離開,千萬不要逗留。”
“姑娘?”
她的語氣又遲鈍下來,“你雖爲西北王做事,但也不想沒命吧?……今日,我是所有人盯着的獵物,所以根本逃不掉。但倘若你們有機會,一定要逃出去……因爲西北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們的手裡。”
侍奉的人更是聽不明白,“姑娘這是……聽不明白?”
她猶豫了片刻,依舊緊緊端坐着,細聲說道,“今日,必有大亂。而這也是你家主子最後的一次機會……你告訴他,機會,只有那麼一次,抓緊它,然後……做一個真正的西北王。明白嗎?”
侍奉的人雖還有些沒明白,但看着外頭的人在催,也只能帶着她出去了。
阿春……阿秋……那些無辜喪生可愛的孩子們……今日,今日顏宋終於可以爲你們討回公道……倘若你們還在,請睜大眼睛看清楚,那些地獄中的惡魔是如何被一下下打到地底的!打開那地府的大門,讓這些本該受到烈火焚心的人,跌下那十八層地獄!
……
“辰將軍,真是恭喜了……今日,您終於得償所願。”
“歐陽少將?”辰安榮擡頭一瞧,“這……這還真是湊巧,當初,還的虧您在爲難之時救過我的性命。來人!還不給歐陽少將倒酒!”她心中一驚,這世上有如此聲音的歐陽家人,只有長世哥哥……
透着紗,她看不清外頭的狀況,但讓她更無法想明白的是,爲何長世哥哥救過辰安榮的命?
“來!滿上!”辰安榮笑顏開着,“少將這會兒精神好多了,可是心中的鬱結解開了?”
歐陽少將一笑,回道,“寺中,確實想通不少。”
“這曾經的少傅,難不成要剃度出家不成?”辰安榮笑道。
歐陽少將嘴角的笑突然凝滯,寶劍從腰間飛出,從辰安榮的手臂劃過。好在辰安榮早有戒心,只不過,那劍飛快,一般人根本躲不過。
“你?果真有問題……”辰安榮捂着傷,身後已彙集了靈山軍不少人。
“寺中想通的,是公主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歐陽長世擡起頭,揮劍而起,“有些事,這輩子不做……就會後悔!”
刀光一閃,劍鋒從二人身邊穿梭如影,招式的變化讓人無法轉換過來。衆人瞠目,不僅因爲這場大戰,而是這毛頭小子歐陽長世何時棄筆從戎,修的這樣的武藝。
刀光再次一匯,歐陽長世最終被劍鋒所傷。
“小子……你確實不錯……”辰安榮笑着,“只不過,你未曾想過,我這劍鋒之上可是帶着毒的……一旦碰着,可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長世哥哥!”紅蓋頭應聲落地,在這輕描淡寫地一個接觸之後,手腕間、腳腕處的粗繩被一下掙脫開!
衆人慌亂拿着刀劍,本能後退了幾步。紅色衣衫之下的人,有着火紅的眼眸,如同燃燒的地獄之火,熊熊不斷。
“你……”辰安榮攥緊着拳頭,看着身後的人,“你們給我上!”
她知道,一旦吃了這藥,自己的意識就不由自己控制了。耳邊的刀劍聲,彷彿離自己越來越遠……
……
“是我來遲了,是我來遲了……”
“阿離,你看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麼?”
她笑着,“是糖葫蘆嗎?”
玄七也笑着,將它遞過去,“不是,是你喜歡的大餅,不過,我都給你帶來了。”玄七依舊笑得燦爛,彷彿還是單純的敗家子,阿離希望,他永遠是玄七,不受約束的玄七,能夠自由的玄七。
她鼓着腮幫接過,“玄七,有時候,我真的很氣你,你要是……要是沒來遲該多好……”
玄七擡起頭問,“爲什麼?”
她倚着他的胳膊說道,“因爲……因爲,我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沒有告訴你,當初我爲什麼先走了。沒告訴你,我爲什麼會認錯人……你瘋了十年,我忘了十年,可玄七,這輩子,或許老天對我最公平的事,就是沒讓我們走散。”
玄七看着她眼中的淚,伸手替她抹去,“你錯了,就算是下輩子,老天也不會讓我們走散。今生,你等我十年,來世,我們再也不要丟失對方了。”
……
“你們!你們快給我上!”紅衣在這個夜晚成了所有靈山軍的噩夢,失魂藥,真是個好東西,她的笑,或許是她還是顏宋最後的證明了。
“阿宋?……”歐陽長世想要靠近卻被一下推開,“阿宋!我是長世哥哥啊!”
紅色的眼眸慢慢淡下去,她的神色恢復些,手中溼達達地在滴血,嘴裡乾澀地看着長世,“長世……哥哥……”
“阿宋,別……別繼續下去了,我們回去,回去……”
她看着四周,那一片的血紅在自己的腳下,她的雙手再也抹不去那難聞的血腥,“他們,都要死!”
靈山軍如今已然分崩離析,辰安榮的身上竟也有傷。
她仰天,笑着這世上最後一絲爽快,“辰安榮,今日,便是你喪命之時!”
他躲不過,在失魂藥的藥效之下,她已然無人能敵。
“呵!”辰安榮在那道白光之下,嘴角露出那最後一絲笑,“殺了我,你也必死無疑!”
……
血光祭奠了西北遊蕩的亡靈,紅色,浸染,西北的百姓們,終於,終於不用……